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冰雹从黑漆漆的天空倾盆而下,打在他们赤裸的身体上,几乎使他们皮开肉绽。
他们中最缺乏想像力的人一定会认为他们正在进行一次没有终点的旅行,浓雾总是包围着他们,这更增强了这种感受。当浓雾散去后,他们看见地平线上一片漆黑,咄咄逼人,似乎永远也不会消失,但羽茎却突然改变了方向。
格伦和雅特摩尔在蒴果中相拥而睡,却被三个肚皮人的喋喋不休的谈话吵醒了。
“这个水汪汪的世界,潮湿将会使我们肚皮人两腿透湿!我们高唱着欢乐的歌曲,因为我们需要干爽,否则就会死亡。没有什么像成为一个暖和干燥的大肚子那样令人高兴的了,温暖干燥的世界正向我们走来。”
格伦不耐烦地睁开眼睛,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值得这么兴奋。
真的,羽茎的腿又可以看见了,它已经背离寒冷的急流向岸边艰难地涉水而去,仍旧没有改变速度。对岸密密的树林就在眼前。
“雅特摩尔!我们得救了,我们终于上岸了。”这是他第一次和她说这么多的话。
她站了起来,肚皮人也站了起来。他们紧紧团结在一起,五个人拍手庆贺解脱。美人在头顶上飞旋着叫道:“记住45年无声抵抗团的遭遇。你们有权说出真相,不要听信别人的话。那都是谎言宣传。现在禁止虐待劳工!”
“很快我们就会全身干爽了!”肚皮人大声喊着。
“我们一到那儿就要升一堆火。”格伦说。
雅特摩尔很高兴看到他精神状态变好了。一阵突来的疑虑促使她问道:“我们怎样才能从这里下去呢?”
他瞪着她,怒火在他的眼中燃烧。她使他扫兴,他很生气。他没有马上回答,她猜想他正在向蕈菇询问答案。
“羽茎要找一个地方产卵繁衍。”他说,“当它找到这个地方,就会下到地面上,那时我们就能下来了。你没必要担心,我有控制权。”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话这么生硬。“但你并没有控制权,格伦。
这个东西朝着它想去的地方走,而我们却无能为力。这就是我担心的原因。”
“你担心是因为你愚蠢。”他说。
她的自尊心虽然受到伤害,但她还是想在这种环境尽可能地为自己寻找一些安慰。
“到了对岸,我们就不用这么担心了,那时你也会对我好些。”
然而,岸上并没有给予他们特别热情的款待,他们充满希望地看着它。这时一对大黑鸟从林中飞起,展开翅膀,在空中盘旋,接着就朝着羽茎俯冲下来。
“快躺下。”格伦喊着,拔出了刀。
“抵制强盗产品,”美人喊道,“不允许工厂里虐待劳工,支持当局的反三边计划!”
现在羽茎正在蹚过浅水。
黑翅膀在低空拍打着,轰隆响如雷声,并散发出一阵酸腐的气味。接着大黑爪把美人从它平静的飞行中抓起并带到岸边。空中传来它的悲凉的声音:“今天为拯救明天而战,让世界充满民主。”于是大鸟把它抛入了树丛中。
羽茎正在涉水上岸,水滴随着它纤细的小腿流下。可以看出它的四五个同伴正要上岸,生机勃勃。它像人一样具有目的性。这使它与沉闷的周围绝然分开。在这里却丝毫感受不到格伦和雅特摩尔以前熟悉的环境中的生活气息。在那个温室世界里是一片树阴。仅有阴暗太阳懒洋洋地躺在地平线上,像平板上一个血红的贪婪的眼睛,四处一片黄昏景象。眼前天空乌云密布。
海上生命好像已经灭绝,岸边没有古怪的海草点缀,岩缝里也没有鱼儿嬉戏,大海令人战栗的平静更加深了这一凄凉景象。这些羽茎由于本能驱使,选择了一个没有风暴的季节迁徙。
在岸上,同样是万籁寂静。森林仍在生长,但这一片树林受到阴暗和寒冷侵袭,奄奄一息,淹没在永恒的幽蓝色的森林之中。
当发育不完全的树干摇动时,人们低头可见树叶上斑斑点点的霉菌。只有一处闪烁着黄色的微光。一个声音向他们喊着:“今天为会议投票,民主的方式!”这个笨蛋机器像一个破损的玩具一样躺在大鸟丢下它的地方,一只翅膀挂在树枝上。当他们向陆地内部走去时,依然听到它直叫着,直到声音渐渐远去听不见为止。
“我们什么时候停下来?”雅特摩尔小声地问。
格伦没有回答,她也不期望他回答。他脸部表情冷漠,死板,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她把指甲掐进自己肉里来克制自己的愤怒,因为她知道那并不是他的错。
羽茎在森林里小心地选择着道路,叶子在他们腿间扫过,偶尔也掠过他们的身体。羽茎总是背着阳光,把太阳远远抛在茫茫无尽的枝叶中。总是向黑暗前进。这意味着光明者的末日。一群黑鸟从树端惊起,扑棱棱飞向太阳,但羽茎一点也没有踌躇动摇。
尽管大家感到迷惑,越来越感到忧虑,但他们最终还是要吃更多的食物,同样,最终还是要在栖息处中间缩成一团睡觉。格伦仍旧一言不发。
他们睡着了。当他们醒来,又很不情愿面对寒冷。他们的状况尽管没什么好转,但已有所改观。
他们的羽茎正爬上一个浅浅的山谷,虽然有一线阳光照耀在他们所在的绿色躯体上,黑暗却在他们脚下延伸。大地仍被森林覆盖着。在这一片扭曲了的森林中,他们就像刚刚失明用手脚摸索、蹒跚而行的盲人。他们手脚每一举动都充满了恐惧。除各处零星的挂着几片叶子,而大多只是光秃的树干,扭曲成怪诞的形状。第一棵大树就是这样孤单单地在它从不想要生长的地方,经历岁岁年年把自己变成一片完整的森林。
那三个肚皮人突然警觉起来,但他们着眼的方向不是上面而是前面。
“哦!肚子和尾巴!吞没一切的黑夜世界永远的来到了。为什么我没有早早地在我们一起同甘共苦时欢乐而悲哀地死去。”
“安静点,你们这群家伙。”格伦紧紧握住他的木杖,叫道。他的声音悠长,当它的回音从山谷反射回来时,他自己的耳朵已辨别不清了。
“哦,无尾的牧人,你在我们还能够出汗,还在长着快乐的长尾巴的时候就应该仁慈地杀死我们。现在古老世界的黑暗末日来临了,在我们上方砍去它的下巴。啊,快乐的阳光,哦,我们多可怜啊!”
他无法制止他们的叫喊,黑暗就在前方,像一层层堆积的石板。
一座小山为斑驳交错的黑色添上了一笔。它摇摇摆摆地直立在他们的前面,已经破裂的肩头承受着沉重的黑夜,上半部分受到阳光照射,一道金色光芒,这是世界上最后一丝的形成强烈反差的颜色,除此之外,一片朦胧。他们已经在山下的斜坡上。羽茎向着光明艰难地往上爬着。阳光穿过了山谷。又出现了五个羽茎,一个靠他们很近,其余四个在黑暗中隐约可见。
羽茎不辞劳苦地前进,当它进入阳光里时,仍然一步不停地继续攀登。
森林也笼罩在山谷的阴影下。它尽力冲出黑暗,为的是把最后的绿浪带到最后的一片狭长的光明地带。这里,在斜坡上可回首仰望落日,它被茂密的森林挡住了。
“也许羽茎会在这里停下来,”雅特摩尔说,“你认为它会停下来吗,格伦?”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它肯定会在这里停下来,它怎么能再往前呢?”
“我不知道,我说了我不知道。”
“你的蕈菇呢?”
“它也不知道,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连肚皮人也沉默不语了。他们在恐惧和希望的交错中,看着这荒诞的一幕。
看不出羽茎丝毫要停下的迹象。它继续咯吱咯吱地向山上爬着。它的长腿继续在叶中选择安全的道路,以便落脚,打算再往那里走下去。它并不会在这个明亮和温暖的地方落脚。现在他们在山崖边上,但它仍在前进。他们突然开始恨起这个自主的绿色东西了。
“我要跳下去!”格伦站起来喊着,雅特摩尔从他眼神中看出他粗暴的情绪,但不知是他,还是蕈菇在说话。她用手紧紧地抱住他的大腿,大声告诫他这样做会毁了自己。他举起木杖要打她,可又在半空中停住了。但羽茎却没有停住,正开始向着阳光无法照射到的一面爬去。
太阳仍旧在他们身上照了一下。他们在忧郁的气氛中,在黑色丛林中最后看了一眼金色的世界。另一个羽茎隐约地出现在他们的左翼。山路上下起伏。他们颠簸着走进了一个黑暗的世界。他们发出一声叫喊,在一片迷茫的无助的周围回荡,而后逐渐消散。
雅特摩尔认为只有一个可能的解释,那就是他们已经走近死亡的世界。
她默默地把她的脸埋入最靠近的肚皮人的柔软长毛中。羽茎来回摇晃使她觉得她还没有完全失去周围的陪伴。
格伦传达了蕈菇告诉他的话的大意:“这个世界是一个整体,一半总是向着太阳……我们进入黑夜的那一半,穿过终端……进入永恒的黑暗……”
他的牙齿咯咯作响。她紧紧地抱着他,张开眼睛第一次正视他的脸。
一张她依然可得到安慰的脸庞在黑暗中浮动。格伦用手臂搂着她,与她蜷缩在一起,脸贴着脸。这个姿势带给她足够的温暖和勇气来窥探周围。
在恐惧中,她想像着一个令人眩晕的空旷地带。想像着也许他们已经坠入了某个宇宙海底,在神秘的天际中荡悠。现实极为平静,但更加令人厌恶,垂直上方,一丝阳光缭绕,照亮了他们正穿越的山谷,这阳光被天空中不断增长的阴影劈成两半。是黑色巨妖的肩膀投下的阴影。他们还在沿这一肩膀继续攀登。
他们下坡时发出轰隆隆的声响。雅特摩尔向下俯视,发现他们正穿过一片不断扭动身体的蠕虫。这些蠕虫不断摆动着身体来反抗羽茎的长腿。羽茎谨慎举步以免失去平衡。
在微光中,蠕虫沸腾着,闪烁出黄光,发出愤怒的砰击声。其中有的蠕虫甚至高过人类蜷缩的地方。它们的头与雅特摩尔的头平齐,并不停地摆动着。雅特摩尔看见它们的头顶上有碗状的接收器。这些接收器是什么?是嘴,是眼睛,还是用来吸收热量的器官,她不知道。她大叫了一声,把格伦从恍惚中惊醒。他近似愉快地开始对付他所能理解的恐怖。当蠕虫从黑暗中探出身时,他砍掉它们黄色的尖头。
他们左边的羽茎也陷入同样的困境,显然他们只能模糊的看见它,但很明显它已进入了蠕虫越拱越高的地带。远山的一片光带映出了它的轮廓,它逐渐在一群沸腾无骨东西的包围中,不能动弹。这株羽茎摇摇欲坠,无声无息地倒下了,它的长途旅行也因蠕虫而结束。
载着格伦他们的羽茎没有受这场天灾的影响,继续向边缘走去。
他们已经走过了最困难的地带。蠕虫扎根在地上,不能相随,它们渐渐退去,变得越来越低,分散得越来越广,最后只在羽茎不去的灌木丛中生长。
稍稍休息之后,格伦乘机更仔细地观察一遍周围的环境。雅特摩尔把脸埋在他的肩头上,一阵恶心,也不想再看到任何东西了。
《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