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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图公案-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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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祖愕然道:“我昨在望江湾住,欲等叔同回,都说初三日下午已回。”王氏变色道:“此必是你谋害!”扭结投邻里锁住,自投击鼓。
  正值朝廷差委包公巡行江北,县主何献出外迎接,王氏将谋杀事具告。包公接得此词,素知县主吏治清明,刑罚不苟,即批此状与勘审。当差汪胜、李标,即刻拿到邻右萧华,里长徐福,一起押送。县主道:“你叔自幼抚养,安敢负恩谋死,尸在何方?从直招来。”继祖道:“当日小人与叔同出,半路分行,小人往九公湾,叔往望江湾。昨日小人又到望江湾邀叔同回,众人皆道已回三日,可拘面证。小人自叨叔婶厚恩,抚养娶妇,视如亲子,常思图报未能,安忍反加杀死?乞爷细审详察。”王氏道:“此子不肖,漂荡家资,嗔叔阻责,故行杀死,乞爷爷严刑拷究,追尸殓葬,断偿叔命。”县主唤萧华上平台下问道:“断祖素行如何?”华道:“继祖素行端庄,毫无浪荡事,事叔如父,小人不敢偏屈。”县主令华下去。又问徐福:“继祖素行可端正?”徐福所答,默合华言。县主喝止。乃佯怒道:“你二人受继祖买嘱,本该各责二十,看你老了。”县主知非继祖,沉吟半晌,心生一计,喝将继祖重打二十,即钉长枷,乃道:“限三日令人寻尸还葬。”令牢子收监;发王氏还家。王氏叩头谢道:“青天爷爷神见,愿万代公侯。”喜不自胜。 
  县主乃问门子道:“继祖家在何处?”门子道:“前村便是。”二人直至门首,各家睡静,惟王氏家尚有灯光,县主于壁隙窥之,见两男两女共席饮酒。杨云笑道:“非我妙计,焉有今日?”众皆笑乐,惟刘氏不悦道:“好好,你便这等快乐,亏了我夫无辜受刑,你等心上何安?”杨云道:“只要你我四人长久享此快乐,管他则甚。大家饮一大杯,赶早好去行些乐事。”王氏道:“都说何爷明白,亦未见得。”杨云道:“闲话休说。”乃抱住刘氏。刘氏口中不言,心内怒起,乃回头不顾。王氏道:“老爷限三日后追尸还葬,你放得停当否?”二人道:“丢在莲塘深处,将大石压住,不久即烂。”王氏道:“这等便好。”县主大怒回衙,令门子击鼓点兵,众人莫知其故。兵齐,乘轿亲抵继祖家,将前后围定,冲开前门,杨、张二人不知风从何起,见官兵围住,遂向后走,被后面官兵捉住,并捉男妇四人回衙,每人责三十收监。 
  次早出堂,先取继祖出监,问道:“你去望江湾,路可有莲塘否?”继祖思忖良久道:“只有山中那一丘莲塘,在里面深源山下。”即开继祖枷锁,令他引路,差皂快二十余人,亲自乘轿直至其地,果然人迹罕到。继祖道:“莲塘在此。”县主道:“你叔尸在此塘内。”继祖听了大哭,跳下塘中,县主又令壮丁几人下去同寻,直至中间,得一大石,果有尸首压于石下,取起抬上岸来,见头骨带一小斧,取之洗开,见斧上凿有杨云二字,奉上县主。县主问道:“此谁名也?”继祖道:“是老爷昨夜捉的人名。”又问:“二人与你家何等亲?”继祖道:“是叔之契子。”遂验明伤处,回县取出男妇四人,喝将杨云、张秀各打四十,令他招承,不认。乃丢下斧来:“此是谁的?”二人心慌,无言可答。喝令夹起,二人面面相视,苦刑难受,乃招道:“小人与王氏有奸,被彼知觉,恐有后祸,故尔杀之。”县主道:“你既知觉察奸情为祸,岂不知杀人之祸尤大!”再重打四十,枷锁重狱。县主谓王氏道:“亲夫忍谋,厚待他人,此何心也?王氏道:“非关小妇人事,皆彼二人操谋,杀死方才得知。”县主道:“既已得知,合当先首;胡为又欲陷继祖于死地?你说何爷不明,被你三言四语就瞒过了,这泼贱可恶!”重打三十。又问刘氏道:“你与同谋陷夫,心何忍乎?”刘氏道:“此事实未同谋,先是妈妈与他二人有奸,挟制塞口,不得不从。其后用计谋杀,小妇人毫不知情,乞爷原情宥罪。”县主道:“起初是姑挟制,后来合当告夫,虽未同谋,亦不宜委曲从事。”减等拟绞;判断杨云、张秀论斩;王氏凌迟,继祖发回宁家。当申包公,随即依拟,可谓法正冤明矣。
  第八十六回 桷上得穴
  话说山西太原府阳曲县生员胡居敬,年方十八,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家道清淡,未有妻室。读书未透,偶考四等,被责归家,发愤将家资田宅变卖,得银六十两,将往南京从师读书。至江中遭风覆舟,舟中诸人皆溺死,居敬幸抱一木板在手,随水流近浅处,得一渔翁安慈救之,以衣服与换,又以银赠为盘费。居敬拜谢,问其姓名居止之处而去。居敬思回家则益贫无依,况久闻南京风景美丽,不如沿途觅食,挨到那里又作区处。及到南京,遍谒朱门,无有肯施济之者,衣衫褴褛,日食难度。乃入报恩寺求为和尚,扫地烧香却又不会,和尚要逐他去。一老僧率真道:“你会干什么事?”居敬道:“不才山西人氏,忝系生员,欲到京从师,不意途中覆舟,流落至此,诸事不会干,倘师父怜念,赐我盘费,得还乡井,永不忘恩。”僧率真道:“你归途甚远,我焉能赠你许多盘费?况你本意要到京从师,今便归去,亦虚跋涉一番。不如我供膳,你在寺中读书,倘读得好时,京城内今亦有人在此寄学,赴考岂不甚便。”居敬想:在寺久住,恐僧徒厌贱,遂乃结契率真为义父,拜寺中诸僧为师兄弟。由是一意苦心读书,昼夜不息。过了三年,遂出赴考,果登高第,僧率真亦自喜作成有功。 
  先时居敬虽在寺三年,罕得去闲游,中举之后,诸师兄多有相请者,乃得遍游各房。一日,信步行到僧悟空房去,微闻棋声在上,从暗处寻见有梯,直上楼去,见二妇人在楼上着棋,两相怪讶。一妇人问道:“谁人同你到此?”居敬道:“我信步行来。你是甚妇人?乃在此间!”妇人道:“我乃渔翁安慈之女,名美珠,被长老脱骗在此。”居敬道:“原来是我恩人之女。”美珠道:“官人是谁?我父于你有甚恩?”居敬道:“今寺中举人就是我,前者未遇时,蒙令尊救援,厚恩至今未报,今不意得会娘子,我当救你。”美珠道:“报恩且慢,你快下去。今年有一郎官误行到此,亦被长老勒死,若还撞见,你命难保。”居敬道:“悟空是我师兄,同是寺中人,见亦无妨。”又问:“那一位娘子是谁?”美珠道:“他名潘小玉,是城外杨芳之妻,独自行往娘家,被长老以麻药置果子中逼她食,因迷留在别寺中,夜间抬入此来。”说话已久,悟空登楼来,见敬赔笑道:“贤弟何步到此?”居敬道:“我偶然行来,不意师兄有此乐事。”
  悟空即下楼锁了来路的房门,更唤悟静同来,邀居敬至一空房去,四面皆是高墙,将绳一条,剃刀一把,砒霜一包送与胡居敬道:“请贤弟受用何物,免我二人动手。”居敬惊道:“我同是寺中人,怎把我当外人相防?”悟空道:“我僧家有密誓愿,只削发者是我辈中人,得知我辈事;有发者,虽亲父子兄弟至亲不认,何况契弟?”居敬道:“如此则我亦愿削发罢。”悟静道:“休说假话,你历年辛苦,今始登科,正享不尽富贵之时,你说削发瞒谁?今不害你,你明日必害我。”居敬指天发誓道:“我若害你,我明日必遭江落海,天诛地灭。”悟空道:“纵不害我,亦传说害我教门。你今日虽仪秦口舌也是枉然,再说一句求饶,我要动手。”居敬泣道:“我受率真师父厚恩,愿见一面拜谢他而死。”悟空道:“你求师父救你,亦是求阎王饶命。”须臾,悟静叫率真至,居敬泣拜道:“我是寺中人,见他私事亦甚无妨。今师兄要逼我死,望师父救我。”率真尚未言,悟空道:“自古入空门即割断骨肉,那顾私恩。你今求救,率真肯救你否?”率真道:“居敬儿,是你命合休,不须烦恼,死后我必埋葬你在吉地,做功德超度你来生再享富贵。倘昔日在江中溺死,尸首尚不能归土,哪得食这几年衣禄?我只一句话,决救不得你死。”居敬见说得硬,乃泣道:“容我缓死何如?”三僧道:“若是外人,决不肯缓他,在你且放缓一步。但今日午时起,明日午时要交命。”三僧出去,锁住墙门。 
  居敬独立空房中,只有一索悬于梁上,一凳与他垫脚自缢,并一把小刀,一包砒霜,余无一物在旁,屋宇又高,四面皆墙壁。居敬四面详察,思计在心。近晚来,以凳子打开近墙壁孔,取一直枋用索系住;又用刀削壁经为钉,脚衬凳子登其钉,手抱柱以衬其脚,索系于腰,扳援而上,至于三川枋上,以索吊上直枋,将枋从下撞上,果打开一桷子,见有穴而出。居敬自思:此场冤忿焉得不报!况且新科举人,若是默默,倘闻于众年家,岂不斯文扫地。遂一一告知同榜弟兄,闻者无不切齿抱恨,或助之资,或为之谋。议论已定,方欲在包公案下审词。不道悟空、悟静三人,过了三日,想居敬举人必然身死,且忧且喜。三人同来启门一视,并不见踪迹,你我相视,彼此愕然失色道:“这事如何是好!此房四壁如铁桶,缘何被他走出?”三人密寻,果见其走处有穴。三人相议:若是闲人且不打紧;他是新科举人,况他同年皆晓得在我寺中,倘去会试,不见其人,必来我寺中根寻,我们如何答对?若是居敬不死走出去,必来报冤,他是举人,我是僧家,卵石非敌,不若先下手为强。率真道:“此事如何处?”悟空道:“不如做你的名具一张状纸,先在包爷台前告明:见得居敬举人在我寺中娶二娼妇,无日无夜酣歌唱饮,一玷斯文,二坏寺门,于本月某日寺中野游至晓不回来,日后恐累及寺中,只得到爷台前告明。”如此主意,即去告状。包公还未施行,只见居敬举人亦来告状。包公看了状词,即至寺中重责三僧,搜出二女,配与居敬,以美珠为长房,小玉为次房。后次年,居敬连登进士,除授荆州推官,到夏口江上,见悟空、悟静、率真在邻船中。居敬立在船头,令手下拿之。二僧心亏,知无生路,投水而死。率真跪伏救赦。居敬道:“你三年供我为有恩,临危不救为无情。倘当日被你辈逼死,今日焉得有官?将以你恩补罪,无怨无德,任你自去,今后再勿见我。”
  第八十七回 黑  痣
  话说金华府有一人,姓潘名贵,娶妻郑月桂,生一子才八月,因岳父郑泰是月生辰,夫妇往贺。来至清溪渡口,与众人同过渡。妇坐在船上,子饥,月桂取乳与子食,其左乳下生一黑痣,被同船一个光棍洪昂瞧见,遂起不良之心。及下船登岸,潘贵乃携月桂往东路,洪昂扯月桂要往西路。潘贵道:“这你等无耻,缘何无故扯人妇女?”昂道:“你这光棍可恶!我的妻子如何争是你的?”二人厮打,昂将贵打至呕血,二人扭入府中。知府邱世爵升堂。遂乃问道:“你二人何故厮打?”潘贵道:“小人与妻同往郑家庆贺岳父生日,来在清溪渡口,与此光棍及众人等过渡,及过上岸,彼即紊争小人妻子,说是他的,故此二人厮打,被他打至呕血。”洪昂道:“小人与妻同往庆贺岳父生日,同船上岸后,彼紊争我妻,乞老爷公断,以剪刁风。”府主乃唤月桂上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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