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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实际上火灾中坐电梯十有八九烧死。林学明脸色发白,我心中暗叫倒霉,武大郎吃药,里外都是死。还好,情急生智,我抄起一把大座椅砸开了逃生梯的门锁,也不顾坐在那里一脸茫然的吕根器,拉起林学明就往下跑……跌跌撞撞连滚带爬跑到三楼大厅,看见银行的荀总裁拖着一个大胖身子一步三跳地正沿着已停开的扶手电梯往下挤,后面也呼喇喇一大片人往前拥。一小矮瘦子拦住扶手梯,一拳捣在荀总裁身后一个其貌不扬、穿着普通的老头肚子上,高呼“火灾演习,让荀总先下”,满脸的忠孝。听到“火灾演习”四个字,再看看周围没浓烟也无火光,大伙方才回过味来,嘘骂声四起,小矮瘦子是公司消防主任,他一脸严肃地扶荀总裁一截一截往下走,解释说:“市里消防处要求提高防火意识,进行未通知的实践演习,……荀总,真好,真好……”。荀总裁这时才定下心神,转身看见那老头正歪斜地坐在楼梯上捂着肚子喘气,他转手飞起一掌打在消防主任的脸上,当过兵的人手劲大,扇得这矮瘦子几乎身子飞出扶手梯,而后一个倒裁葱从电梯上滚落下来。
“……那老头是我们北京总行的董事长……,林学明气喘吁吁地在我耳边低声讲。
(二十三)
“那就是今天要请咱俩吃饭的作家,王华,王作家。”左明指着洪都酒店茶色玻璃窗外,对我和林学明说。在酒店前的停车广场上,一个其貌不扬、个头矮小的瘦子刚从一辆奔驰600车里钻出来,踌躇满志地左右回顾。“这王作家是我最崇拜的人之一,他在报社当记者,专写饮食娱乐版,是个专拦作家,每星期四的《饮食天地》专栏都有他一篇色香味俱全的评论。瞧人家混的,天天花天酒地优游岁月,竟然也是一种职业……”左明说着停了停,头略向上仰,一副向往无限的样子。“——王作家被全市各大酒店、宾馆、茶楼奉若神灵,只要他肯屈尊到哪个地方,饭店的经理不仅全免饭费,大多数还都亲自陪座,好酒好菜好三陪猛招呼……你别不相信,王作家的文章那等于就是不花钱的广告,谁敢不巴结他……”能和作家吃饭,总能感觉自己也过上“精神生活”了。吃饭前我还特意蹲在洗手间胡乱翻看了几本白话《庄子》、《老子》什么的,怕席间没有“高雅”的话题和作家谈。
王作家瘦弱的身形刚出现在洪都酒店的大堂,左明一个箭步就窜上去打招呼。他是个明显的崇拜狂。与此同时,旁边桌子散坐着的七、八个人都围了上去,这些人衣衫都很光鲜,全是王作家邀请捧场的食客,他们除了都认识王作家这样一个共同点,无任何其它相通之处。
酒店老板,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黑胖子点头鞠躬日本人似地把王华作家往一间包房里请,在场诸人也呼啦啦随后跟上,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往里挤。
待众人坐定,王作家打开大皮包,用手指点了点人数,然后从皮包里拿出九本新书,摞在面前用双手上下抚摸着。
“诸位,诸位,请安静一下,安静一下,……今天来的都是我朋友,各位喜欢吃什么随便点,龙虾鱼翅老鼠斑任君选择,吃足方休,吃足方休……但是,诸位不要喝酒,因为吃饭后还有任务,呶,我新出的书《民以食为天》送诸位一人一本,”王作家说着,往每个在座的食客面前摆了本新书,“上面有我的亲笔签名,诸位雅正、雅正惠存,嘿嘿,多多指教,指教……嗯,对了,吃饱后诸位随我去趟新华书店,那时市电视台的人拍摄我当场签名售书的时况,嘿嘿,我怕冷场,因此特请诸位到时捧捧场,演演戏,做出踊跃的样子买我的书。钱我已为大家准备好,每人二百元,请诸位到时候一定要做出争先恐后的样子。”作家说着,又给每人发了个装钱的红包。
“啧啧,王作家,您这文笔绝了,清新流畅,潇洒自然,唉,这本书对中国饮食文化该是多大的贡献呀。”左明第一个赞不绝口。从他表情上看,这奉承倒有百分之七、八十出自真心。受人钱财,又吃人酒饭,自然应该锦上添花。
“唉,瞧王作家的功底多厚,一写就是一本书。”
“对,对,看看这纸多高级,多白的纸呀,又白又厚,好纸,好纸!”
“没错,书里的插页也好看,拍得那么真,垂涎欲滴,垂涎欲滴。”
“好,好,真好……”
众人也不堪示弱,异口同声地称赞王作家和他的书,夸得作家那张胡碴青青的瘦脸直往外冒红晕。
“过奖,过奖,诸位点菜,点菜……”
看着这些表演,我从心里往外发噱,心想世上什么人都有。既然来了,不吃白不吃,我这样想着,眼睛便往菜单上标着“时价”字样的菜名上看,信口点了碟飞龙肉,又点了盘金箔老鼠斑。其他人也不堪示弱,水陆空珍禽稀兽深海鱼胡点一气,洪都酒店老板缩着脖子,一脸谄笑在旁陪坐,听着听着诌笑变成苦笑,但兀自忍住心疼还陪着笑。
王作家稳稳坐在主人位,脑袋微微上扬,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他穿着一套白得耀眼的西装,衣料发出闪闪磷光;一条鲜红格子的领带结扎利落,领结上还扎着一个钻石领针,角度扎得有些斜,领针头部又过大,正面看上去象是直扎入他的咽喉的一支微型宝剑。令我暗感奇怪的是,王作家虽是美食家,但他一丁点儿也不胖,瘦脸瘦脖瘦肚子,两只手也瘦骨嶙峋,似乎比桌上冷盘里的白云凤爪还要缺筋少肉。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作家往往令看见其尊容的人们失望,使人对文化人失去仅存的最后几丝敬意。
王作家席间去趟洗手间。回到包房时,他那张瘦脸上挂满了不屑和鄙夷。“丢!”王作家左手拎了拎腰带,右手则直指包房门外斜对角的一桌酒席。“瞧见中间主位上坐着的小娘们儿了嘛,刘萍,也是个作家,也同样参加下午新华书店的作家签名售书。丢!她那点儿东西我一清二楚!刚来特区时,小娘儿们一文不名,心眼可多,写了几张乞讨状,用英文,法文,日文,德文几种外文写成,上面编撰她一家几口因车祸同日死于非命、她本人中途大学辍学的悲惨遭遇,然后穿身破衣服在大宾馆里一晃,嗬,楚楚可怜的一个才女,骗得老外们纷纷解囊,三个月不到就有几万元的收入。然后小娘们租间屋子住下,开始起文学创作来。这小娘们,心机非同常人,专写报告文学,先是吹捧一些农民企业家,然后拿着赞助费和稿子全国大串联,四面开花,许多杂志都刊出大作,一步一步出了名,她本人呢,也是房子,车子,票子一齐来,三年不到,已成了小有名气的女作家。最绝的是,在一次香港内地工商文艺届联欢会上,她熟识了香港一个搞地产的大商人,哭着嚷着要为那老家伙立传,被邀请到香港老家伙的别墅写了半年,由那老东西出资十几万港币出了本长达300页的传记……啧啧,舔舔屁股拍拍吹吹也就够了,小娘们儿还在书中自序中呻吟着说她如何带病查找那老家伙的史料,如何如何为写传记几次晕倒,恶心至极!恶心至极!”王作家说着,“呸”地一口往地崐了一口浓痰。与其说是鄙夷,不如说他是妒火中烧更确切一些。文人相轻,自古皆然,即使异性效应在文人圈子里也产生不了什么作用。
左明、林学明、我以及这一大桌子食客经王作家一番介绍后都扭头朝包房门外细看不远处的那个女作家,但怎么也涌不起同王作家相类的反感来。女作家三十出头,细眉秀目,面皮白净,化着淡妆,穿着很高级的一套藏兰西装,很象是在洋行做事的高级女职员。她面上表情柔和、温婉,但眼波频转又可见出她的精明,总体上给人的印象是大方、得体,怎么也想象不出这么一个娴雅丽质的女作家几年前竟能想出洋文乞讨的绝招。
“这种小娘们儿最最心地恶毒,心机深得让人摸不着边,肯定不是好东西,不是好东西!”一个食客大声大气地附和王作家。此人三十多崐岁,一个脑袋瓜子剃得贼亮,抹了油似地泛着青光。他一脸凶悍之气,而且看上去总觉在哪里见过。由于刚才大家都忙于埋头大嚼,竟然没怎么注意这么长相不同常人的人在同一桌坐着。
王作家闻言很是欢喜,他笑着给光头男人夹了块飞龙肉,同时向在座崐的人介绍说,“这位许仁兄是名牌武生演员呐,众位,仔细瞧瞧,想起来了吧……”我们三个以及在座的食客仔细瞧了瞧,片刻之后都恍然大悟般地“氨着直说“久仰,久仰,”但没有一个人能叫出这影星的名字来。
左明拍了拍脑门,他忽然想起来一星期前无聊透顶之余在一家镭射放影厅里看过一场名叫什么《潘金莲风月录》之类名字的小电影,这时候林学明和我也都“哦”地一声想了起来,这光头影星饰演武二郎,只是影片中他脑袋上顶着一头香港化妆师按弄上去的不伦不类却颇显潇洒的长发。
“诸位,我对女人最有研究……当然,仅次于王作家……我之所以能在女人之中屡屡得手的秘密在于我摸得透她们的心理,尤其是那些三十岁往上的成熟女人,象外面那个女作家,我手到擒来。嘿,这些女人,一般小白脸已不合她们的胃口,她们最中意我这种外表粗蛮强悍的男人使劲爱她们,使劲地爱,……嘿嘿嘿,女人嘛,你得细心下功夫,才能把她们玩弄于股掌之上。”光头影星说着,他伸出手掌,拍拍自己屁股,显然他把“股掌之上”这一成语中的“股”意会成“屁股”了。
光头影星一席话令在座的人都很感兴趣,王作家更是不停地给他往碟中挟菜。裴东十分友好地拍着影星的肩膊,直说“高见,高见。”
见自己成为众人注意力焦点,光头影星也十分快活,他站起身,做抱拳拱手状,“过奖,诸位过奖,人生得几知已足矣,足矣。”大概因为他常拍古代背景的武打影片,年长日久地耳濡目染,电影里的台词被他生吞活剥地消化了不少,说话之中也净往外蹦些成语以及半文半白的“古话”。
“许仁兄果然能文能武,不仅会武打,对女人心理分析得还挺透彻,脑瓜真好使,能当作家了。”王作家又在夸奖光头影星。
“我这脑瓜子当然好使!”光头影星当仁不让。“我自小就有十分丰富的想象力,特别爱动脑筋,十四岁时,看到书中有‘鸡奸’一词,我便身体力行,抓来我家里养的一只大母鸡做验证,结果嘛,那只勤快生蛋的母鸡从那时起就再没有生育过……你们别笑,我举这例子就为说明我自小就爱动脑子。当然了,长大以后我才弄清楚‘鸡奸’并不等于‘奸鸡’……无论怎样,都说明我这人求知的欲望是太旺盛了……”不知光头影星是天性乐观,还是他戏子的习性使他常常自弄噱头,他崐一番妙趣横生的话,令在座诸人开怀大笑。尤其是他那种编排情节的能耐,连天天写美食介绍的王作家也在心中暗地自愧不如。
左明在笑。林学明在笑。我在笑。在座的食客都不停地笑。
(二十四)
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睡在外国某个宾馆,闻着陌生的空气,一切总觉得那么恍如梦幻。飞机的发明使人类能够经常产生此种怪异的感觉。
日内瓦是我平生所见最无特色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