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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后面的一处地方传来了嘹亮的鹤唳。从海上传来大群白颊鸭闹闹嚷
嚷的叫声和海鸥拖长了声音的呻吟。
海雁带着新的力量,游到海里去寻找自己的族群去了。
就在第二天夜间,它无意中找到了同类。这夜,它实在困极了,就转过
头钻到翅膀上层的羽毛底下睡着了。夜里,它的肩头被猛烈地推了一下,它
醒了。它利索地从翅膀底下抽出头来,睁大了眼睛。周围漆黑一团,弥漫着
浓重的夜雾。它又被推了一下,这一下直接推在胸口上,差点儿把它推倒,
这时它的耳边响起了很响的沙沙声。
“唝!”海雁用尽平生之力叫起来。
“唝——唝!”同一个声音从黑暗里在它周围前前后后,四面八方响了
起来。
原来,领头的老公雁在黑暗中遇到了海雁,打算用嘴巴去啄它,把它从
冰块上赶走。但是一等它叫出声来,老公雁就认出它来了。
海雁很激动,它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族里来了。而且更使它兴奋的是,
它遇上了它的丈夫——雄海雁。在它被捉之前,它们一直是亲密无比的一对。
久别重逢,这是一件多么今人愉快的事呀。
领头的老公雁发出了集合的信号。群雁顿时聚成了一堆,静了下来。头
雁又叫了一声,徐徐张开翅膀,沉甸甸地升向天空。群雁跟在后面,边飞边
排成人字形雁阵。重获自由的雌雁飞在自己丈夫的后面。它发现林间空地上
一棵枯树顶上停着一只游隼,只是大家并不害怕,因为游隼在这时候是没有
能力对付整群的海雁的。
飞了好久,雁群在村寨外面的一片秋播田里降落下来。海雁们向四面八
方散开,占了很大一片地面,啄食葱绿的嫩苗。整个雁群里只有两只老雁一
动也没动。它们伸长了脖子不时环顾四周。
村子那边有一匹马向它们慢慢走来。它好像是挣脱了马缰,一段绳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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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颈底下晃荡。马只要没有人跟随其后,海雁们是不怕的。然而放哨的雁咯
咯叫了。雌海雁猜不透为什么马匹使它不安。海雁开始从四面向中间靠拢,
聚成一群,所有的鸟儿都盯着那匹马儿瞧。是了,这马不知为什么腿特别的
多。最后,一只正放哨的海雁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地面,向那头奇怪的动物飞
去,绕着它飞了很大的一个弧形。但它还没飞到离马一半的距离,很快就折
了回来,并且发出了逃跑的警报声。群雁都咯咯咯叫起来,拍起翅膀跟着头
雁起飞,匆匆忙忙地边飞边整队形,躲在马后面的猎人,眼看再也藏不住身,
索性跳到一旁举枪瞄准,“砰”地一声向飞走的雁群追打了一枪,然而,它
们早已飞远了。猎人气得在它们后面直挥拳头。
六
清晨的微风从岸上吹来,干枯的芦苇丛开始沙沙作响。
海上传来了海鸥刺耳的尖利的叫声。
海滩上有一个人工挖成的掩蔽所,一个猎人浑身披着羽毛,带着一条小
小的卷毛狗伏在里面。
不久,有一群大鸟在远离海岸的冰块上降落下来。
沙难上的掩蔽所里发出一阵忙忙碌碌的声音,进出口顿时窜出一只毛茸
茸的狗来。它本来在沙滩上坐着,但是掩蔽所里抛出一块黑面包,从它面前
飞过,狗便扑过去吃面包。它刚刚抓到面包块吞下去,接着又一块面包从里
面飞了出来,落在离它几步远的地方,狗又跑去捡面包吃。
海上的鸟儿看不见有人在抛面包,它们只看见狗在东奔西逐地跑来跑
去。雌海雁觉得很好奇,不由自主地游向岸边,把头转来转去,欣赏这条有
趣的小狗。这时,掩蔽所里面伸出来的猎枪已经对准了它的胸脯。好奇心使
小心谨慎的鸟儿忘却了危险。海雁越来越远地离开了自己的族群。猎枪口在
移动,时刻对准着它。阳光映照到钢铁般光洁的冰面上了,变幻出光怪陆离
的色彩来。这可疑的光芒射进了海雁的眼睛,海雁恐惧起来,它马上离开水
面,转身朝海面飞去。猎人沮丧地大骂起来,野味就在他的鼻子底下溜走了。
几乎与此同时,游隼从埋伏的地方朝海雁扑去,只几秒钟就追上了它。
它宛如一阵旋风,紧靠它的背部上方一冲而过。海雁似乎觉得自己被切成了
两半。当游隼在海雁上头飞掠而过的时候,一双锋利的后爪在它的身上扎了
一下,就像两把刀子一样剖开了它背部的皮肤。出于恐惧和疼痛,海雁的眼
前顿时一片昏黑,它张大了翅膀,伸直了头颈一个倒栽葱坠落下去。这时,
游隼又飞了回来,张开了爪子准备趁它未落水前将它接住。
刹那间,岸上火光一闪,响起了震耳欲袭的枪声,坠落的霰弹叮叮咯咯
地落进水里。游隼吓得冲天飞走了,而海雁则毫无生气地落入了水中。
猎人爬出掩蔽所,三下五除二脱下了皮靴、包脚布和长裤。他只穿了一
件衬衫,朝海边跑去。冰冷的海水刺得他的腿发疼。他飞快地跑了这近一百
米的水路。当猎人跑到它面前时,海雁已浮在水里不动了,它的背部全是血。
猎人抓起了它的一只翅膀,把它拖到了岸上,扔在高兴得汪汪直叫的猎狗面
前。
捕猎已经结束。在冰块上休息的海雁同族,为枪声所惊动,全扑楞楞飞
走了。它们在万里海途上飞翔,去寻找适合自己生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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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喂,小狗崽,看住它,我到树林里去捡些干树枝来。”猎人对狗说,
“水很冷,把我冻坏了。我们生堆火暖暖身子。”
猎人穿上靴子,伸手去抓海雁,想把它放到猎枪前面。这时,他的眼光
落到了鸟脚上发亮的小圈儿上。
“怎么,这只雁是有记号的,”他仔细地盯着小圈儿诧异道,“圈儿上
还刻着文字和号码呢。”
他头脑里有些紧张,心想这怎么办,万一村里知道了,传开去,主人就
会找上门来,他会说这是他的家鹅,我得赔他钱。不,慢着。我得先将这小
圈儿摘下来扔进水里,不露一点儿痕迹。
“是呀,得做得天衣无缝!”他终于决定下来。“还是先生火烤热了身
子再说。”
猎人将海雁同猎枪和包裹并排放在一起,唤来了猎狗,再一次吩咐它好
生看管东西。
“听着,”他临走时又说,“好好看住,野味可不许你动!”
这只狗已经习惯于看管主人的财产,就在这堆东西面前坐了下来。包裹
里的面包挺香,梅雁的肉味更香,但它还是没碰,它知道,如果它看守有功,
主人是会奖赏它的。
放东西的地方沙沙沙在响。狗转过身去,怔住了:离它三步之遥站着一
只活的海雁。鸟和狗静默相对了片刻。狗尖叫着向海雁扑过去。海雁将身子
一侧,把翅膀一弓向狗打去。这一下打得又重又巧,正好落在狗最敏感的鼻
子尖上,打得它一个趔趄,摔了一跤。猝不及防的刺痛,使狗一时失去了知
觉。海雁没有估计到自己的力量,反作用力使它倒向一边。但是它马上站起
来,开始一瘸一瘸朝水边迅速跑去。
游隼的利爪没有使它受到致命伤,当海雁看到有人趟着水逼近它时,它
既没有力气飞起来,也没有力气钻下水去,失血过多使它十分的虚弱,因此,
它只好装死。这一招是任何野禽不学自会的救命绝招。诡计完全成功。猎人
以为鸟儿已死,再不去打它。现在,在它躺了一忽儿后,它恢复了体力。
这一击的成功,为它打开了通往自由之路。它奔到岸边,又迅速跑进水
里,不久,就消失在茂密的芦苇丛里了。
不一会,猎人抱了满满的一抱干柴回来了。他发现小狗睡着了,他用脚
踢踢它。小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委屈地轻声呜咽起来。
“你怎么啦?”猎人感到奇怪,“疯了还是怎的?”
这时,他发现海雁不见了。他放眼四望,平坦的海滩上压根儿没有这鸟
儿的踪影。
“雁到哪儿去了?”他气势汹汹地冲小狗儿喊。“哼,你这只不中用的
东西……”
他突然自己害怕起来,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只海雁到底是怎么一回
事?戴着脚镯子……神出鬼没的……连狗都差点儿死去……”
想到这里,他急急忙忙收拾起猎枪和包裹,迅速朝森林走去。小狗夹着
尾巴,灰溜溜地跟在他后头。
深藏在芦苇里的海雁探头探脑地在目送猎人的远去。这时,海上远远传
来呼唤的叫声,这是公海雁的声音。雌海雁想去迎接自己的丈夫,但是它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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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飞起来,它只好微弱地答应了一声。公雁找到了自己的妻子,它在芦苇荡
上空飞了一大圈,落了下来,它不愿意丢下自己的伴侣。
时间日复一日地过去。海雁的族群已经到达故乡,只有一对离开了队伍。
沙滩后面,这对海雁掉队的那个小海湾里,长出了青葱的芦苇。现在,
这对海雁正在这儿找可口的食物养伤。良好的食物使雌雁的体力迅速恢复,
受伤的背部和翅膀也痊愈了。
八
米沙和海雁分别已经有半年了,一天,他收到了一封鸟类学会转过来的
信。“鸟类学会:
我们认为自己有责任欣慰地告诉你们,你们关心的那只海雁有了下落
了,它的脚上有你们给戴上的 ‘C’形编码铝圈,号码是109。
位于白海之滨,距离阿尔汉格尔斯克城五十公里的普里日依村,有一位
教师对我们说了这样一件有趣的事:
有一次,他带了猎狗去追一只秧鸡,当狗追到海岸这一座光秃秃的悬崖
时,一只游隼从悬崖上扑向猎狗,斗得好凶。他本想走了的,忽然发现自己
的脚边有一只白额海雁正趴在窝里。他连忙脱下上衣,一下罩住了鸟儿的头
部,将它提出了危险区,免得它受游隼的伤害。谁知他在它的脚上发现了你
们的铝圈,他抄下了号码,就将它放了。
后来这位教师从远处观察,发现海雁好好儿的,它在以往的敌人——游
隼的保护下,终于孵出了一窝雏鸟。原来,游隼虽然平日里放不过海雁,但
在它孵卵育雏期间,它不但不动它们一根毫毛,反而保护它们,使它们不受
其它动物的侵扰。这到底是什么缘故,真是一个谜……”
这封信,使米沙既高兴,又迷惑不解。至于米沙如何去探讨那个不解之
谜的,则不是我们这个故事的内容了。
(张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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