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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可凡长舒一口气,笑了:“没事儿就好。走吧,咱俩住一间宿舍。”
“和我住一块儿,你不怕影响你政治上进步?”也许是审查时憋屈得大久了,尽管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苗岩峰还是忍不住想说几句俏皮话。
“你这是说到哪儿去了。咱俩住一块儿是领导分配的。再说了,你受审查的事儿,领导告诉我,不要对别人说,说是怕影响你政治上进步呢。”
即使是苗岩峰这样的书呆子,也深知政治在这个年代的分量,虽然他更担心的是如果审查通不过的话,那么可能从此就要和自己心爱的坦克事业画上句号了。
“岩峰,你真的没事儿吧!”魏可凡突然又问了一遍。
苗岩峰使劲捶了他一拳:“真的没事儿,咱们走吧。”
就在苗岩峰忙碌着准备开始新生活的时候,杜延信的办公室里,正在进行着一次关于他未来命运的对话。对话的一方是杜延信院长本人,而另一个,则是刚刚把苗岩峰接回来的政治协理员赵文化。
“……院长,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赵文化犹豫了片刻,“我想最好还是让苗岩峰复员去搞拖拉机。”
“这是苗岩峰自己的想法吗?”杜延信略略有点吃惊。
“不是。我跟他谈过,他还是坚决要搞坦克。”
“既然这样,你们已经审查过他没有政治问题,干吗还要难为他?”
“我是说这样政治上保险一点。”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们虽然没有审查出苗岩峰有什么政治问题,但是在一些人的眼里,被审查本身就是一个政治污点,再说反右斗争刚刚结束……”
“老赵,你是不是连我一起捎带着说呢?”
赵文化急忙说道:“不是,不是,我是说,政治上可不能冒险。”
“老赵,苗岩峰的情况,你也是了解的,他是个技术尖子,连苏联人都认为他是个宝贝。说句实话,我们现在非常需要他这样的人才。古人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们现在很难找到一个合格的工程师,一个合格的坦克设计师就更难培养,没有他们,那些铁疙瘩变不成坦克。在这个问题上,你和我都不行。“杜延信在房间内来回地踱着步,神色凝重,”我说句实心话,咱们中国的坦克就靠他们这些年轻人啦。这担子可是不轻呀,我不是宠着他们,我是要给他们压担子!“
“院长,我明白了。”
杜延信苦笑了一下目送赵文化走出办公室的身影,然后凝重地捡起刚才被他碰掉的坦克模型炮管,自语道:“老赵,你并没有真正明白一个优秀的专业人才对研究领域意味着什么,有许多时候,成败与否,或者说事业成功的关键,就在于一个能够激发火花的头脑。在你的观念里,政治高于一切,但是,在科技的世界里,人才是创造的灵魂。当我们的国家拥有了自己的坦克的时候,它的强大会让世界刮目相看的。”
苗岩峰第一天归队参加实弹射击就出了丑。卧倒准备射击的时候,他面前正巧有一洼积水,因为爱惜刚换上的新军装,他犹豫了一下,便蹲在那儿。负责训练的赵文化现场给他上了结结实实的一课:赵文化就地卧倒在泥水中,瞄准,射击,起身。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污水从衣服上流淌下来。
“作为一名军事科研人员,你一定要记住,战场上是来不得半点含糊的。”
赵文化的一番话让苗岩峰惭愧得抬不起头来,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境地。是的,连同他的坦克梦,一切都开始启动了。在模拟的背后,就是梦想成真的开端。
“各就各位!”这时,指挥员一声令下。
苗岩峰随即卧倒在泥水里,报告声依次传递过来:“一号靶准备完毕,二号靶准备完毕……”
“射击!”枪声顿时响成一片。
靶场上大大的标语鲜红而郑重:提高警惕,保卫祖国!
这一天社延信特意把苗岩峰叫到办公室来谈话。不可否认,他非常欣赏这个年轻人,但是更重要的是,他寄希望于苗岩峰这批新鲜血液能够在坦克设计上取得填补中国武器空白的成就。他在梦里多次看到中国制造的坦克威风地出现在阅兵仪式上,可每次梦醒之后,却是加倍的失落。
不过,他仍然不能确定不久前的审查“经历”是否对这个年轻人造成什么不良影响,还有赵文化那个画蛇添足的建议,会不会让他丧失了斗志和于劲。作为搞技术出身的杜延信,非常清楚热情和执著在研究过程中的重要性。
“小苗,前些日子的事情,你不要有什么压力,于革命嘛,什么情况都可能遇到,你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经受考验的事情还会有。”杜延信语重心长,暗含深意地说。
“院长,事情过去就算了,只要能让我搞坦克,怎么都行。”苗岩峰还是那一股子冲劲,三言两语就直奔坦克而去。
杜延信闻言犹如吃了颗定心丸,眉头也舒展开来:“好,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院长,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设计国产坦克?”
“你看呢?”
“反正是越快越好,总不能就这么整天练走步。练打靶吧?”
“你的心情我理解,中央军委组建装甲兵技术研究院,就是为了造咱们中国自己的坦克和装甲车。但是眼下我们国家还没有坦克制造厂,上级安排你们这些新同志到拖拉机厂去实习,到实践中去学习。怎么样,有信心搞好吗?”
苗岩峰起身啪地来了个标准的立正,响亮地回答:“有!”
能够那么快得到关于苗岩峰和魏可凡的信息,全得靠徐秋萍,一想起这事,韩玉娟就忍不住想乐。同学这么多年,她是真的服了那个风风火火的丫头。为了接近他们——这两个刚从苏联学习回来的帅小伙,秋萍居然理直气壮地跑到厂办公室要求和他们分到一起实习,脸不红心不跳,就把那两个还蒙在鼓里的大男人列进了人生大事的计划中。
玩笑归玩笑,韩玉娟私心里还是很庆幸能够有秋萍这个朋友,最起码,如果不是她的安排,她和苗岩峰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彼此熟悉。车站的偶然相遇,不知为什么,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年轻人居然留给她异常深刻的印象。有时候她也会想,说不定某一天又能重逢。可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她总是这样笑话自己,渐渐她也就淡忘了。谁知道他居然真的出现了,而且还距离自己这样近,玉娟不能不认为这是老天给她的一个机会。
苗岩峰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一颗爱情的种子,在两个姑娘的心里悄悄地发芽了。被钢铁机械充盈的天地一旦真实地呈现在他的面前,只会让他的坦克梦越做越凶,尽管那是一个非常简陋的拖拉机厂,可是他依然觉得距离自己梦想成真的时刻近了一步。这种对研制坦克的强烈欲望,驱使他如饥似渴地四处寻找相关资料,于是图书馆就成了他工作以外最常出没的地方。
魏可凡手捧几本书从借书的人群中钻出来,发现了猫在角落里的苗岩峰,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用手中的一本书刷地挡住了苗岩峰的视线。
苗岩峰抬起头问道:“是你?借的什么书?”
“我看的,你不会感兴趣的。”
“怎么,还是些政治书?”苗岩峰随手翻了翻。
“我可不像你,一心钻技术。”魏可凡指着手中的书,“这本苏联《布尔什维克党史》你看过了吗?一部党史就是一部阶级斗争史,根据苏联人的经验,新的无产阶级政权建立之后,阶级斗争在党内党外仍然非常尖锐激烈,这就是政治。技术和政治相比,是微不足道的。”
苗岩峰显然不能赞同他的观点:“可是如果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苏军没有卡丘莎火箭炮,没有T34 坦克,真的能打败德国鬼子吗?”
“火箭炮也好,坦克车也好,掌握它们的还是人,人的因素就是政治,人与人的关系是阶级关系……”
魏可凡越说越来劲,苗岩峰连忙抬手示意求饶:“在这方面我是甘拜下风。可凡,我发现你对政治蛮有兴趣嘛。”
“应该说,我对政治兴趣更大一点。在中国,搞技术的人不会有什么发展的。”
“这么说你要改行?”苗岩峰渐渐皱起了眉头。
“我想搞政治。我学了技术,再去搞政治,既懂政治又懂技术的人才更有前途。”
“我不这么看。现在国家和军队都在建设中,最需要技术人才。”
“你太书呆子气了。从来就没有什么纯粹的技术,政治才是统管一切的。总有一天,你会记起我魏可凡说的这番话。这大概就是人各有志吧——”魏可凡无可奈何地拉长了话音。
然后,他随手拿书打了一下苗岩峰后背,结束了争论:“该走了,晚上俱乐部有舞会,放松一下去。”
工人俱乐部门前贴着舞会的海报,里面传出轻快的舞曲,夜暮时分柔和的光线,给来来往往的人们无端添了几分迷离的浪漫和轻松。魏可凡和苗岩峰坐在门前的水池沿上边聊天边等人。
“等一会儿,介绍你认识一下我的女朋友。”魏可凡装出随便说起的样子,眼底眉梢却是藏不住的喜悦。
“女朋友?咱们可是刚来这儿两个星期……”苗岩峰着实吓了一跳。
“兵贵神速,要不怎么叫一见钟情呢!”魏可凡得意洋洋地吹嘘,“搞技术,我不如你,但论生活经验,你还得拜我为师……她来了,长得怎么样?够漂亮吧?你可别死盯着人家看。”他忙压低了嗓音叮嘱,“记住,给我美言点!”
苗岩峰望着远远走来的那个姑娘,吃惊地发现她竟然是曾在火车站遇到的韩玉娟。
“怎么,是你?”韩玉娟直接走到苗岩峰面前,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欣喜。
苗岩峰有点手足无措:“你爸爸好吗?”
“原来你们认识!”魏可凡一头雾水地听着两个人前言不搭后语的对话,好半天,几个人之间的关系才理顺。原来,回国火车上遇到的韩工程师就是玉娟的父亲,也是拖拉机厂的总工程师;玉娟刚从机械学校毕业,来拖拉机厂实习,与他们两人分在一组;苗岩峰正是实习课题组的组长,因为昨天有事儿,所以他和玉娟彼此没能见面,被魏可凡趁机吹嘘成了自己的女朋友。
真是无巧不成书,苗岩峰和魏可凡都在心里这么想。只有韩玉娟早有思想准备,落落大方地向苗岩峰伸出手:“我叫韩玉娟,你知道的。我是实习技术员,以后还请组长多帮助。”
苗岩峰慌慌张张握住那只纤弱但有力的小手,又连忙松开说:“走吧,舞会已经开始了。”
他们从舞厅里出来的时候已是繁星满天,静静的夜色里可以清晰地听到自行车吱扭的响声,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向韩玉娟的家骑去。
“我到家了,谢谢你们邀请我,今天晚上我玩得很开心。”玉娟站在楼下向他们告别。
“我送你上楼。这么晚了,总不能让女孩子一个人上楼吧。”显然魏可凡这个“护花使者”当得意犹未尽,执意要护送她进家,“岩峰,麻烦你等一等。”说着偷偷冲苗岩峰做了一个会心的鬼脸,然后噔噔噔地上楼去了。
苗岩峰百无聊赖地靠在车上,抬头看向这栋灯火稀疏的楼房。哪个窗口是她的房间呢?咳,这关你什么事!可凡对她好像挺有意思的,也不知道她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