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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甲英豪-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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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岩峰强忍住泪水:“好,你一定要好好治疗,等着吃我们的喜糖。”
  这时有人悄然推门进来。来人穿了一件破军衣,帽子压得很低,刻意将面容遮挡起来。李安民一把拦住他问:“你找谁?……你是……杜院长!”
  杜延信一脸憔悴地问:“老赵怎么样了?”
  苗岩峰摇摇头,忽然听李安民低声喊:“老赵,老赵,杜院长看你来了。”
  “院长,您还没忘了咱老赵……”赵文化艰难地说着。
  “老赵,你可别这么说,过去多少苦咱都撑过来了,你一定要咬牙坚持住。”
  “院长,我老赵没有什么遗嘱,只有一件事我要跟您说。”
  杜延信握着赵文化骨瘦如柴的手,硬咽着说:“老赵,你说吧。”
  “您知道,苗岩峰从苏联一回来就被冤枉,这些年我一直在悄悄观察他……”
  “这些我都知道,你是个认准理不回头的人。”
  “院长,苗岩峰确实是个好同志,我的那些怀疑没有任何根据。我错了,您是对的,这是我一生中最遗憾、最痛心的错误。”
  “老赵,你是个坚持原则的好同志。”杜院长由衷地说。
  “说了这些话,我老赵就可以放心走了,”赵文化脸露宽慰的笑容,困难地呼吸着,神情愈发恍惚,“院长,您这些日子还唱戏吗?”
  “唱!唱!”杜延信已经泪如雨下。
  “您再给我来一段吧!”
  “好,我给你唱一段……”
  杜延信流着泪轻声唱起了京剧,随着京韵声声,赵文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拉着杜延信的手也缓缓松开,垂落下来。
  苗岩峰没有想到这么快他就成了被运动的对象,甚至连进研究院的办公楼的权利都被剥夺了。面对郭红义的野蛮,造反派的无理阻拦,他愤怒了。
  “同志们,难道我没有和你们一样没日没夜地工作吗?没有同你们一道冒着生命危险去工作吗?我们一起为建造中国的坦克流过汗,拼过命,难道就这样让我离开这里吗?”
  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了这样的声音:“对呀,他是我们的人!”
  “让苗岩峰进去!”
  “同志们,你们不要被他蒙蔽,”带着造反臂箍的郭红义可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被打退,他猥琐的面容和尖刻的话语在造反的狂热培育下充满了煽动性,“苗岩峰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杜延信的黑干将,他不但是白专典型,还里通苏修,是潜伏在革命队伍中的危险分子!我代表革命委员会宣布,白专典型苗岩峰里通苏修,有苏修特务的重大嫌疑,从今天起停止一切工作,复员回乡。”
  “你们说我是苏修特务,有什么证据?”苗岩峰反问他。
  “证据?魏可凡同志,你就当着大家的面说说吧。”
  人群中的魏可凡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他犹豫着,迟迟没有开口。“魏可凡同志,你的立场站到哪儿去了?!”郭红义疯狗一样地追咬着每一个可能的目标,见魏可凡仍在迟疑,便索性自己跳起脚来嘶喊:“苗岩峰!你从苏联回国前的那一天,你和苏联政委去干什么?!这还是个悬案。苗岩峰不老实交代,我们就把他打倒,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在造反派的振臂高呼声中,苗岩峰和魏可凡沉默地对视着,两人的面色突然都变得惨白。再也没有比出卖更可耻的伤害,再也没有比背叛更刺痛的绝望,苗岩峰仿佛一下子衰老了。
  “同志们,离开了坦克,让我干什么呢?不,我不交出来。如果是这样,倒不如让我去死……”没有谁听到过刚硬倔强的苗岩峰用这样无助的语调说话,人群中出现了异乎寻常的寂静。魏可凡转身默默地走开了,他不忍再听下去。
  看到魏可凡离开,无助的苗岩峰向着相反的方向慢慢走去。
  “站住!”郭红义扑过去抢走苗岩峰手中的坦克模型,“这是机密,你不能拿走。”
  “这是我从苏联带回来的!”苗岩峰辩解道。
  “这是属于党的,你算个屁!”
  苗岩峰的宿舍门口被贴上了“打倒苏修分子”的标语,昏暗中,他收拾着自己心爱的书,又取出玛莎和韩玉娟的照片,深情地看着,随后把它们夹在了书里。然后他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匕首,耐心地在石头上磨着,用手指轻拭刀刃,试着把刀子靠近自己的喉管。
  这时,窗户玻璃突然发出响动,他转过身来,以为是什么人来偷东西,平静地说:“你出来吧,你看上什么就拿吧。”
  出现在被拉开的窗帘后面的是纤细单薄的韩玉娟,她眼中噙满泪水,望着苗岩峰。
  “是你?”
  “岩峰,我说过要嫁给你吗?”韩玉娟在窗帘后面轻声问。
  “没有。”
  “你现在就向我求婚吧。”
  “玉娟,嫁给我吧,我会永远爱你。”苗岩峰仿佛放下了一切顾虑,低声说道。这句话,他欠她已经欠了太久。
  韩玉娟从窗帘后缓缓地走出来,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苗岩峰猛地推开玉娟:“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现在再没有任何人能够把我们分开。”
  “在这个时候跟我在一起……”
  韩玉娟伸手捂住苗岩峰的嘴:“别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玉娟,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什么也别说,把我抱紧。”
  两人再次长时间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广播站里,徐秋萍刚播完一段广播,“……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万岁!”的口号还余声未落,她马上抽空给孩子喂奶。这时,韩玉娟推门进来:“秋萍,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徐秋萍不由得诧异问:“你爸刚被打倒,这个时候,回家干吗?”
  “我要和苗岩峰一起回乡下去,我已经要求复员了。”
  “你这个人呀,叫我说什么好!”
  “秋萍,我们好了这么多年,我总得跟你说一声。”
  此时此刻,徐秋萍和韩玉娟的一番对话,由于秋萍忘了关麦克风,通过广播传到了外面。
  郭红义正在往自家门上贴标语,手下的一个造反派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郭主任,郭主任——”
  “你叫什么,我老婆正睡觉呢!”郭红义不满地喝住他。
  “郭主任,你出来听呀。”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说着,郭红义走到院子里,听见了徐秋萍和韩玉娟的对话。
  “玉娟,你就不能再慎重地想一想吗?”
  “我早就想好了。经过这么多年,我相信他是爱我的,我也很爱他,这难道还不够吗?”
  “我知道你这个人重感情,可你现在嫁给他,就没有想到后果吗?”
  “我相信苗岩峰不是坏人。既然我决心嫁给他,当然会和他一起去面对生活中的所有问题。”
  “好了,玉娟,我说服不了你。我祝你幸福,毕竟我们是从小的朋友。”
  “秋萍,你和可凡也要注意……”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就别多说了。”
  正在打扫院子的韩天柱老两口,听到广播中女儿斩钉截铁的话语,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到了一起。
  晨光微明,苗岩峰和他的新婚妻子韩玉娟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出发。
  “我们还是去看看爸爸吧。”苗岩峰对韩天柱的近况不免担心。
  “我已经安排好了,妈妈会和他一起回到厂里去的。”韩玉娟边说着话边推门走了出去,突然她的脚碰到了什么,原来是苗岩峰从苏联带回来的那个坦克模型,不知是谁偷偷将它送了回来。拿着失而复得的坦克模型,苗岩峰不禁百感交集。
  正当中国沉浸在“文化大革命”中的时候,世界上一些国家已经生产出了第一代主战坦克,中国坦克的发展再次拉大了和发达国家的差距。作为一名优秀的坦克科研人员,面对错误的历史,混乱的权力配置和投机分子的大发淫威,他毫无还手之力,甚至我们也许应该为苗岩峰庆幸,发生在许多优秀卓越的科学家身上的人间悲剧并未对他大肆施虐。尽管远离了他曾发誓要为之奉献一生的坦克事业,但是只要有生存,起码就还保留了希望的火种,这也是他在被放逐的行程中没有充分认识到的。
  坐在火车上,沿途的田园风光将他指引领回人生之旅的起点。他从这里出发,怀抱着坦克之梦兜了一个大圈子后,又重新返回到这里。阔别数年后,父母和家乡会用什么模样和态度等待这个落寞的坦克之子呢?苗岩峰沉思着,不能给韩玉娟也不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苗岩峰带着妻子回到阔别已久的小山村。一切如旧,除了父母苍老的面庞。
  夜深人静。苗岩峰和韩玉娟已经睡下,院子里却不时传出一点声响。苗岩峰没有惊动妻子,悄俏起床,走到院子里。
  幽明的夜光下,父亲正在给牛喂草,他也拿起一把干草喂牛:“爸,您老大半夜的还起来呀?”
  “牛无夜草不肥呀。现在县里的学校都停了课,我被赶回乡下,咱们这一家人就指着这头牛耕地干活儿了。”
  “爸,以后夜里我来喂牛,您就别起来了。”
  “你爸还没老。岩峰,我寻思,你就这么着不搞坦克了?为了学坦克,你可是费了大劲儿,国家送你出国也花了不少钱。”
  “他们说我是白专典型,有苏联特务嫌疑,把我赶出来了。”苗岩峰停下手,难受地看着父亲。“原来是这样啊。我这教了大半辈子书,不也被他们赶出学校了吗。”
  “爸,我敢对您老发誓,我没干过对不起您老人家,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儿……”
  “孩子,人活着最要紧的就是对得住自己的良心。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在家干活儿过日子。”
  “爸……”父亲的话如同一股暖流舒缓着苗岩峰多日来焦虑沮丧的心境。
  “好了,这两天坐火车你也够累了,快回房睡吧。”
  随着第二天的到来,苗岩峰正式开始了他的务农生活,和父亲一同扛起农具赶上牛,沿着乡间小路走进农田。
  傍晚,苗岩峰和父亲在回家的路上,经过公社农机站,见几个人正在像没头苍蝇似的捣鼓一台拖拉机。
  “铁柱,你小子悠着点劲儿,把零件碰坏了,可是没地方找去。”站长模样的汉子在旁边一个劲心疼地唠叨。
  铁柱是个愣头青,一句话就顶了回去:“不拆开咋办?这又不是牛,你就是打死它它也不走。”
  “那就拆吧。咱农机站统共就这两台车,那台已经趴窝了,这台再歇了,咱农机站也就关门了。”
  “我当心点就是了。”
  苗岩峰看在眼里,忍不住心痒,扭头对父亲说:“爸,我去看看。”
  “你行吗?”
  苗岩峰一乐:“这是我的本行。”
  “那我先回去啦。”父亲赶着牛先走了。
  苗岩峰走近拖拉机问:“车子坏了?”那几人继续修车,没人搭话。
  “啥毛病?”苗岩峰凑近拖拉机又问。
  “不干活儿啦。”铁柱答腔。
  “点不着火吗?”
  “怎么折腾也没动静。”
  “检查油路和电路了吗?”
  站长抬头,警惕地问:“你是谁?”
  “我是苗六祥的儿子。”
  站长腾地站起身来:“农机站是公社的要害之地,谁让你来的!”
  苗岩峰愣住了。
  “你快走吧。走呀!”
  看着苗岩峰的背影,铁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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