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休休摇摇头,坚决道:“这次我不会去的。”
那语气,分明是说沈不遇逼迫她。
如若在家里,沈不遇断然大怒。可是在这种大场合,他不得不保持好脾气,压低声音道:“这次就是想敬酒,也轮不到你了!”
休休暗舒了口气,这才抬起头。前面桃红柳绿光艳艳的一大片,看不见萧岿的身影,原来他已经埋没在众香国里。她只看见大皇子萧韶也在一起凑热闹,觥筹交错,杯盏碰得叮当响。坐在邻座的萧灏倒显得斯文,此时他只是笑吟吟地观看,不谐趣也不起哄。他的目光慢慢转移过来,正好发现休休也在看他,似是一愣,随即露齿而笑,举杯向她微微颔首。
休休抿了抿酒,也是微笑作答。
冗长的宴会总算结束,梁帝余兴正浓,携众人去池边吟诗赏月。
众大臣已有酣意,已忘了规矩没了分寸,一时池边果香酒醇,笑声阵阵。皇后被女眷们簇拥着,伴着娇滴滴的莺声燕语来至亭下,顿时里面光华影香,环佩声丁零作响。
休休生怕被皇后发现,急急忙忙退了出来。她环视周围陌生的景致,也不知道往哪条路走,心想皇后娘娘待不了多久,等她回去自己再出来也无妨。
她顾不得细想,径直往一条小道走去。皎洁明月下,却见萧岿正迎面朝这边缓步走来。她吓了一大跳,微微施礼,低头从他身边走过。萧岿停止了脚步,猛地一声喊:“你去哪儿?”
休休自是不理会他,继续往前走。萧岿只好转过身,追了上来,嘴里嚷嚷着:“喂,沈休休,我在叫你呢!”
见休休没有止步的意思,萧岿叉腰站立,有点气急地问道:“你……真的不愿理我了吗?”
仿佛有怅然若失的流水声从休休的耳边徜徉而过,她闭上眼,站住了。
“三殿下,我有什么敢不理的?”
他走到她面前,定定地望着她,周围顿时变得诡异一般寂静。接着萧岿轻咳一声,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初一清晨我去母妃处,以为你会来。可等了半天,终是见不到你。”
她只觉得心湖突然汹涌,膨胀,挤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但是她立刻垂下了浓密的睫毛,沉声问:“殿下可有事?”
“听母妃说,你后来得了一场大病。我寻思着,是不是与在行宫里没照顾好你有关?如果真是这样,我的罪孽就大了。”
其实他想说,他已经知道她被绑之事,且是因他受累。这事盘踞在他心里,总觉得有愧于她。但是他倨傲惯了,不肯明说,只等着休休能直接告诉他。
岂料休休不经意地牵牵嘴角,淡淡一句道:“殿下多虑了,这事跟殿下没有关系。”
萧岿大张了嘴,愣是接不上口。不过他不甘心,继续说道:“你的手伤好了没有?有没有留下什么疤痕?给我看看。”
月光似水,他近乎透明的影子在青砖铺道上摇曳着,声音仿佛来自空灵的阊阖般似梦似幻。他的一只手抬起她的衣袖,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呼吸渐次急促起来,倏地挣开了手。
“殿下如果没事,民女告退了。”
他受了冷遇,一只手僵在那里,说话也变得强硬起来:“你不是沈不遇的干女儿吗?这么怕他?说不定他就躲在暗处,看见我主动接触你,正得意地笑呢。”
她的唇边也噙了淡薄的笑:“我只是个贫女,无处可靠。”
他回答得也干脆:“我知道。”
休休心里泛起苦涩。秋月曾问过她,她知道他多少?了解他多少?”
确实,她真的不必去了解他。
她撩起裙摆,飞快地往前走,没听到他追来的脚步声,想来他是放弃了。她何曾不是想放弃?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近在咫尺,又仿佛隔着万水千山。今夜算是个意外的碰面,待明日太阳东升,什么都可忘却,心中便不会再有挂碍。
花木林一带,有个酱色的人影摇晃着走路。夜风一吹,那人禁不住扑在栏杆旁,对着一丛铁梗海棠大吐特吐起来。
休休不由得掩鼻,又对着那道背影沉思。她站在后面望着,直到那人吐完了,坐在山石上喘息,才轻唤了声:“大皇子。”
萧韶闻声抬头,醺然迷醉的眼睛半睁着,半晌才认出了她:“是休休小姐。不是又让我救你吧?”
休休见他醉得不轻,去附近端了碗醒酒茶给他。萧韶喝了,又一口喷出,道:“怎么不是酒?休休,你我花前月下对酌如何?”
“大皇子,你醒醒。”休休拉住萧韶的衣袖,问道,“想向你打听个人,他叫储天际。白日我在街上看见他,他正在大皇子的人马队伍里。”
萧韶揉了揉太阳穴,一脸困惑。此时他头脑清醒了些,将手里的醒酒茶一饮而尽,摇摇头道:“我是去了嵇大人府上,碰上几位应试的茂才,顺便带了他们一段路。至于后来,我就不管了。”
休休急问:“你可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这是嵇大人他们管的,我哪儿知道?要不我帮你打听打听?”萧韶好心,见休休神情惘然,突然想起什么,叹道,“我知道,嵇大人差点要了你的命,问了等于害了你说的那个谁……储天际。春闱的事你女人家更不要去打听。偷偷跟你说,嵇大人他们与你的干爹等人不是一路的,到时鱼死网破谁知道?母后要我插手,我才懒得插手,还不如做个逍遥自在的大皇子。上次的事,母后还打了我一巴掌。唉,当大皇子难啊!”
想起了皇后娘娘阴鸷的眼神,休休凛凛打了个哆嗦。她觉得眼前的大皇子很可怜,自己不能再让他惹麻烦了,便站起来想告辞。这时萧韶站了起来,打了个酒嗝。想是有点站不稳,他扶住休休的肩膀,亲热地拍了拍:“别走,咱们再说说话。今夜本宫开心,拿酒来!”
“放开她。”
低沉的声音响起,接着,一道阴影挡住了萧韶的视线。
萧韶眯了眯眼睛,待看清来人,笑起来:“你看你看,美女一大堆,三弟更见风流。三弟,我和休休小姐正聊得开心,你喝你的去,别坏了咱俩的兴致。”
休休一见萧岿又出现,脸上带着一团酡红,知道他喝了酒又回来了。她决定躲开的好,便抽身想走。
偏偏萧韶按住了她:“平日里我做大哥的,会让着三弟。可今日宫宴,休休不是你请来的,她爱跟谁聊就跟谁聊。”
说话间,萧韶趁着几分酒劲,顺势拢住休休的肩膀。休休脸一红,身子直往后缩。萧岿早已难掩怒意,双手用力一推,喝道:“放开她!”毫无防备的萧韶急急地后退几步,终是站稳不住,仰面跌倒在草泥地上。
刚巧几名宫婢听到动静过来探个究竟,看见这一幕,都惊呆了。在众人的惊呼声下,萧韶的酒醒了。因是前两天下过雨,待众人争相扶他起来,萧韶一身缎袍沾满了泥浆,不甚狼狈。他惊讶地看着萧岿,一脸怫然地问:“你……你这是干什么?”
萧岿自觉理亏,并不言语。萧岿骄纵蛮横惯了,萧韶有三分忌惮这个弟弟。这次无缘无故当众被欺,萧韶纵然本性木讷,这会儿也似被激怒的虎豹,怒吼一声,扑向萧岿狠命地纠打起来。萧岿力气大,扭住大哥的手腕往地上一掼,萧韶又摔了个嘴啃泥。
萧韶自知不是三弟的对手,索性坐在地上哭喊。任凭休休怎么劝说,他硬是不肯起来。
早有宫人禀报去了,皇上皇后闻讯赶到。皇后一眼瞧见儿子的模样,心疼地拉住,又不得不保持皇后的仪容,喝问:“你们说,究竟怎么回事?兄弟几个平时交往和睦,几乎没红过脸,这会儿必是有人挑唆!”
这时候,还在赏月的臣子、美眷都纷纷围了上来。宫婢几个谁都不敢开口,几乎是惊慌地望向休休。休休自知躲不过,只好往前走了几步。宫人不由得将手中的灯笼举高,待休休的面目清晰时,皇后陡然惊出一身冷汗,剩余的话就哽在喉咙里。
元宵之夜逸兴正狂时,兄弟间大打出手,梁帝何等难堪。他铁青了脸,一脸怒意:“我问你们,谁先动的手?”
萧岿紧绷着脸,回道:“是儿臣。”
皇后眸子里的颜色捉摸不透地变幻着,神色略略一松,开口勉力笑道:“陛下,您也知道,韶儿脾气温和,人又敦厚,断不会兄弟翻脸的。这种有辱皇家体面的事,诸位大臣都亲眼目睹,谁都庇护不了谁,臣妾请陛下明断。”
这话分明是说给众人听的。
“寡人知道了。”梁帝没好气地说道,目光转向萧岿,“岿儿,跟父皇去翎德殿!”说完,转身就走,一大群宫人侍从随后跟上。
萧岿临走时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休休一眼,休休低头装作不见。众大臣自是不敢多语,纷纷告退,一时曲终人散。
退散的人群中,有一双明亮的眸子注视着休休,若有所思,清湛而深远。
休休也发现了这双眸子,她只是默默地望了他一眼,便垂着头随沈不遇离去。
她根本没注意到,浓密的树荫下,郑懿真正幸灾乐祸地望着这一切。她觉得这件事好玩极了,沈休休欲哭无泪的神情更让她乐不可支。她无声地笑起来,珍珠耳坠随着她的笑轻轻摇晃,恍如潋滟。
翎德殿里,梁帝萧詧脸色阴沉地坐在龙榻上,两眼盯着垂头躬立的儿子。虽是丧失了原来的戾气,但他的唇仍紧紧地抿着,深邃的眼中依然透着桀骜不驯。
梁帝突然大恸。
月光透过垂帘,被拉扯得斑驳迷离。烛火微微摇动,月亮变得模糊,一滴极弱的泪自皇帝眼角流下,就像天上流星即逝,落在尘世间,什么都没有。
这个孩子出生时,西梁正处于一元复始、万物更新之际。穆氏集权过重,觊觎储君位置已久。孩子的诞生,给了全梁皇朝巨大的波澜,也使他郁郁寡欢的人生有了新的希冀。他祈神求福,愿江山牢固如岿岿穹崇,随即下旨,给孩子赐名为萧岿。
穆皇后几次要求册封萧韶为太子,都被他以各种借口搁下了,他在等待萧岿长大成人。无数次,他为这个儿子骄傲,可今晚他太令人失望了!明天一大早,整个朝野怕是已遍布流言蜚语了。谁都知道大皇子敦厚戆直,这回道理又在萧韶那边……他苦心为岿儿铺设的龙位啊!
想到这里,像是有什么阻塞了他胸口的脉络,拢散到腹腔处隐隐作痛,他禁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手却颤抖着指向萧岿。有宫人慌忙端了药碗上来。
萧岿急忙跪坐在父皇身边。他深爱着他的父亲,自小到大从来没有看见父皇用这样的眼光看他,就是上次遭禁闭的时候也不曾。心中似有隐隐的痛悔在流动,他轻拍着父皇的脊背,那里嶙峋突出,看来父皇又瘦了!
待父皇好容易止住咳,萧岿将镶金边的药碗递上,碗沿对着他的口。四周寂静,宫人们垂首恭立,无声地面对着这对父子。
喝完了药,梁帝握住萧岿的手,望着他年轻的面庞,轻叹道:“不知道父皇还能守着你多长时间?”眼泪再次簌簌流下。
“父皇……”萧岿心中难耐酸楚。
“岿儿啊,今夜之事你作何想?为了一个女子,兄弟间大动干戈,父皇实是没有想到啊!”
见儿子不知所措的模样,梁帝摇摇手示意他无须紧张,语重心长道:“明年你就行免冠之礼了。冠礼之事父皇亲定,终身大事却并非父皇安排,由你来定。原本安排你免冠大礼之后,再办个隆重的结婚大典,加上大造行宫让你早早入住,父皇这般大肆铺排,实是用心良苦,你可明白一二?父皇之心,便在于昭示朝野:后梁社稷后续有人!不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