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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市被挤到了里边,“你真是一点顾忌也没有?”
摄政王哼了一声,问她:“你不是要说故事吗?”
天市不高兴:“说书的还有赏钱呢,哪儿有你这么不客气的。”
摄政王轻笑:“财迷。说好了,爷照样赏你。”
天市这才发觉上当,啐了一口:“呸。我不稀罕。”天市愤愤地看着他:“别打岔,听我说故事。从前有个小姑娘,她家里很穷,只有一个当教书先生的爹爹相依为命。”
才一句,摄政王已经知道这是在说她自己的故事了,便不再多嘴,撩起她一绺头发在手中把玩,静静听下去。
“听爹爹说,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娘就死了。一直以来,这个小姑娘都以为这就是她们家全部的故事。直到有一天,爹爹带她远离家乡,来到一个叫做定陶的陌生的地方。爹爹告诉她,这里是她母亲的家乡,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姐姐。”天市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摄政王,见他专注听着,没有什么反应,这才继续说下去:“她从来不知道,还有一个姐姐。爹说的并不多,只知道姐姐似乎在定陶归了宗,连带她娘也入了祠堂享受祭祀。后来才明白,爹是要将她托付给姐姐,因为他自己,得了很重的病。”天市微微哽咽了一下,摄政王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肩,似乎是想要给她一些安慰。
“可是好容易找进了纪家,却只听来一句姐姐已经出嫁,嫁给了……”
“我。”摄政王接下她的话,轻声微笑:“在定陶,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你和她,很像。”
天市有些凄惶:“他们说姐姐死了。是真的吗?”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天市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只是,我听人说过一句,说我姐姐就像嫦娥一样。”
“嫦娥吗?”摄政王随声应着,思绪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忽而一笑:“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嫦娥。”
于是天市更加笃定了答案,这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天市长长叹息,心中一阵酸楚,探过身去伏在他的胸前,紧紧抱住他。他的呼吸突然就热了起来,心跳的声音穿过了静谧的夜,在她耳边轰鸣。
“喂,你在干嘛?”他笑着说,手臂却已经抚上她的背,“纪家的女孩子,还没见过你这么野的。果然是旁支,没有规矩。”
籍着他的体温,天市心中那一片冰凉才有了温度,沉默了良久,终于下定决心,用他听得见的声音喃喃地说:“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有那么一瞬间,似乎一切都停止了下来。风雪,阳光,呼吸,都停止了。
天市得不到回应,微微抬头盯着摄政王,而他,他是静止的。
也许是须臾,也许是良久。
“自古嫦娥爱少年,你一定做了什么风流梦了。”他讥笑着,面色平静无波地直起身子想要抽身,却发现衣袖被她紧紧拽住。
“上一次我念这两句诗,你吻了我。”天市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但说话的时候,声音无比镇定沉着,“上次你吻了我。”
摄政王的眼睛里似乎现出一丝笑意,“嗯?那又怎么样?”
“如果你现在不吻我,我就要吻你……”她的话没能说完。
那两片唇像蜻蜓落在荷尖上一样,轻微震撼重瓣迭蕊,像重阳前的风。天市微微眩晕着,像是闻到了菊花和茱萸的味道,像是回到了那片菊花的海洋里。
他的手掠过她的头发,仿佛阳光,所到之处温暖蔓延,渐渐灼热,烧得皮肤生痛。
他舔了舔嘴唇,笑道:“是这样吗?”
“不是。”天市捂住他的眼睛,“不要用这种目光看我,益阳。”不要在她想说下面的话的时候,这样看着她。益阳顺从地闭上眼,天市能感觉到他的睫毛在自己手心里扫过,一阵电流瞬间流过她的全身。
捧着他的脸,天市深切仔细地扫视着他脸上的每一丝细节。她说:“益阳,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他缓缓睁开眼,深深看进她灵魂的深处。“你在发烧。”他习惯性地逃避,话出了口才发现,所有的伪装在与她目光相接的瞬间就已经土崩瓦解了。他抚上她的脸颊,手指微微发着颤,口是心非地说:“说胡话呢吧?”
天市相信,如果不是她现在头昏脑涨昏昏沉沉的话,一定会在他的反应下落荒而逃。可是现在不了,她觉得自己的脸皮比冬虫夏草的羽毛还要厚。
“你不是吴刚,我不是玉兔。我们相逢并不在广寒宫。别再推开我。”
一口气说完,天市屏息等待着他的回答。已经这么清楚明白了,已经不顾一切了,这一次不是因为那种没有来由的迷恋,这一次一点也不意气用事。在那个纷乱的梦中,已经有了解释和打算,醒来之前,她给自己鼓劲儿,她知道,他需要她。
嫦娥,离开了自己的丈夫,永居天宫,孤寂终老中,唯有吴刚与玉兔作伴。他们却不是。这十几日的光景已经看得雪亮。摄政王准备对纪家动手已经多时,却一直引而不发,大概只是在等太后离世的那一刻。他始终,不忍伤害太后,却不知道自己在这困局中已经被缚住了手脚。太后却未必真的感激他,否则何用将她遣回来。
天市明白,不论摄政王如何隐瞒,太后仍然看穿了她的身份,因此才有那样的另眼相待。她似乎想要用天市,替代自己,留住摄政王的心,然而刚才天市的表白却已经背叛了太后。怕他还犹豫,天市又再解释:“我跟她不一样,我是旁支血脉,纪家于我,无恩无情,我无牵无挂。”
摄政王却低着头,久久不语,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话。久到了,不管她说了什么话,都足以被遗忘。
“益阳……”天市渐渐不确定,追问:“你听见了吗?”
“我错了。”益阳低着头,声音微哑,“你也错了,丫头。”
“我……”天市慌乱起来,“我不明白。”
益阳抬起头,已经不复之前的犹豫迷乱。他的目光非常温柔地抚过天市的鬓角,面孔,嘴唇,脖颈,双手,乃至双足,很慢很仔细,像是要在脑中烙刻下每一个细节。
然后他抱歉地向天市微笑:“对不起,不该把你带到京城来。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去。”
天市呆住,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什么?”
他起身后撤,在衣袖再次被天市拽住的瞬间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割裂那副袖帛,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天市不顾一切地喊:“益阳!”
回应她的,只有门扉开闭间,窗外夜风呼啸来去的声音。
摄政王在门外略站了一下,看着满天纷飞的雪,呼出一口气来,也不遮挡,踩着雪快步离开。夜色中,白茫茫的地上,只留下一串纷乱的脚印。
天色是什么时候黯淡下去的,天市并不知道。也许就是在他抽出匕首的那一瞬间,也许是在那之后漫长的天旋地转中。总之,当她试着呼吸以确定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凄惶地发现,天色已经黑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黑暗奇异地给了天市安全感。她把自己蜷缩起来,躲在床角,死死闭着眼,这样眼泪就可以不流下来。
脑中一片空白,一切来的如此突兀,她苍白的思维里,只有一件事情可以摸得着轨迹:怨恨。
多么无情的人才能在前一刻还缠绵调笑,下一刻就割袍断义呢?
天市把那块袖幅死死攥在手中,袖口金丝线团成了结,隔在手心里生生地疼。可是,还有什么疼的过心呢?她又缩了缩,把自己团成婴儿的样子,用全身的力量去护住自己的心,用脊背去体验夜里的寒冷。
也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簌簌响起,踩在外面的雪地上,咯吱咯吱地响。门被推开,一盏灯笼燃亮了这房间里的凄清。
天市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心里的声音告诉她,不是那个人,可是她忍不住,暗生期待。
紫岳说:“天市姑娘,是你吗?”
刚刚蔓延到胸口的暖意又退了。天市吸了口气,振作精神想要答应,刚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已经哑的做不得声,“是……”
紫岳显然松了口气,“到处都在找你,到处都找不到。爷发了脾气,大伙儿都担心极了。我突然你想起来下午带你到这儿来……”看见天市蓬头垢面地从床上坐起来,他惊愕地张大了嘴。
天市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问:“是王爷让你找的?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紫岳愣了一下,“准备什么?”
天市头发蓬乱地坐在床上,歪头盯着紫岳,表情疏离戒备,故作不在意地笑了一下:“不是说要送我回去吗?”
“是啊。”紫岳以为她误会了,连忙解释:“不过不用府里的车,宫里已经派了车来呢。”
天市一愣,这才想起来还有皇宫这么一回事儿。“太后找我?”她摸不着头脑,白天把她轰回来也是她,晚上又巴巴派车来接的还是她。
偷灵药的是她,夜夜心的还是她。
紫岳避到外面去让她梳洗,不料一沾地脚猛地一软,整个人就已经狼狈地摔倒了。紫岳听见动静连忙进来查看,天市苦笑:“紫岳,怎么老让你撞见我这么狼狈的时候?”
紫岳十分体贴,“我去让他们把软兜抬过来。”
天市不假思索地拒绝:“不用,别去。”见紫岳惊诧地看着自己,心头刀剜一般狠狠地疼了一下,她咬着牙笑道:“太招摇了。紫岳你扶我出去就是了。”
宫里来的马车停在王府的门口,到那里去,会经过摄政王的外书房。天市从书房的窗下走过,看见里面灯火通明,那个身影就坐在窗前的不远的地方。天市在紫岳的扶持下,走过这段艰难的路,终于上了车坐下,才发现整条腿都已经僵得动不得了。
紫岳也出了一身汗,借着车里的光线打量了一下天市的情形,这才发现她脸色白的不像话,神情说不上什么不妥,总是觉得目光中带着一种凄厉的光芒。忍不住问:“纪姑娘,你……”
“没事儿。”天市不让他问下去,车中温软的坐垫让她精疲力竭,天市微笑道:“谢谢你,回去吧。”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很远,紫岳仍在不放心地张望。
有什么不对劲儿,可是又说不上来。雪夜寒气深重,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凝成白色雾气。马车的车轮溅起雪屑飞散,和马呼出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很快就遮掩住了那辆马车的身影。
紫岳出了一会儿神才转身往回走,一抬头意外发现摄政王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吓了一跳,连忙问候:“爷,您怎么出来了?”
摄政王好奇地问:“你看什么呢?”
“哦……刚送了天市姑娘的车走。太后派人来接她的。”
“哦。”摄政王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负着手悠闲地又往外书房去。紫岳觉得奇怪,问道:“为什么要送她走?”
摄政王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反问:“太后为什么让她来?”
紫岳忍不住辩解:“天市姑娘不会对爷不利的。”
摄政王的声音中有一丝冷冽:“但有人会对她不利。”
紫岳愣住。谁会对天市姑娘不利?是太后还是纪家?他有些拿不准,好在这些事情并非他所该关心的,于是敛住思绪,问道:“爷今天晚上住哪儿?”
摄政王站定了,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事儿,皱眉想了一下,说:“去楚良娣那儿吧。”说着伸了伸胳膊,伸懒腰似的说:“听说今儿受了点委屈,我去看看。”
紫岳欲言又止,看着他慢悠悠朝楚良娣的住处走去,总觉得有种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