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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无袖忙道:“府尹大人、王大人谬赞,下官不敢当。此案是花推司从中出力,下官并没做什么。”
王元朗道:“李大人不必过谦。只不知是如何发现了真凶端倪?”
李无袖道:“此事说来也巧,那日我与花推司为这案子路过西巷坊,看见侯二可疑,查问之下,他自承案发当夜捡到了两锭银子。恰好与张家送来贿赂我等的银子一模一样,都是官银。王大人请想,案发之时,西巷坊的街道上有两锭银子,恰恰是张家的银子,这不是杀人劫财是什么?张公子给了陈万儿三十两,当夜她便横死,不过短短两个时辰,谁能知道她有这些银子?决不是打更人侯二。张家仆婢多是那醋……少奶奶的耳目,如此一来,张公子的贴身仆役便脱不了干系。这么顺藤摸瓜查下去,也便水落石出了。”
王元朗点头,又道:“那三道勒痕作何解释?”
李无袖笑道:“花推司已审查明白,刘张二人杀人之后,刘贵对侯宋氏垂涎已久,便将尸体挂在侯家门前,那时陈万儿刚死不久,两处相距又近,虽有移动,却只有那一道深紫勒痕。待到侯大移尸时候,尸体僵冷已久,便有一道青白痕迹了。那浅红的,自然便是当天陈万儿自缢不成的勒痕了。刘贵杀人时,被陈万儿在手背上抓出了血,他又去勒人,血便蹭到了陈万儿的头发上,花推司便是据此断定此案决非自缢。”
马覃听得出了一会儿神,道:“此案当真出奇,这花推司应该重赏才是。”
李无袖喜道:“是!下官代小花先行谢过!”
傍晚时候,花一贯同李无袖在一家小酒肆里温酒闲谈,李无袖笑嘻嘻地道:“小花,这回你得了不少赏银,平日的月俸也没见你花用多少,想来攒下许多。我帮你讨一房媳妇如何?包管煮得一手好饭,做得一手好针线,模样也美,脾性也好,儿子也生得出。”
花一贯自斟一杯酒饮了,悠然道:“煮饭缝衣都是其次,我挑媳妇,只要割得一手好宣纸。”一面伸出手掌来在李无袖眼前晃了晃,笑道:“这么四指高的宣纸,一刀下去,要从头到尾、不偏不倚、齐齐割断。”
李无袖奇道:“我可当真不懂了,娶媳妇要的是持家过日子,你要她割宣纸做什么?”
花一贯微笑道:“人各有所爱。若有这样的人,我给他做媳妇那也是心甘情愿。”
李无袖想了半晌,忽然一拍大腿,道:“我倒是想起来了,一次路过城西一条偏僻小巷时候,恰好瞧见一家书斋的老板正在割宣纸,巴掌厚的一叠纸,他轻轻巧巧一刀划下去,果真是从头到尾、不偏不倚、齐齐割断。”却又叹了口气,道,“可惜是个男的。看他年纪不小,只怕自家有媳妇,用不到你。”
花一贯手微微一抖道:“那老板……他有媳妇了?”
李无袖挠挠头,道:“想当然耳。”
花一贯瞧着手中酒杯,忽地默然不语。
李无袖却没察觉,自顾自地喝酒,笑道:“小花,马大人和王大人都说你名字奇怪。”
花一贯道:“我原本不叫花一贯。”
李无袖好奇心起,伸出勾住他肩膀,道:“那叫做什么?”
花一贯将他胳膊摔下去,嬉笑道:“叫做花万两、花金山!”一面站起身来,道,“今日我有事,先走一步。酒钱你来结了。”
李无袖叫道:“小花,自从我识得你,每月十五你都有事,到底是去做什么?”
花一贯脚下不停,头也不回,一面向后扬了扬手,早已去得远了。
他走到城西一道小巷子前,慢慢站定了,脸色微有些苍白,口中喃喃说道:“我……我叫花戕。”
二、钱不缺
(一)
城西灯心巷是个偏僻所在,内中有一家书斋,叫做孔方斋,店面不大,名字更是俗气到了极处,在左近却小有名气。这书斋中各色货品十分齐全,单说这纸,劣等的如楚中粉笺、松江粉笺,寻常的凝光纸、六合笺、绿桃花笺之类,便是极上等的观音纸、鄱阳白,那也无不齐备。就是市面上常见的白鹿笺,用槐黄水煎了留下些淡痕,也比别处的雅致几分。
店里也不请伙计,只老板一人打理,那老板三十岁刚过的模样,生得温雅俊美,嘴边时常带笑。平时拿了一把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验尸刀切宣纸,手起刀落,利落之极。他的手十分好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指甲素来乏血色,早春的白梅花瓣一般的颜色,指尖总带着淡淡的宣纸味儿。
李无袖同花一贯一起围着炉子涮了几次羊肉,不知不觉已是春暖花开,想来西湖上必定是春风无限。这一勺西湖水素有“销金窝子”之称,李无袖掰着指头数数自己的月俸,自忖没花一贯那般定力,是以一步也不往城外去。公务有暇,只信步在城西清静处走走。
一日他又出来闲逛,恰好走到孔方斋前,忽然记了起来,心道:“便是这家店主切宣纸切得利落,不知有没有妹子许给小花?”不由停下来多看了几眼,那店门口种了一株蔷薇、一株酴釄,花期未至,叶子倒繁茂得很。
李无袖踏进店里随意看了几眼,那老板倚在窗下一张藤椅上晒太阳,也不起身,含笑招呼道:“客官请随意看看。”
李无袖望他一眼,道:“老板尊姓大名?”
那老板笑道:“敝姓钱,求个好彩头,叫做钱不缺。”
李无袖哈哈一笑,道:“果然好名字!”心中道:“假的,怎会有人叫这种怪名字?”
钱老板微笑道:“客官夸奖,不知客官要买些什么?”
李无袖挠挠头发,道:“纸。”
钱老板道:“不知是写字还是作画?”
李无袖想了一想,道:“我不懂画,便是写字吧。”
钱老板起身从架上取下几卷纸来,道:“若是吟诗作词,露桃红、天水碧这两样倒很是适宜。颜色素净,内里潜印花竹,不失风雅,价钱也不高。”
李无袖翻看几眼,果然很是喜爱,他素日最头疼写诗做文章,此时也不禁来了几分兴致。又道:“有什么有趣的砚台没有?”
钱老板看了看李无袖捡定的天水碧笺,略一沉吟,道:“这方砚台不坏。”取出一方玲珑可爱的砚台来放在柜上,那砚石颜色青绿,碧如春波,与那淡青笺纸果然十分相宜。又听那钱老板续道:“这砚台是取了活水下的净泥,拿两重细绢细细淘洗烧制的,十分细滑,着墨也好。客官拿回去一试便知。”
李无袖点头道:“好,就是它了。”一面掏钱,又道:“钱老板,这店里只有你一个人在忙么?”
钱老板取了几张毛纸替他包货品,微笑道:“从前有个徒弟,嫌我给的工钱少,走啦。”
李无袖笑道:“那么他现在的工钱是多少?没回头求你收留么?”
钱老板摇了摇头,笑道:“别处给他一两银子。”
李无袖感叹道:“不知是哪里的活计,一两银子赚得这般轻易。我们衙门里的推司一月也才一两。不知老板娶妻没有?”
钱老板眼中波光一闪,微微一笑,道:“刚刚定下一门亲事。”
李无袖对他成不成亲倒不如何在意,只顺着话头道:“钱老板可有妹子?”
钱老板微微诧异,道:“没有,客官为何有此一问?”
李无袖大是惋惜,道:“没什么,随意问问罢了。”一面抱了纸砚告辞离去。
李无袖在外乱逛时候,花一贯闲在府衙里,他睡了个午觉,舒舒服服地喝了半杯茶,忽然嘴馋起来,出来买了些鹌鹑蛋,添了花椒八角等作料烧煮。快要煮熟时候,花一贯听得房门一响,抬眼便见瞧见李无袖循着香气钻过来,笑道:“无袖,你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些。”再一眼瞧见李无袖手中之物,怔了一怔,道,“你……你去买纸了?给我瞧瞧。”
李无袖点点头,将纸砚递给他,一面道:“上次你不是说想要找个会切宣纸的媳妇么?我想那老板的妹子或许也懂这个,便去问了一问。”边说边往前凑了凑,眼巴巴地瞧着还在锅里的鹌鹑蛋,笑道,“你猜猜看,他有妹子没有?”
花一贯拆开外面的毛纸,想也懒得想,道:“没有。”
李无袖道:“正是!咦,你怎会知道?”
花一贯不知在想什么,定定看着那春水颜色的砚石发怔,一面伸手温柔之极地触抚,半晌道:“他……他还说什么了?”
李无袖道:“也没什么,同我讲了几句纸和砚台。哦,对了,这老板的名字奇怪得很,叫做钱不缺,你说有趣不?”
花一贯怔怔地道:“他不叫这名字。”
李无袖奇道:“那叫什么?你识得他?”
花一贯低声道:“钱琳宫。”
李无袖摸摸脑袋,道:“比钱不缺像名字些。”
花一贯仍在出神,又道:“他还同你说什么了?”
李无袖想了想,道:“他要成亲了。”
花一贯浑身一颤,抬头盯住李无袖,一张团脸上血色褪尽,眼中闪过一丝狰狞之色,随即却又转成绝望,道:“他……他……要……成亲?”
李无袖被他这神情吓住了,道:“他是这么说的,怎么了?”
花一贯腾地站起身来,道:“我有事出去一趟。”
李无袖茫然瞧着他的背影,摇头道:“钱老板要成亲又怎样?又不是他妹子成亲,何必急成这样?”这时鹌鹑蛋也煮好了,李无袖伸筷子夹起一只来,仔细吹了吹,剥去皮塞进嘴里。花一贯的手艺颇说得过去,作料下得不轻不重,入味三分,不掩其香,十分清淡可口。李无袖舔舔嘴唇,将锅子端下来,一面慢慢吃一面等花一贯回来。
直等到月上中天,却也没见到花一贯的人影。李无袖将鹌鹑蛋吃得一只不剩,拍了拍肚皮,心满意足地回房歇息。
(二)
夜里睡得迟,第二日到司理院时候便比平时晚了些。不过这左司理院中,李无袖一人说了算,自然也无人敢指摘他。李无袖捂着嘴打个呵欠,问一名差人道:“花推司到了没有?”
那差人道:“到了,花大人正在房里办公务。”
李无袖点了点头,迈步过去,果然看见花一贯正在房里,从书架上取了一叠公文走回桌旁。走路时候姿势却有些怪异,两腿不甚灵便。
李无袖奇道:“小花,你的腿怎么了?”
花一贯摇了摇头,脸色略有些苍白,道:“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
李无袖关切道:“要不要紧?找大夫看过没有?”
花一贯道:“擦过药了,没事。”
李无袖点了点头,又道:“今儿有什么大事没有?”
花一贯翻了翻案上一叠纸,道:“也没什么,几日前泰和坊的锦绣布庄遭抢,丢了十几贯钱,命差人们缉拿强盗便是了。”一面扶着膝盖坐下。
李无袖也在一旁坐了,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水,道:“小花,昨晚的蛋都给我吃掉了。”
花一贯点点头,道:“你爱吃就好。”
李无袖又道:“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花一贯顿了一顿,笔管抵在下巴上,抬头看着李无袖微笑道:“我想起手纸用完了,去买手纸了。”
李无袖跳了起来,道:“这话骗谁?买手纸买了一晚上?”
花一贯微笑道:“买好手纸,我忽然肚痛起来,蹲坑蹲了一晚上。”
李无袖将信将疑地道:“那你又怎会摔跤?”
花一贯偏了偏头,圆脸上现出两个笑涡,笑道:“我蹲了一晚上,腿麻得毫无知觉,若是不摔跤,那才是说不过去。”
李无袖道:“少装傻!你……”
此时一名差人迈进门来,拱手道:“李大人,府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