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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 我也对他挥手告别。
我转身朝酒店走。
阳光下,一个男子在不远处等我,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可我躲不开他的目光。心徒然疼痛无比,我蹲□,捂住心口。
他见了,主动朝我走来。
乔依扶起我,我几乎要倒在他的怀里。
不等他开口,我就急忙说道:“去酒店,我的房间。”
闻着他身上我熟悉的味道,我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他扶着摇摇欲坠的我,我们默默走着,仿佛都陷入沉重的感觉中无力自拔。
酒店服务员神色古怪地看着我们,我们顾不上理睬他,径直朝房间走去。
关上房门,乔依摘下我的墨镜,我的脸上早就一片潮湿。
他取出手帕,轻轻擦我的眼泪。
我抓住他的手,摘下了他的墨镜。
泪水湿润了他的眼眶,我再也忍不住,扑入他怀里大哭起来。
我哭得筋疲力尽,仿佛要把一生的眼泪都在此一刻流尽。
乔依没有阻止我,只是轻轻拍我的后背。
哭完了,我瘫坐在地毯上,背靠着他,心中一片苦涩。
乔依环住我,使我面对着他。看着他不再有神采的右眼,我又是一阵揪心的疼,痛苦地弯下了腰。他忽而搂住我,抬起我的下巴,俯身吻来。
嘴唇接触的霎那,我如触电般推开了他。
浅棕色的眼睛凝视着我,悲伤如排山倒海般将我埋没。
洗手间的水哗哗地流着,我胡乱清理着自己,镜子里的短发姑娘头发蓬乱,眼睛红肿,脸色憔悴。
我要告诉他,告诉他,让他彻底死心。我自言自语,下定了决心。
推开门,乔依就在门外等我。他的样子比我好不了多少,头发蓬乱,眼睛泛红,脸色憔悴。
“走,我们坐下来说。” 他拉着我的手,这温暖的感觉让我留恋,我竟然忘了挣脱。
在沙发上坐下,我朝后缩了一缩,拉开与他的距离,手却紧张地发起抖来。
乔依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不发。
沉默片刻,我先开了口:“乔依,信上的话都是真的,请你原谅我。”
“我原谅你了。” 他平静地回答道,然后盯着我看。
我瑟缩了一下,喉咙似被堵住一般难以开口。
“还有呢?” 等了良久,他开口问道。
不争气的眼泪又流出来,我再度冲进洗手间,拼命拿冷水拍自己的脸。
乔依走进来,给我递了一块毛巾。
我擦擦脸,不敢抬头看他。
又是沉默。
看到乔依伸出手臂来抱我,我猛然抬头,拼尽力气说道:“乔依,有件事情我一直瞒你,我帮游击队做过事,不止一件。我不配做你的妻子。请你原谅我,忘记我吧。”
乔依的手臂停在半空,然后颓然落下。
“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又是如何联系的?” 乔依的声音有些起伏,失去了以往的镇定。
“不,我不会说的。随你怎样……” 我低下头。
“为什么?难道你忘记这些当地人曾经如何伤害你吗?” 乔依摇着我的手臂,质疑道。
我哆嗦了一下,没有说话。
“告诉我,这些都是骗人的话。” 乔依逼近我。
泪水迷糊了我的视线,我摇摇头。
“他们逼迫你?” 乔依几乎将我逼到墙角,我退无可退。
“他们救过我的命,我视他们为朋友……” 我哽咽着,沿着墙壁慢慢蹲下。
“他们救过你的命?什么时候的事情?桑妮,你告诉我!我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乔依扶起我,我站立不稳地靠在墙上。
“我不会说的,随你怎样……” 我别过脸,低下了头。
“桑妮,看着我!” 乔依转过我的肩膀,我不得不抬头看他。
“我不会说的,随你怎样……” 我重复道。
“那么告诉我,你信上的话是骗人的。” 乔依温柔地注视着我,唯一的好眼睛湿润了。
“真的,是真的。” 我没有丝毫的犹豫。
“是吗?” 他的语气似乎不信,可是他的手离开了我的肩膀。
“是。” 我再次肯定,没有流泪。
乔依的眉宇间露出一丝明了后的酸楚。
“你哥哥,他还好吗?” 他换了话题,却戳到了我的另一个痛处。
“很好,你不要再问了。” 我几乎是喊出这句话,相当无理地挡住了他关心的话语。
我的无情击垮了乔依的温情,他不再言语。
“我走了,你保重。” 乔依戴上墨镜,声音里多了一点鼻音。
“你也保重。” 我目送着他极其缓慢地转身离开。
结束了,都结束了。
我坦白了,他明白了。
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瘫倒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房间里的光线渐渐黯淡,太阳落山了。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头重脚轻地走出洗手间,沙发上一个晶莹发亮的东西晃了我的眼,我拿起它。
是蓝宝石项链,乔依给我的生日礼物。我让他的叔叔将项链归还给他,今天他又带来送回给我。
握着这份充满甜蜜温馨记忆的礼物,我再度泪流满面。
想爱不能爱,想忘不可能。命运如此作弄我,我该何去何从?
倒在床上,我昏昏欲睡。
电话铃响了,我无精打采地拎起话筒,“日安,我是桑妮,请问你是哪位?”
“桑妮,我是保罗,就在楼下,出来喝一杯吧。” 对方说。
我摸摸自己的脸摇头,“保罗,我的样子糟糕透了,不能出门。你上来吧。”
保罗说:“好,你等我。”
五分钟就可以上来的楼梯,保罗让我等了半个多小时。当我看到他手里的一打啤酒瓶和两个外卖盒时,立刻就明白了原因。
“嗯,眼睛肿了,头发短了,样子很丑。” 保罗没有客套,直接鉴定了一下我的窘样子。
“嗯,你长大了些,更加英俊了。” 我立刻反击。
保罗笑了,“我以为你会泪流成河,看来我该罚自己一杯。”
打开啤酒瓶,一人一瓶,我和他碰了碰瓶子,各自灌了一大口。
淡淡的苦涩滋味一路滑入肠胃,很爽。
“你们都说明白了?” 保罗问我。
“都说明白了。” 我简洁地答道。
保罗点头,又问道:“我能知道原因吗?”
我很犹豫。
看到我沉默,保罗说:“算了。”
“保罗,我,我,我帮游击队做过事情,我──”
保罗闻言脸色大变,高高地举起酒瓶,似乎想大砸一番,我张口结舌地望向他,话断在中途。
酒瓶没有落地,保罗猛灌了一口,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桑妮,你有没有良心?我是被谁俘虏的?乔依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安冬尼的腿是被谁炸没的!帮游击队做事情?!你还当不当我们是朋友?!”
保罗的话语一锤锤敲击我不堪一击的心脏,我到底还是哭了。
空气里弥漫着无言的沉重,我不停地流泪,保罗不停地喝闷酒。
许久之后,保罗道:“不说这个了,都过去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哽咽道:“就这两天。”
保罗道:“我不送你了,自己保重。”
“你也保重,安冬尼他──” 我迟疑地问道。
保罗吸口气,声音里也有了鼻音,“安冬尼会挺过来的,不就是少了两条腿吗,不影响他做厨师。”
“保罗──” 我喊住了保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乔依吗?他也会挺过来的,不就是失恋了吗,不影响他做军人。” 保罗说。
“保罗──” 我哭了。
“我想乔依需要点时间。前一阵子为了你哥哥的案子,乔依特意去了马德里,他心里应该还有你。不过别担心,我既然有本事撮合你们,便有能力拆开你们。” 保罗拍拍我的脑袋,说了个冷笑话。
☆、62 巫师的预言
接下来的一天,我将机票延期,然后蒙头大睡。
做梦、回忆、思考、痛苦。我在浑浑噩噩中麻痹自己。
下午醒来,我决定去拜访一个人。
酒店很快为我定好了汽车。
体型宽大的豪华汽车一路顺风地开出城,当地人模样的司机兴致勃勃给我讲述巫师的故事,几乎雷同的内容并没有引起我的兴趣,因为我有些紧张。
汽车渐渐远离文明,漫漫的黄沙地上,零零落落地分布着土黄色或白色的小土屋,或破旧不堪,或残破不全。
车子在一栋白色的小屋前停下,惊跑了几只羊,扬起了好大一片沙尘,我走下车子,一个邻居探头探脑地从门缝里张望我们,却没有出来。
司机敲了敲门,门开了一半,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
“桑妮!”
穆卡仰头看我,开心地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黑乎乎的手指头抓住了我的衣服。
抱着我带来的一大瓶橙汁,穆卡指着一头满地乱跳的小羊给我看,这就是去年他抱在怀里的那只羊羔。
时光飞逝,羊羔长大了,我心中也多了几分沧桑。
“沙毕长老在里面。” 穆卡指指屋里。
我点头,跟着他往屋里走。
穆卡回头看我,黑眼睛露出一丝神秘的色彩,“桑妮,你信沙毕的预言吗?”
“我希望他可以让我信服。” 我说。
穆卡满意地点点头:“你将来就知道了。”
唉,穆卡是个顽固的小迷信,不过,我也迷信起来了。
屋子里点着油灯,弥漫着奇异的香味。狭长的矮桌前,一个驼背的老人席地而坐,他浑浊的目光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坐下。
我对他恭敬地鞠躬行礼,然后坐到了他的对面。
“谢谢您愿意见我。” 我诚恳地对他说。
巫师微微颔首,用法语说:“我知道你会来。”
我大吃一惊,勉强压住心头的震惊和疑惑,盯着他急切地问道:“我可以问问自己的爱情婚姻吗?”
我将双手摊开放在桌上,他握着我的手,闭上眼睛,嘴里一阵唧唧咕咕。
是念叨咒语?我困惑不解。
巫师的念咒不同于小和尚念经,他的嗓音低沉微哑,却念得抑扬顿挫,似乎能牵引我的思绪。
不同男子的身影浮现在我的脑海,深情的注视,苦涩的微笑,难言的隐痛,孤寂的背影,喃喃的私语……
纷杂的颜色在我面前铺层交错,我眼花缭乱,什么也看不清。
咒语停下,巫师睁开眼睛,混沌的眼珠忽而变得精光四射,我的心里莫明一紧,心跳不禁加快起来。
“你想改变什么?” 巫师开口问我。
“什么?”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想改变什么?” 巫师重复道。
“我,我想知道我的将来,爱情婚姻会如何,我会不会幸福。” 我虔诚地说道。
“你的将来?” 巫师不再盯着我,他叹息道:“我不是早己告诉你了吗?”
“你说我会离开沙漠嗯,我的爱情不足为虑。” 我哽咽起来,“可我……”
我说不下去了,泪水扑簌而下。
巫师的目光又变得浑浊,他不再多言,从身后拿出六个大小不等的贝壳和六条麻绳。
我擦干眼泪,再度看他变戏法般地将贝壳穿起,拧成一个团,而后从团中抽出一个绳头,用食指挑起,将六个贝壳编成一个环状贝壳圈。
他将贝壳圈推到我的面前。
我摇摇头:“您可以解释一下吗?我真的不明白。”
巫师说:“你的将来不在这里,你离开沙漠后,命运会指引你,给你方向。”
我有些不甘心,继续问道:“我的爱情呢?我的婚姻呢?我会幸福吗?”
巫师似乎感到了我的贪心不足,给了我一个一成不变的回答:“不足为虑。”
我的心里没有欢喜,只有悲伤,想多问点什么,他却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