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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扑进乔依的怀里,狠狠给了他一拳,他的体温透过汗湿的背心面料传递到我的脸上,我的脸又湿了。
安冬尼拉开了我,泪水终于如脱缰的马,再也不受我的控制。
“为什么?” 我问道,又似乎是自言自语。
乔依用手臂擦了擦嘴角的血,脱下手套,揉了揉我的头发。
很多事情乔依对我守口如瓶,比如保罗被俘前后的经历,军团内部的处理过程;很多事情乔依无法对我逐一解释,比如保罗的内心所想,周围人的言谈举止。
这场让我惊心动魄的拳击赛快速落下帏幕,我既没有为乔依感到骄傲,也没有为保罗解除担忧。
*
房间里一片静谧,我笨手笨脚地学干护士的活。
我小心地掀起柔软的护手绷带,血粘着破损的皮肤,动一下,乔依就吸口气,让我不忍下手。
“我自己来。”他推开了我,用粘着血的另一只手揪住绷带接口,猛然一拉,倒吸一口气,看着我笑道:“好了。”
我撕开酒精棉片的密封口袋,取出两片,仔细就着灯光,对着依然流血的伤口擦拭起来。
“动作太慢了,这在战场上是要急死人的。” 乔依玩笑道。
乔依的手上,上回被佩罗划伤的地方缝过针,至今可以看到拆线后留下的痕迹,今次,粉红色的皮肤再度破裂,旧伤复新创,伤痕累累。我看着心疼极了。
男人间的情义让我雾里看花,看不清楚。声东击西的游击队给沙漠里的外来居民带来越来越强烈的震撼力,保罗不愿成为别人眼中的懦夫,可凭他再骁勇善战,个人的力量永远是有限和渺小的。
*
“乔依,我们离开沙漠好吗?” 我吸了吸鼻子,问道。
乔依看了看手上的绷带说:“我有几天假期,带你去对面海岛玩玩好不好?”
我点点头,补充道:“乔依,你知道我的意思。说真的,我们离开沙漠好不好?回西班牙去,永远地离开这里。”
乔依微笑起来,扬扬下巴,示意我看衣架上的军帽、军服,对我说:“我是军人,要服从军令,不能说走就走呀。”
我不说话,蹲□,头枕在他的腿上。
缠着纱布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乔依轻叹道:“如果你想离开,就回去吧。回去找一份安稳的工作,这里的确愈发乱了。”
“可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皱着眉头道。
乔依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摸了摸我的头发说:“我希望你回去,你若回去,我会更放心。”
“我不干。” 明明是我引出的话题和提议,偏偏自己又推翻了。
乔依拍拍我的脑袋。“不干,不干。” 我连着叫道,声音里满是不满。
“那就等等再说。” 乔依宠溺答应,不再反对。
*
恋爱中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家人丢在脑后,这就是我干的事。握着乔依负伤的手,我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他的旅行计划,毫不犹豫地将省下的休假用到轰轰烈烈的爱情事业中去。
上司问也没问就批准了我的请假报告,同事威里给了我一个心知肚明、不言而喻的表情,兰斯狐疑地打量了我几眼,倒是没有发表谬论。
大加那利岛是欧洲人心目中的度假胜地,一年四季都吸引着探奇揽胜的人们。我们的住处是它首府所在的一个小镇,一个闹市里的小旅馆。
矮矮胖胖的老板开口就认定我和乔依是夫妻,我刚要反驳,乔依对我狡黠地一笑,用缠着纱布的手困难地在登记簿上写下:加西亚先生和太太。于是,老板理所当然地将我们带到二楼临街的一个双人房里。
应该感谢上帝,双人房里有两张分开放置的小床。老板罗里罗嗦地介绍着房间里的各种设施,一边还问我们:结婚多少年了,有没有孩子?乔依一一作答,还答得头头是道,我一开始别扭,后来禁不住想笑。
眼巴巴地等到罗嗦的老板离开,我倒到门边的床上,捂嘴大笑起来。乔依倒到我的身边,用胳膊支着头仔细端详我。我不得不停止了笑声。
*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房间,空气也变得暖洋洋的。闭着眼睛,我可以感受到温暖的嘴唇轻蹭着我的耳垂,我懒洋洋地瞌睡起来。
我是被教堂的钟声惊醒的,当时我和乔依挤在一张小床上,床上的枕头、被子全部被我们踢到了地上,我的胳膊和大腿毫不客气地攀到了他的身上,他缩在床头的角落里,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
都三点了,我们可能是今天岛上最迟吃午饭的游客了。我换下皱皱巴巴的衣裤,从洗手间出来,不好意思地看向乔依。他早已换上了短袖短裤,神清气爽地对我微笑。
狭窄的巷子里,我快步走在前面,时不时摸摸坑坑洼洼的石墙,装饰着巨大铜钉和铜环的木门,然后一边等乔依,一边朝他做鬼脸。
乔依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台相机,对准了我。我惊喜地大叫起来。
*
站在遍布奇异绿色植物的小山坡上,近处是古老的教堂,高耸的钟楼,人来人往的广场,搭着各色遮阳篷的餐馆和咖啡点,远处是碧蓝的大海,白色的帆船,自由飘浮的云朵。我夺过乔依的相机,不断抢镜头,为他照下一幅幅美丽的图景。
路过的游人停下来,问我们要不要合影。我们并肩坐在简陋的长条木凳上,乔依搂着我的腰,我搂着他的脖子,喀嚓一声,我们就在美景里永恒。
一切比做梦好要美好,让我有了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这不是一个临时决定的休假,而是准备了好久的蜜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的评,额折腾好久全部失败,它们现在自已出来啦^_^
☆、24 海岛‘蜜月’
矮胖的多话老板和高瘦的寡言老板娘看似很不和谐,但是我们和他们相处得非常融洽、非常愉快。他们是我遇到过的最和气的夫妻了,当我提出是否可以使用他们厨房的要求时,老板娘立刻就答应了,老板随即告诉我哪里可以买到新鲜的海鲜,哪里是最便宜的食品店。
第二天一早,我挎着从老板娘那里借来的篮子,没有惊动房间里睡在布帘另一侧的乔依,独自踏上了为午餐而采购的路程。
虽然时间还早,但港口处已经有渔船陆续回来,渔民将刚刚捕获的水产从船上搬运下来,沿着港口的摊贩立刻开始叫卖起来。
我走走看看,在一个较大的摊子前蹲下来。
黑色的鱼在塑料布上扭动蹦跳,我正看得起劲,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来人抬了抬头上的草帽,一张稚气的笑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多克。
我差点要跳起来,他抓起我的手就往小巷子里带。
*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低声问多克,不安地四下张望。
“我是渔民啊”,多克说,“走,我带你去我船上。”
“不用,我在这里买就好。” 我只想尽快撵走多克,可他象口香糖一样粘住我不放。
“这里都是半死不活的鱼”,多克说,“我要送给你最好的活鱼。”
“不好,我不想去。” 我拒绝。
“不行,你一定要去。” 多克也拒绝。
真是头疼。
*
多半是为了多克的安全考虑,我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贼船。
这是一条十分不起眼的半旧渔船,我登上甲板,发现船上整齐地堆着装鱼的桶与筐,哪里还有活鱼的影子。
多半对我眨眨眼,解开缆绳,船慢慢离开了码头。
“多克,你要死啊!” 我对这个淘气的小鬼大叫起来,他居然把我骗出海去。
我不要出海,乔依要是几个小时不见我回去,一定会急坏了。扶着船舷,我朝下面看了看,港口的海水不太干净,乱哄哄的垃圾漂浮在水面上,让人恶心。跳还是不跳?
这个问题,唉!
太晚了,多克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高兴道:“哈,抓住了!抓住了!”
“鱼呢?” 我推开他,没好气地说。
“包在我身上”,多克对我招招手,“跟我来。”
*
多克向船舱走去,我只好跟在后面。
船舱里有一些颜色斑驳的家具,一个生锈的冰箱,一张脏兮兮的沙发靠在窗下,几乎占据了大半个空间。我的感觉糟糕透顶,这个小屁孩要干什么!
多克走到冰箱前,打开门,取出一瓶可乐,要抛给我,我摆手,于是他打开瓶盖,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我默然看着他,心里又急又气,但一点办法也没有。
喝完饮料,多克走向沙发,兴高采烈对我招招手,“跟我来。”
我终于发火了,对他吼道:“你到底要干什么!鱼呢?”
多克挠挠头,眨眨眼道:“那么急,你吃过早饭吗?”
我嗯了一下,不耐烦地瞪他。
多克的情绪也受到影响,有些没精打采,不过,他依然冲我笑笑,然后拍拍沙发道:“请坐。”
我要气疯了,“不坐。” 我冷冰冰道。
“那,那你下不了楼。” 多克为难地说。
“下楼?” 我看着那个又脏又破的沙发,莫名其妙。
*
多克坐在沙发的扶手边,我坐在沙发的正当中。多克拉着我的手说:“一、二”,他的‘三’还没有出口,沙发往后一倒,我不禁尖叫,一个后空翻之后,我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华丽的沙发上,多克的脸正在我的正上方,对我得意地笑,我再度尖叫起来。
我喘气,深呼吸。多克跳下沙发,一步就跃到壁橱前,他打开橱门,黑色的潜水衣、黄色的氧气瓶整齐地挂了一墙。
“我们下海去。” 多克取下一件潜水衣向我抛来。
“我不会。” 我接下潜水衣,无奈道。
多克眨眨眼,为难道:“你学东西快不快?”
“我不想淹死!” 我对他吼了一声,气乎乎地说:“我从来没潜过水。”
“你会游泳吗?” 多克不死心地问道。
“会。” 我回答,不再理他。
“虽然你很糟,但比最差劲还好上一点。” 多克不知死活地评价我。
*
潜水衣紧紧包着我的身体,因为里面没有穿泳衣,所以我很担心潜水衣会裂开。戴上潜水面罩,我开始用嘴呼吸,系上铅腰带,背上一个最小号的氧气瓶,我瘫在船尾,再也站不起来。这些东西重死了,潜水果然不好玩。
多克给我套上脚蹼,将输气管塞进我的嘴巴,拎起我背后的氧气瓶说:“太棒了,可以下去了。”
我呜呜呜地说不出话,多克给我一个傻笑,推我站到船尾的边缘,“别害怕,教练在水里等你。” 话音落下,扑通一声,我已经落入海中。
海面上出现了一个戴着头盔的蛙人,有色潜水镜遮住了他的脸,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他握住我的手,大拇指朝下。我点点头。
温暖的海水浸透了我的潜水衣,我的耳朵有些疼,他示意我捏捏鼻子减轻压力,带着我渐渐向海底世界游去。
白色的珊瑚、彩色的热带鱼、绿色的海底植被。这是一个陌生而新奇的世界,我有些兴奋,有些激动。气泡在我的嘴边咕咕作响,他不时地看我一眼,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的感觉。
巨大的叶子在脚下摇摆,叶子中豁然出现一条无比巨大的鱼,面对我龇牙咧嘴。
我的手用力一拉,海水突然倒灌进来,我呛了一口,失去了平衡。
海水不断灌入,我不能呼吸,疼痛,苦涩,仿佛要窒息而死。
输气管被拔出我的嘴巴,有人吻住了我,我挣扎,垂死挣扎。
呼吸渐渐通畅,我在快速上升。
头一轻,我露出了水面,蛙人松开了我。
我怔怔地看着他,脸上不知是海水还是眼泪,湿乎乎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