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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藏宝地图何在
苏令南面色略显白净,蜂腰猿背,眉若卧蚕,直鼻大口,胡须刮得很干净,上唇微厚,面容略见清瘦,双眼微微眯着,眼神却甚为清亮。身量高足有两米,入门之时,都差不多要撞到院门横额,三十五六年纪,脸上却犹透着一丝童真,若是女子见了,怕差不多都要泛起一丝爱恋心疼的味道来……
他行走之间,如渊停岳峙,气势逼人,进了门将尸体往院子里一扔,咕咕噜噜地道:“怎么怎么?出了什么事情,今年怎么现在就开张了……”
“我和你说多少次了,做事不要太过了,这么多人,你竟然也敢下手?现在又要我来扫尾巴……”
那地下的尸体,正是刚刚出门的黑衣大汉,此时却如一滩烂泥般堆在地上,除了一个脑袋,全身上下,再无一点人形。手臂肩背,衣服尽裂,露出的皮肉之上还不断有鲜血淌出。躺着象一堆烂泥一般,躯干部分,短了半尺,两条腿只能靠破碎的裤管辨认,如同两根粗大的皮管,被那白脸大汉随手一扔,竟然软巴巴地反叠在躯体之上。
“哇靠!幸好刚才没有和他硬碰硬对手!”
柳新臣一看就知:这乃是他被逼得与人以拳对拳,以掌对掌,硬生生遭人将发出的魔劲逼回,全身上下,被劲力反冲,击碎了一身骨骼,然后又被沸腾的精血,炸开了皮肉,才会如此。苏令南乃是他的武学老师,人家有多少力气,柳新臣知之甚详,见这汉子能和苏令南拳掌相对,虽然最后被人家干掉了,也不由得暗自庆幸。
苏令南快步而行,穿过院子,进了酒馆门,一眼便见了那伶俐少年血肉模糊的死相,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露出了厌恶之色,喃喃地道:“你怎么又是这招,就不能整干净点吗……”
酒馆中已经乱得一塌糊涂,那受伤的村人看上去才二十不到,筋骨强健,应该也是迈入了中阶战士的藩篱。
他在屋中瞄了半天,好容易才寻了一条立得端正的凳子坐下。却不知刚才这家具被杰斯洛磕碰过,和他一般,已是伤筋动骨,这一坐之下,“哗啦”一响,立时散了骨架。这村人摔在地上,震动了肋骨,痛得脸色发青。他倒也干脆,见此索性就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另一个村人年纪稍大,已有二十五六,进门却呐呐的朝杰斯洛喊了一声:“十婶”。又对柳新臣一笑;“哑巴,你没受什么伤吧?”看来对柳新臣极为关心。
柳新臣对他笑了笑,知道这人乃是苏家三代的老五,名叫苏明贤,也是一个六级的高手。
杰斯洛白了这老侄子一眼,也不去理他,反伸出一只纤纤玉手,点着苏令南有些稚气的脸庞,“咯咯”的笑出声来……
原来,柳新臣虽然是苏令南教出的功夫,但他自小就有天份,另有许多别出机杼的招式想出,走的更不是苏令南一路,乃是学轻巧的路子。苏令南是九级的力战士,出手夹人撞人乃是常事。但他和这少年过手,每次一抱,下巴上便要吃上一拳,人还要摔上一跤,已经屡次在这同一招下吃过亏。
苏令南恼羞成怒,却不敢和杰斯洛老婆大人翻脸,只会和柳新臣瞪眼,上前大声怒骂:“我怎么说的?这是咋整的?到底怎么回事啊?……快说快说!”边说边拿老大巴掌去拍柳新臣的脑袋。
柳新臣却还要将戏演下去,不过他四年来一直就在演戏,倒也表演的极为自然:畏畏缩缩,也不敢去躲,被苏令南将个脑袋揉得乱晃。他本装作不能言语,吃吃吭吭的,又哪里敢说得出话来?心下又是着急,脸上刚才的紫红尚未退去,这下热血上涌,却显得更红了。
老板娘将手点着苏令南,笑得肚子都疼了,将左手捂了腰,连裂开的百褶裙也不顾,露出了一双白生生的大腿来,若仔细看时,连里面淡蓝的亵裤也看得见。
旁边那站着的苏明贤也将手捂了嘴巴,窃窃偷笑,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却忍不住拿眼向老板娘裤裆里乱瞟。
地下那受伤的村人亦是忍将不住,他一手已断,一手脱了关节,没处掩嘴,却是“哈哈”一下,笑得极为大声,震动肋骨,又“哎哟哎哟”地喊起疼来……
老板娘斜斜看了这老侄子一眼,站起身来,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对这受伤村人微微笑道:“巴克莱,你伤势重不重?要不要紧?”
这巴克莱一时脑子还转不过弯来,呐呐回道:“……没事没事,右肋断了两根肋骨……左臂不过有些骨裂……呵呵,刚才那汉子好生威猛,一拳直击,我格挡不住,才被他……”
他好歹也是五六级的人物,全身气血澎湃旺盛,差不多也到了人体的极限,已是够资格窥见魔劲运用的高手。常人受了这等伤,或许还要将养小心个一百来天,于他而言,却不过是二三十天不可动手用力的事情,若是有好的药物敷设,更是三五天就能正常活动。正寻思杰斯洛怎么突然对自己关心起来?却猛地想起这老板娘的脾气,不由大惊失色,转眼就从力战士变成了刺客,如兔子般跳了起来,返身往门外就跑,边跑边赔笑道:
“嘿嘿,我这肋骨有些生疼,这便去找因达大叔看看去……”浑如从没受过伤一般,身形如电闪雷鸣,一句话才说三五个字,就已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苏明贤刚刚还捂嘴笑得开心,此时亦脸孔失色,跳了起来,大叫道:“我去照顾巴克莱!”也要往外跑,肚子上却早遭了杰斯洛一脚,轰然飞起,撞在了侧墙之上!
这一飞惊天动地,酒馆内稀里哗啦一阵乱响,又糟蹋了一张桌子外带一条凳子。
杰斯洛却是笑得更甜更媚:“你刚才一双眼珠子瞟来瞟去,可看见了什么啊?”
老板娘自从六年前来了这儿,大家便发现她多了一个习惯——那就是除了自己的丈夫苏令南,从不对人笑,若是笑了,就是心里不高兴,想着找人出气。笑得愈媚,害人就害得愈惨。而且害起人变幻无常——对着张三笑了,害的人不一定是张三,反而可能是李四,甚或是张三的哥哥弟弟。
所谓虎死威犹在,何况眼前还是一条活蹦乱跳、笑得好生开心阴险的母老虎……
苏明贤见她笑得娇媚,心里更是惧怕,加上腹中疼痛,一时只顾盯这杰斯洛脸庞,结结巴巴,竟是答不上话来。突见老板娘那一双如剑般的长眉一竖,大喝道:“还不帮哑巴一齐收拾去!”这才心中一宽,屁颠屁颠地和哑巴一齐整理战利品去了。
苏令南伸出一只大手,搔了搔头皮,前额发际隐隐约约露了一丝白来,他前额头发有寸许方圆的一撮白发,又因出手矫健,爆发力强,因此当时被人称之为白额虎。这六年隐居,却是时常不忘染了头发,掩去自己的这一抹特征。
此际他见杰斯洛针对了两个后辈乡人,也渐渐消了尴尬,心下大喜,返身走了过来,轻轻捏住了老板娘的纤手,凝望着这即坚毅又娇弱的女子,眼中尽是柔情。
杰斯洛手上遭他一捏,抬头望他,眼神中也不知有多少躲闪和期盼,终于低了头,却露出一抹细长而又嫩白的头颈来,轻声细语,把刚才争斗的经历粗略说了,言语之中颇为便捷有序,只突出了两个少年发现魔核的一段,其他的俱是粗粗带过。
这个女子,一点心思全扑在苏令南一人身上,六年前隐居到这里之后,又和苏令南生了个孩子,今年已经四岁,才将心思分了一半到自家孩儿身上。她虽然行事有些不择手段,但如今和苏令南一家三口,和和乐乐,平时种田打猎,真闲得发空了,就杀一二个外乡人弄点小钱,自觉人生之乐不过如此,只愿意一生一世就这般过将下去。
苏令南听杰斯洛说罢,转头道:“哑巴,这引岭五连环应是把那妖兽的材料埋在了哪一处隐秘地方,你两个且仔细摸摸,这福格森林暗无天日,进去了便不辨方向,应该是留了地图下来的。”
那两人听了,精神一振,立时动作起来。
老板娘却是在后面抿嘴一笑,如此等细节,以她这般精细之人,自然是早已知晓。但和自己的丈夫站在一起,却不脱小女子心思,一心只为了自己丈夫着想。知道苏令南有些小孩子毛利毛躁的脾性,故而刚才特意将魔核一事讲得详细,其他的却是一笔带过。以自己男人二十余年的江湖经验,自然是一听就明了这背后的关节。
苏令南见两人在那里半天,也找不到地图踪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见哑巴拿起了装魔核的布囊正待翻看,便快步走了过去,一把夺了过来道:“引岭五连环有那么傻吗?把魔核和地图放一起?”
反手在桌上剩下的四个钱囊中拨了拨,提了一个出来,递给哑巴道:“你给我动动脑子,这五个钱袋子都是旧的,但就这一个的缝线是新的,要看也是先看这个。”
随手拆开,便抖开了一张地图来!
六、练功
苏令南慢悠悠地拉着板车,走在回家的路上。后面跟了三五个小孩,边跑边拍手唱道:“小哑巴,吃牛杂,吃完了,到处拉……”
间或还会跑出一个稍大的孩童来,扯了喉咙大喊:“小约翰!你妈叫你回家吃饭!”
他处理完了那一堆尸体,天边却还带着一抹晚霞,这荒山野岭的,只要把尸体往村子外的小山岗上一扔,不用一夜,自有那成群的鬣狗来吃个干净,连骨头也不会剩下一根。故而他做起这等事来,方便快捷的很。
这个村子有个极响亮的名字:太阳城!不过三十来户人家,一百六七十口人。只有中间一条直道,两边却是五脏俱全,有打铁的,做衣服的、卖杂货的,甚至还有干木活兼营棺材铺的,当然还有柳新臣自己家杰斯洛的酒馆兼旅店的。
福格森林,在古语中有迷雾之意,其内大部分地区终年不见阳光,这个村子就位于福格森林的急箭峡谷入口,秋冬之际,每个月最少也有三五十个外乡客去林子里猎兽采药。这些人在林子里整个月不见太阳,只有出了森林,到了这个村子,才能见到阳光,故而给这个村子起了个太阳城这么个名字,便是在沮桦帝国,也是广为人知。
村子北面靠山,其余三面环河,河南岸亦是悬崖,西通急箭峡,只有东面的河两边有三四百亩田地,远不够一村所需。所幸野兽众多,狩猎所得,倒也能让村人衣食无忧。
柳新臣拉着板车,也不去管身后跟的小孩,低着头,径自回了酒馆。他如今在村中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高手,就是出门到外,也可独霸一方,自然不会和这些孩子计较。
将屋里的损坏的座椅重新换过,又细细擦干净了地板上的血迹,一切整齐之后,才胡乱用了些吃食,回到自己睡觉的柴房时,天已黑了。他自小就是这酒馆中的奴仆,这些事情却是一直干惯了的。
柳新臣回来自己的柴房,摸到一边,取过一个盆子,“扑”的一响,吐出一个小小的核桃来,在盆子里“滴溜溜”地滚个不停,一手放下盆子,一手取下了窗户边上的灯罩,那灯盏幽幽地放出一片昏暗的光芒。
此物也算是这个世界的一种特产,名叫萤石,在激流冲刷的溪边,略作搜寻便能找到,每天只要放在窗边户外吸收日光,到了晚上就能散发荧光,如是外面罩上个黑色灯罩,让内部热量更高,那么即便是冬天,晚上也能发光四五个时辰,虽不甚亮,读书写字却已无碍。
静谧的灯光照射着柳新臣黝黑而带着稚嫩的脸庞,那一道伤痕淡淡地显出一色反光,右腮后的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