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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触及他的目光时,或现惊惧,或露怯懦,或变游移,或含泪光,不一而足,相同的是,面上皆是怨恨与恐惧充斥,显得复杂无比。
见是他们,张凡的眉头反而松了下来,人都杀了,还不兴让人瞪几眼?
若无其事地,就这么在整条大道上漫步而过。
眼前的地方,乃是摆摊设点的所在。街道两旁不见大型店铺,惟有大量小商贩聚集,卖力的吆喝着,望之比在寻常坊市之中坐等上门的样子,殷勤上十倍都不止,也由不得他们不殷勤。
六大商行抽筋剥皮出身,怎么可能忽然做起了善事?舞空云海,每日偌大的消耗,若无收益,岂会让这些小商贩占一席之地?
每日里,单单摊位应缴纳的费用,便不是小数字了,如何让他们不努力叫卖?
这钱让六大商行赚了,也是无奈的事情,谁叫他们底子不厚呢?发战争财,若无舞空云海,他们这些小商贩还参合不进去。
试想一下,若是一个满身财物,又不是己方人员的家伙出现在战场上,会有什么后果?无论是哪一方,都不会介意“错杀”那一两回的。可谓是拿命来拼啊!
临时坊市设得远了,战斗双方修士不能擅离前去,设得近了,“错杀”难免,这就麻烦了,没有这些小商贩,坊市本身的吸引力也小了许多,对大商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于是便有了舞空云海这种临时充当坊市的法器诞生,每逢战争起,必有云海至,几乎成了谚语一般的存在。
一路行来,张凡见得街道上虽人来人往的,但论其绝对数量,远远及不上普通坊市的十一之数,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交战双方的修士就那么多,谁也变不出人来。
而且人多人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消费能力,只要想想六大商行愿意负担舞空云海的巨大消耗,也要凑进来分一杯羹,就知道战斗之中的修士消费能力有多强,里面的利润有多大了。
临得生死思勤力,战斗间隙,抓紧时间修炼,几乎是必然的,因此丹药的消耗量就大大增加。
这还不是最大的利润所在,真正让人垂涎三尺的是各种物品的回流,那才是真正的大头。
战斗双方修士们的战利品还不是要转化成丹药提高修为、法器提高战力。那就要出售,将不适合自己的卖出,买回合适的,每个人都是如此做法。
这些被卖出去的东西,十有八九又会流回到敌对一方去,毕竟是他们本身的东西,再合用不过了。
于是,经常出现一件法器被买来卖去十几回的事情,东西换了十几次主人,商家则赚了十几次利润,真论起来,搞不好比法器本身还高了。
一边对着云海的利润啧啧赞叹,一边漫步从街道中穿行而来,来到了云海真正的心脏所在——六大区域。
此处毕竟是专属六大商行的坊市,里面分隔出了六个区域分别归属六大商行经营,张凡此刻径直前去的,正是其中之一。
——芝兰天,药园。
芝兰天也是六大商行之一,尤以种类众多的灵草为主营,虽也兼顾其它,但比重不大。
在芝兰天设店铺的所在,必然配置有大型药园,内栽种灵草无数。往往商谈妥当,立刻采摘,在所有出售灵萃的店铺之中,算是独一份的特殊。
方才踏足芝兰天所属的区域,离得药园所在尚有一段距离,便有一股幽香隐隐传来,这香非仅是醉人花气,更是一种活泛的自然灵性气息,恍若林间绿草,自有别样芬芳。
闻得这流溢芳香,张凡多少有些明白芝兰天为何在所有的产业处。皆要布上这么一个药园。
芝兰玉树,生于庭院阶前,美则美矣,少份天成之气,不见浑然和谐,毕竟差了份味道,同样道理,天地灵萃久置玉盒,也如何长保自然活力?
此时张凡漫行之处,两旁零星有店铺错落,主营之物亦以灵草为主,换在往日他多少会驻足一二,如今却无心多看,径直走向了香气的源头,芝兰天核心药园处。
到了地方,方才抬头见得“灵萃园”三个匾额,便有一翠衣少女盈盈走来,身姿摇曳间无珠玉作响乱耳,仅仅四肢皓腕戴有花环为饰,头顶花冠为妆,略略一看,只觉绿意盎然,恍若林间精灵一般。
“这位前辈,欢迎光临芝兰天灵萃园,不知需何灵草,本园中应有尽有,前辈必不会失望的。”
说完话后满是期待地抬起头来,时不时地还好奇地瞥一眼立于张凡肩头的墨灵,眼眸间自然灵动,如园中灵药般,活泼生气,不似一般侍女。
张凡闻言点了点头,淡然道:“烦劳通报你们天女。”
芝兰天每一处主事之人,以天女为号,意为天地之所钟之女,天地生成之灵秀,非后天雕琢可致。
听闻直接要寻天女相商。翠衣少女先是露出讶色,随即也不多问,只是纤手垂落腿侧,微微一摆,接着面露灿烂笑容,引着张凡到得一旁就着石桌椅坐下。
她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张凡的眼睛,就在她手臂颤动之际,似有一股无形的波动荡漾而出,隐隐间仿佛微风拂动,花木俯首低语一般,非与寻常通讯之术相同。
不过毕竟是他人隐秘,张凡倒也不好多查,稍稍注意了一下,见得不远处一抹绿意闪动,旋即消失不见,也就不再多看了。
方才坐定,一个手掌长短,一拳粗细的竹筒被侍女奉上,摆放到了他的面前。
这竹筒之上,绿皮尚未拨除,摆放在那里,生气灵动,恍若下接竹节上连天,依然幽幽绿竹。
竹筒之中,一泓碧莹莹的水光在微微荡漾着,望之如一树青翠凝成,让人不忍下口。
“前辈不妨品尝一二,这碧水幽泉乃是我们芝兰天的秘传,以多种灵萃混合调配而成,对修为也不无裨益。”
见其关注竹筒,翠衣少女笑盈盈地介绍着,话里话外自豪之意顿显,同时目光灼灼地望着张凡,好似在等着他出口赞一声“好”。
张凡一笑,现在便是灵丹妙药对他的修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何况一杯灵液?不过也不好拂了这娇俏少女的美意,略略举杯至唇前沾了沾。
碧水幽泉甫一入口,一抹清凉便泛及全身,好似炎炎夏日,忽置身深山密林之中,眼前一泓碧水,凉意顿起,暑意消去。
确实是好东西,张凡面露微笑,对着翠衣少女点了点头。
翠衣少女见他喜欢,脸上笑容愈发的灿烂,正要说什么呢,忽然神色一动,露出侧耳倾听的样子,随即起身一引道:“前辈,我们天女在药园烹香茗一盏,待贵客共饮。”
“头前引路吧!”
张凡长身立起,紧随在翠衣少女的身后,踏入了灵萃园中。
一路行来,前后左右尽是药圃分布,又非是如寻常药田一般四四方方、井井有条的,显得匠气十足,而是错落有致地,高低起伏不定,大小长短不一,仿佛每一个位置大小,临近为何都有讲究,尽是玄妙一般。
便是脚下道路也非笔直,而是曲曲折折的,落足处随着药田变化而改变,凭空生出移步换景的效用,上一刻还是人参娃娃五官七窍,下一刻已然芝马活泼跳跃如顽童,让人心中顿生目不暇接之感。
不过片刻行走,到得后来,入目灵萃不下千种,其中半数张凡还叫得出名姓,其余的就全然不知了,只晓得皆非凡物便是。
不知不觉中,已然到了药园核心之处,翠衣少女远望了前方一眼,随即吐了吐舌头,举起青葱玉指向前一指,便转身告退了,仿佛不敢在她们天女面前出现一般。
张凡也不以为意,就这么一边欣赏着一边踏步向前,转过一弯角,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倩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一百九十七章 菩提子,叔通洞
芝兰玉树,满园芬芳。
一佳人一碧草。立身其间,却如鹤立鸡群一般,顿时牢牢吸引住了张凡的目光。
碧草成三叶,两叶舒展翠绿,亮色游走,恍若最顶尖的玉料精雕;一叶幼嫩,仿佛小荷初露,碧色浅淡透明,丝丝脉络清晰娇柔,好似轻轻一触碰,便会弄疼了它。
三叶之上,凝露欲滴,清风徐徐吹拂,微微颤动,最是一低头的温柔。
一只白皙的玉手缓缓伸出,轻柔地在叶面上抚过,带下一滴雨露,托在指肚上,阳光凑趣近前,顷刻璀璨光华,让人一时目眩。不辨露水晶莹还是雪肤剔透。
仿佛不忍打搅这副美景,清风悄悄绕行,从张凡的身侧滑过,带起一角衣衫,也将他从惊艳、沉迷中唤醒了过来!
毫无准备之下,陡然步入了这幅美丽画卷之中,以张凡的定力,也不由恍惚。
幽幽一声叹息,玉手的主人直起了身子,随即好似觉察到了什么,蓦然一回首,霎时间,只觉得眼前大亮了起来,那微微蹙眉的容颜,将所有的光华吸附。
碧水凝成,云雾织就,一身衣裳不饰奢华却风韵天成,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站立着,回眸望来,自有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之感。
芝兰天女,确非虚妄!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这样的佳人,人间几回得见,确是天上仙女,方有如此风华。
绝色女子他并不是没有见过。但是唯有眼前一人,借着侍弄花草那一刹那的专注美态,顷刻将所有的内外美丽尽数释放,瞬间造成的冲击力却是生平仅见。
心中略略感叹,脸上不动声色,张凡迎着天女的目光回望,坦然而欣赏,无丝毫掩饰做作之意。
眼波流转,在他的衣物与肩上的墨灵上稍稍停留,芝兰天女微微一笑,如百花绽放,刹那春归。
“芝兰晚晴,幸会张道友。”
张凡眉头一挑,怔了一下,疑道:“晚晴姑娘认得在下?”
先前来时他只说通报天女,并未曾说出姓名,而对方却能一口叫出他的姓氏,自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晚晴嫣然一笑,皓腕笼于碧纱之中,向着石桌前一引,做了个请的动作。随即解释道:“项明世兄视张道友为至交,曾向晚晴提及,让晚晴在秦州若有要事,可寻得道兄助力,因此识得。”
“项明?”
张凡恍然,若是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六大商行,向来同气连枝,其主事彼此世交相称,项明向其提及倒也不足为怪,更何况自己的特征如此明显,无怪她能一眼认出。
两人在石桌旁分宾主落座,晚晴也不急着问明来意,只是以袖在桌面上拂过,瞬间碧华流转,一套大小竹筒杯盏现出。
动作轻柔地将所有竹筒打开,微微晃动,诸般淡雅之香气溢出,瞬间萦绕鼻端,如空濛雨后山间,一派自然清新。
“晚晴不知道兄前来,未曾准备,只能奉淡茶一盏,以迎佳客。”
空灵的声音传来,霜白皓腕如月华遍洒,化作残影在所有竹筒之上抹过。
“茶有冷热,烹者为热,虽香溢,却非本来风貌。”
至于何者为冷。晚晴虽未细说,然手上动作,却已将一切讲得通透。
一个个竹筒之中各式灵液倾出,混于一竹筒中,一手晃摇,一手虚凝其上微微旋转,指尖下方水面随之流动成漩,慢慢融为一体,先是碧绿如深潭,片刻澄清,望之水波不兴,若一泓清泉倒映明月,不需言语,自显清幽之意境。
“一杯月色,奉道兄品鉴。”
白皙如凝玉的纤手,捧着翠绿竹筒,盛着一杯月色,清幽淡雅,直可入画。
在这般意境之中,整个人恍若涤尘一般,所有红尘喧闹远去,世俗杂念不再,眼前只有这手、这茶。心中不由醺醺,醉人何需酒来?
张凡深吸了一口气,郑重接过,也不娇柔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