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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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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他醒了过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所有的记忆都变得支离破碎，像是无数张打乱的拼图。
努力睁大眼睛，却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到，就像是陷身迷雾中那样。
一股力量束缚着，带着他身不由己地往前飘移，连手指都无法动弹一下。
“我是谁……我在哪……这是什么地方？”
轰——
随着他的努力回忆，无数信息爆炸开来，记忆刹那回归。
他终于记起了自己是谁。
他叫易小七，今年二十五岁，出生在南方城市，是一名职业军人，女友长得很普通，却深爱着他。一次他请假看望女友，却发现女友被当地恶霸围堵欲行施强，反抗过程中被对方杀死。易小七血气方刚，一怒之下持枪杀死恶霸一方十余人，他自知军法无情，并不会因为他杀的是几个无耻恶霸会对他网开一面，于是他随后吞枪自杀。
记忆的回归反而让他更加迷茫起来。
自己不是死了么？为什么还能回想这些？如果自己没死，那么现在是什么状况？
随着记忆不断恢复，似乎对身体也有了些感觉，就像是麻醉过去的情景。这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重伤后被抢救过来了。
意识越来越清醒，掩盖四周的迷雾似乎逐渐淡去。
他心中突然冒起一个古怪的想法。也许并不是迷雾遮住了目光，而是他的眼睛开始‘复明’了。
很快他就看到迷雾中出现的身影，影影绰绰。
一个，二个，三个……
随着迷雾越来越淡，就算不能扭转头部，仅仅眼前所见，就让他惊诧莫名。
在他前面以及周边全都是人，大部分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中年人也占据一些，年轻人就非常稀少。
所有人四周保持着大约五六码空隙，以相差无几的姿态，微微弯曲着身体，双臂垂膝，面朝前方，漂移。
对，是漂移！
他们像是被某股力量束缚，全身僵硬，双脚悬空，置身于泛着点点晶光的土黄空间中，就这么朝前缓慢漂移着。
易小七被这幕景象惊呆了，他发现自己也是这条诡异人潮中的一员，身不由己朝前移动。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呼吸。
不需要呼吸这意味着什么！
他脑中闪现出东西方关于阴间地狱的传说，莫非这就是死后的情景？
不知为何，他心中没有多少害怕，只有惊讶和好奇。
不知道这人潮将会流向何方，难道他们真会重新投胎么？
如果人死之后就是这样，那么死亡还真没有什么可怕的，它意味着活着就是一趟真正的人生之旅。
此时他感觉自己的手脚的知觉恢复了些，于是他尝试着移动身躯，然而周围那股约束力很强，即便想动动手指都十分困难。
尝试失败，他倒没什么奇怪，毕竟身边的人和他没什么不同，如果真能移动，恐怕这里早就乱糟糟一片了。
就这样他继续朝前漂移，一路上心中各种念头此起彼落，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前所未有的清晰，很多幼时发生的事情也历历在目。
死亡之后，脑子似乎也经受过一次大清洗，除了往事记忆犹新，思维也变得很活跃。
只是目前无法动弹，百无聊赖的他现在除了回忆生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期待来世。
就在他沉浸在前尘往事时，突然眼角瞥到一抹黑影闪过。
在所有东西都保持静止的情况下，任何活动的东西都极其惹眼。
易小七心中微微一惊，转动眼珠捕捉刚才的黑影，随后他的目光就死死定在某个角度了。
他看到了一条黑色生物灵活地游曳在人群中，这条黑色生物长得前粗后细，前段生了个满是利齿的怪鱼脑袋，峥嵘恐怖，身躯则像是水蛇，布满黝黑闪亮的黑鳞。
远远观望这只鱼颅怪蛇，易小七内心十分惊愕。
这是什么东西？它是一种新物种么？它出现在这里代表什么？
关于死后，东、西方都有极为详细的描述，东方有阴曹地府，西方有冥界炼狱，不约而同，里面都充斥着种种鬼怪。
如果在这之前，有人和易小七谈论这些神话故事，他必定会嗤之以鼻，可是现在自己正亲身经历着死亡，事实摆在眼前，不由不信。
在他内心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因此当他看到那只鱼颅怪蛇时，它不由自主想到类似于‘地狱犬’之类的神话怪物，也许这鱼颅蛇也是它们中间的一种。
如果人们死后，以亡灵的状态存在，那么这支由亡灵组成的人潮就像是所谓的羊群，而鱼颅蛇就是管理羊群的牧羊犬。
易小七正为自己想到这点而稍感得意，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此刻鱼颅蛇正悬浮在其中一个年轻人的头顶，张开嘴巴，发出一种“胡胡”怪声，年轻人脸孔顿时扭曲起来，波纹化为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灰白烟雾，不断被吸入鱼颅蛇的口腔中。
而那年轻男子原本清晰的身躯很快就模糊起来。大约十数分钟之后，年轻人整个消失不见了。
数尺长的鱼颅蛇居然‘吞噬’那个青年！
就在易小七惊骇莫名时，鱼颅蛇一摆尾，凭空游到左边一位年轻的白人女性头顶，并开始重复之前的吸食动作，很快那位美女白人也整个人消失了。
看到这里，易小七才醒悟过来，之前的推断完全错误，这头鱼颅蛇不是什么‘牧羊犬’而是吞噬灵魂的恶魔！
此时此刻，易小七来不及思考这个蛇形生物这样做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正常。
下意识，他想远远躲开，悲哀的是，他却是不能移动一下，只有眼睁睁看着那只鱼颅蛇吸食了一个又一个‘同伴’，而且越靠越近。
他发现，这只怪物专门挑拣年轻人吞噬，随着吞噬数量增加，它那身乌黑的鳞甲泛起了一道道银线，而且游动的速度越发迅速了。
这条缓缓漂移的人潮虽然数目众多，但年轻人毕竟占据少数，鱼颅蛇纵然每吸食一个需要花费十几分钟，但是挑挑拣拣之下，只怕很快就要轮到他头上了。
易小七无法可想，唯有拼命地挣扎，禁锢他的神秘力量很强大，一开始他的挣扎只是徒劳。然而连易小七都不知道，随着他不断挣扎，他的意念就越集中于身体，原本纹丝不动的牢笼逐渐有了一丝松动。
半晌之后，他陡然察觉自己的手脚能够轻微活动，内心怔了怔，随即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他有所领悟，只要自己全神贯注在四肢，就会产生一股力量，能让自己抗拒禁锢。
开始的时候他很不习惯，稍稍移动手脚都很困难，可是过了一阵，他就能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往后移动了。
四周的禁锢之力让他如同置身于胶冻海洋中，所有的动作都缓慢无比，不过能做到这点依然让他欢欣雀跃了。
等他开始龟速移动时才发现，邻近的这些灵魂和他处境似乎有些不同，他们全都安详地合着眼睛，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
他现在来不及细想缘由，毕竟那只鱼颅蛇一直朝他这个方向逼近，如果不想办法离开这片区域，等对方吸食掉那个黑发少年，下一个就要轮到他了。
就算他现在已经不是活人，但还是希望自己能正正常常，平平安安去投胎，他可不想沦落到连鬼都做不成。
他的移动速度一点点在提高，似乎禁锢之力对他的作用在变小。
眼看着距离那吞噬灵魂的怪蛇越来越远，然而没等他放下心来，突然，远处那只刚刚吸食完毕的鱼颅蛇像是察觉到什么，猛然抬起那颗没有眼珠的怪首朝他这个方向盯来，满是利齿的大嘴边那对软触角急速颤动。
糟糕！它发现我了！
易小七心中刚刚生出这个念头，那只鱼颅蛇就已经朝他这个方向激射而至，它居然完全忽视了夹杂在人群中其他年轻魂体，目标直指易小七。
还以为脱离险境的易小七这一刻仿佛全身汗毛耸立起来，他不知道哪里引起这怪物的瞩目，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划动手脚，扭动身躯，向后方逃离。
可惜他这点速度完全和鱼颅蛇不成正比，几个呼吸之间，怪蛇已经临近他跟前，迫不及待张开满是尖刺的嘴巴，“胡胡”之声大作。
身处其中易小七才发现，这个声音并不是想象中那样低沉，而是异常尖锐的啸声，仿佛瞬间能将耳膜震裂。
在这尖锐啸声下，他的身躯竟产生一道道波纹，他感觉整个人仿佛就要爆炸掉，阵阵眩晕感袭来。
此时，他真个是吓到魂飞魄散，他终于明白被吸食的下场了。
面对这幅情景，他唯有拼命保持清醒，说也奇怪，看似徒劳的抗拒念头居然产生了莫大效果。
精神的极度集中居然稍稍缓解那股强烈的波动。有了蒸发迹象，扭曲变形的脸庞也再度凝固起来。
鱼颅蛇发现无法吞噬对方，有些意外地歪了歪那颗鱼脑，非但没有放弃，反而变得更加兴奋，咧开大嘴，头颅闪电射出，一口咬在易小七的肩膀上，硬生生将他身体扯下一块来。
易小七错愕之中感觉一种难以忍受的痛楚传来，这种痛楚不像生前肉体受到伤害的疼痛，这是一种灵魂的撕裂感，无论伤及何处都教人无法忍受，可谓真正的痛彻心扉。
“啊——”
灵魂撕裂要比肉体受伤害难受百倍，易小七根本承受不了，他在全身战栗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这一刻，灵魂深处的痛楚让易小七丧失了任何行动能力，成了待宰羔羊。
鱼头怪蛇吞噬了易小七那块魂体后，它似乎很享受，不理会对方的惨叫，只是用它的尾巴缠住了对方的脖子，以防易小七在它消化魂体碎片的时候逃跑。
最初，鱼头怪蛇几乎吞噬了十几个年轻人身上银纹才多了一二条，而这次只是撕咬了易小七一小口，身上的银纹竟隐隐多出好几条。
易小七当然不会因此感到自豪，剧痛让他惨呼，甚至比怪蛇发出的声音更为尖锐。
半晌，易小七才从这种痛苦中恢复，神智慢慢清醒。
“老子死也要咬回来！”易小七发了狠劲，不管不顾，双手抓起围在脖子上的那条细尾用尽全身力气咬了下去。
没想到怪蛇的身躯远比他想象的要坚韧，他这一咬连皮都没咬穿，对怪蛇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此时，那鱼颅蛇也已消化完魂体，再次张开贪婪的大嘴。
怪物那颗狰狞鱼头近在咫尺，布满八角形骨坑的脑袋如同黑铁铸造，巨嘴内两排细密的雪白钢齿历历在目。
“草你个老牧！”易小七又惊又怒，他不敢想象自己要再经历一次那种撕裂的痛楚，恐惧让他变得疯狂，下意识咬着怪蛇尾巴不松。
他虽然没能咬破怪蛇的躯体，但是一股庞大无比的气息却涌入他口腔内，并与他躯体融合。
鱼颅蛇感受到魂体受损也十分意外，自己的猎物居然还能反抗，这让它很恼怒，不过这点损失它对他强悍的本体而言构不成威胁，因此不加理会，继续朝对方撕咬过去。
双方根本不在同个层次上面，再次承受灵魂撕裂易小七绝对要丧失反击之力。
这些都是刹那发生的事情。
就在怪蛇再次咬上易小七的瞬间，后方一条白光骤然射至，呼地一声，和鱼颅蛇纠缠在一起。
来的竟然又是一条鱼颅蛇，只不过这条怪蛇全身鳞片已经全部呈现银白，个头也比缠住易小七的那条大上一圈。
两条鱼颅蛇碰撞一起，立刻相互撕咬起来，两张巨嘴咬在一起，利齿交错，口腔内滚动灰白的烟雾，它们竟互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