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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然半晌,道:“所以我不但不能杀你,还要伸以援手,将你的魂魄完好无缺地引入我的精神核心。”
龙蝶反问道:“这是你现在唯一的选择,不是吗?”
我长笑一声,笑声中透不出一丝情绪波动:“你果然好算计。早在你将我分裂出来之时,便预料到了今天么?你就不怕我为了根除隐患,不惜一切将你格杀?”
龙蝶鬼火般的双眼狂热闪耀着:“早一年,早十年,你都会毫不迟疑地干掉我。但今天的你不会,因为你的眼界、气宇、心境都已不同往日。当一个人誓要攀上最高的山巅,就不会在意,是否会被途中的一块石头绊住脚步。”
我轻叹一声:“你说得没错,只有你我完整合一,才有机会踏出迈上山巅的最后一步。这也是你在这暗无天日的黄泉天,苦苦挣扎多年的唯一亮光。”
“不是迈上山巅,而是迈出山巅。你心里不正是这么想的么?”龙蝶语气中透出傲然,还有一丝暮色般的苍凉,“当我将你分裂之时,就知道你一定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成为当世最巅峰的高手。因为像我这样的人,所欠缺的,仅仅是一点机遇而已。”
我沉吟良久,忽而展颜一笑:“那你还等什么呢?来吧!”弦线向外探出,像一道无形的桥梁,穿过汹涌的幽冥河水,穿过无数年的等待,延伸到龙蝶跟前。
涛声如雷,在我和龙蝶的心中壮阔跌宕。龙蝶的身躯微微颤抖,从那火焰一般跳跃的双眼中,缓缓渗出两行混浊的水,在黑暗的幽冥河底闪耀出最绚丽的光彩。
“啪啪啪!”龙蝶全身的骨骼寸寸散落,双眼的焰光倏然熄灭,一缕奇异的精神力量缠绕住弦线,没入我的精神世界。
“轰!”仿佛只是一刹那,又仿佛过了许多年,无数画面掠过脑海,像幽冥浪潮奔腾而过,起伏动荡:当过红尘天的歌楼小厮,被客人欺压;偷过色欲天的万年灵草,被守护者重创;抢过魔刹天的出世秘笈,被众妖围殴;也爱过清虚天那个如丁香哀愁的女子,被当时的掌教羞辱……一次次跌倒,一次次挣扎,一次又一次没有尽头的失败。
最后闪过我心中的画面,只是一个沉入无尽黑暗的孤独灵魂。
暗流卷起身前的白骨残骸,冲向远方,渐渐消失在幽冥河深处,再也不曾留下一丝痕迹。
然而波澜湍急,涛声震耳,在那具死亡的肉体中,始终翻滚着和幽冥河一样汹涌的激流。
无论失败过多少次,无论痛苦浓得比水还要淡,那样的激流都会奔腾向前,不曾停歇,用力发出自己的轰鸣。
所以,才会在如此险恶的幽冥河中活下来吧。
你懂得我的苦痛么?
我懂得你的坚持。
龙蝶沉入我的精神核心,化作两点灼热的赤焰。
我无语默立,心镜上的杂质像冰雪般层层融化,露出晶莹纯净的镜面,道境不觉中再进一层。良久,我低声道:“早在我和天隐动手时,你的部分魂魄便已融入弦线了吧?”
隔了片刻,龙蝶在心海中回应:“我怎会错过那样的机会?”
我放声大笑,笑声震得河水翻涌。从未有像现在这么一刻,我和他如此亲密交融,莫逆于心。
先行潜入的部分魂魄,才是龙蝶真正的底牌。就算杀了他,就算此刻动手,吞噬他显露出来的魂魄,我也得不到完整的龙蝶。
那一部分魂魄匿伏在暗,随时可能对我发难,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能找出完整的龙蝶,将其吞噬,彼此合一。
我们都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等待那个最合适的机会。
而在此之前,我们会携手击倒一个又一个挡在前面的阻碍。无论是天精,还是楚度。
“龙蝶,让我带你品尝胜利的滋味吧!”我胸中涌起无限豪情,急掠而起,挟着喷溅的水浪冲上河面。
三个天精已经离开,四周的死气时而激荡,时而消散,偶尔可以望见一些外形奇诡的灰黑草木缓缓钻出地面,几个骨头架子若隐若现地走动,灵宝天的法则开始向黄泉天全面渗透。
我顺着原路往回走,不远处,一团死气飘荡开来,露出一个佝偻脊背,颤颤巍巍,手中握着一把残古胡琴的异物。
它头大如斗,额头顶着两根腐臭的尖鳞角,双目阴雾涌动,咧开的嘴巴流出一滴滴斑斓黏稠的液体。死气穿过溃烂洞开的胸膛,往下缠绕,从阴森的惨雾中依稀透出一点魂器的暗淡锋芒。
螭盯着残破的胡琴,在神识中猛地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囚牛,是你吗?囚牛!林飞,快让我出去,我要出去!”
螭疯狂跳动,双目尽赤。我以弦线裹住螭,暂时封住死气,将它放出了神识。
“囚牛!”螭踉跄奔向那个异物,嘶声吼道,“我是螭!我是螭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囚牛呆呆地看着螭,忽然抱住头,痛苦地嗷叫,似乎还残存了一点灵智。
“我来晚了!走,我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螭伸手要抓囚牛,后者受惊般地往后急退。
我摇摇头,没想到真的找到了螭的兄弟。但囚牛被死气和天人五衰浆侵蚀,已经没得救了。
“走啊,我带你走啊!”螭用一种呜咽般的声调叫喊。
“阿螭……”囚牛盯着螭,忽而使劲摇头,喉头发出一连串古怪的音调。
“不!我怎么能这么做?不!”螭神色惶然,蹒跚后退,“我不要!我不能这么做!”
“杀……了……我。”囚牛摇摇晃晃,一步步走向螭,艰难地吐出模糊的音调。
“不,不要啊!”螭颤抖着往后退,抖得像个茫然无助的孩童,一直退到我跟前。
“杀……了……我!”囚牛失足跌倒,又挣扎着爬起来,吃力地走向螭。
“杀了他吧,不要让他痛苦地沦为一个失去神智的怪物。”我缓缓叹息,昔日龙宫,兄弟融融。一朝别离,已是天人永隔。“让囚牛带着魂器最后的骄傲,尊严地死去。这是身为兄弟的你,可以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囚牛定定地站在螭的面前,慢慢直起溃烂的胸膛,咧开的大嘴仿佛在微笑,似是忆起过往兄弟投壶的乐趣。
螭仰天发出悲厉的吼声。
我轻轻握住螭,他在掌心慢慢变成笔直的枪杆,锋锐的枪尖闪耀着最痛苦、最绚烂的光焰。
光焰闪过,囚牛倒下,胡琴从手中滑落,发出一声破碎的清鸣。
你懂得我的苦痛么?
我懂得你的坚持。
第二十七册
第001章 血肉鲲鹏山(一)
一滴晶莹的泪珠,缓缓从枪尖渗出,静静悬挂,凝而不落,宛如枝头结出的一枚丰美果实。
月魂愣在当场,呆了片刻,如梦初醒般地惊呼:“螭,你流泪了!你竟然会流泪了!”
螭没有说话,一缕缕玄妙的气息透体而出,犹如烟雾升腾,缠绕枪身,冰凉坚硬的枪杆慢慢变化,生出血肉般的温暖触感。
枪尖一颤,泪珠坠落,一束泪光般的荧光亮起,映透螭枪。整杆枪仿佛化作一束跃动的纯净光线,跳出掌心,螭的面目轮廓一点点浮出亮光,化作血肉躯体。
他抬起头,浑身发着光,死气荡散,覆盖全身的弦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刹那间,我对螭枪的束缚消散无形,再也无法按照自己的心意掌控这件魂器了。
“魂器是不会流泪的!”月魂兀自激动地说道,“螭进化了,他进化了啊!”
我怅然若失,又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震动。
螭低下头,半跪在囚牛的尸骨前,伸手久久摩挲着。斑斓的天人五衰浆滚落在他的手背上,慢慢滑过,再也无法侵蚀分毫。
“我自由了,迈出了无数魂器梦想中的一步。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了羁绊。可为什么,我宁可像从前一样。”又过了很久,螭转首望着我,目光悲凉又沉静,仿佛被海浪击打得遍体鳞伤的坚固礁石,“难道只有泪水,才能闪出光亮吗?”
我答道:“因为这一步,付出了太大的代价。慢慢来,你会适应的,我们都会适应,这原本就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螭默然了一会,道:“你会适应,但我不会,这也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我问道:“老螭,你会离开吗?”
螭看了我许久,道:“迈出这一步,前面好像多出了很多条崭新的路,但又不知该如何选择。我会继续留在你身边,直到清楚,前面的路该怎样走。”他捧起囚牛的尸骸,闭上眼睛,一蓬明净的光芒倏然冒出掌心,骸骨在光芒中消散。螭化作一束光,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跃入了我的神识。
一个月后,我返回魔刹天。两个月后,我率军登上鲲鹏山,正式号令魔刹天,格三条、猄侯、残余的各股小妖纷纷率部来投。三个月后,隐无邪统领大批吉祥天的军队和一部分红尘天的人、妖归附。各方势力经过整合、汇编,合计百万大军,共尊我为“北境之主”。
“所有阿修罗岛的天精部族已经正式联盟,以天隐、天烈、天蜡、天河沙为首。三日前,天隐召回其它重天的各族天精,再加上色欲天收服的一些守护者,号称百万雄师,兵发魔刹天,矛戈直指鲲鹏山。”
鲲鹏山脉,魔主宫前,群雄济济,衣甲胜铁。隐无邪排众而出,正向我禀报天精的最新消息。
我负手立在流光溢彩的高高玉阶上,宁静地望着风云变色、如火如荼的远空。
天际不时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烈声。这些天,各重天已经完全接连,融合成弯曲的怪异地势。而这种弯曲度还在飞快加剧,造成大片陆地相互撞击、开裂,岩浆频频喷发,江海时时倒泻,虚空毫无征兆地出现大幅度的爆炸,随后向内塌陷收缩。
整个北境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捏成一个球体,不断向内挤压,缩得越来越小。
植被大批灭绝,大地沸腾如汤。无数生灵惨死在天灾中,少数变成丧失灵智的怪物,四处肆虐,疯狂杀戮。大多数生灵纷纷齐聚抱团,苦苦抵挡各类天灾人祸。
“天隐通告其它重天的人、妖,说北境之主乃是……乃是……”隐无邪欲言又止。
我从容道:“无邪你直说便是,本座百无禁忌。”
隐无邪道:“说北境之主是邪鬼所化,祸乱北境,是天地坏空大劫的源头。若能清除北境之主,天下必然恢复太平。”
我微微一笑:“这群只懂杀戮的野兽倒学会动脑子了,明明是想得到无颜的传承,偏偏还要扯上拯救苍生的大旗。”
群雄不由自主地向无颜投去目光,后者耸耸肩,一脸无辜地打哈欠。他本不愿参预此类政事,但我既称北境之主,自然需要象征罗生天的无颜才算名正言顺。
“其它重天反应如何?”海姬关切地问道,“天精大举攻入魔刹天,难道他们都袖手旁观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鲲鹏山沦陷,天精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了。”
隐无邪苦笑道:“如今其它重天的大势力,只有公子樱领袖的清虚天、红尘天的红尘盟以及一些固守吉祥天的长老。他们乐得坐山观虎斗,怎会出兵相助?”
我点点头,对隐无邪道:“告诉吉祥天安插在碧落赋的那一位,好好盯住公子樱,别让他落井下石。”
猄侯神色忧虑:“天精穷凶极恶,各具神通,一对一的话,除了吉祥天的长老,其余将士绝非天精的对手。”
格三条嚷道:“怕个鸟,老子一定好好日死这帮天精崽子,为俺死掉的两个儿子报仇!”他的土著部落被入侵魔刹天的天精杀得万里流亡,连族里的大祭司格格巫也失散了。
猪哥亮点点头,斩钉截铁地道:“事关主上声威,此战决不能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