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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发什么疯,好端端地玩自杀?”无颜吓了一跳,瞪着螭枪道,“至少把遗产、法宝先留给我,再死也不迟啊。”
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浑身被冷汗湿透。要不是用自杀威胁龙蝶,此刻怕是凶多吉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龙蝶既然早就计划好了夺舍重生的一切步骤,又怎会不考虑到我以死要挟这一招?他刚才老老实实地退去,必然是还没到吞噬我的时机。
上空,蓦地传来敲金击玉的清鸣,霞云璀璨,光辉万丈,碧绿色的藤蔓化成翩翩飞舞的青鸟,欢悦鸣叫,啄开了第一扇蓬门。
“楚度登顶了!”无颜仰首凛然道。
云端的尽头,楚度负手立在蓬门前,没有急于进入,目光睨睥俯视下方,宛如实质般破空而来,冷冷落在我的身上。
彼此的目光仿佛雷火相击,寸步不退。我望着他,这段天人相隔的距离,却令我的斗志燃烧得更加激烈。
淡碧色的刀芒一闪而逝。虽然只有一刀,但刀光千转百折,每一次转换方向,仿佛都劈开了一个空间,衍生出无穷的变化。公子樱清啸一声,收刀跨上一级,从容站在了楚度身侧。
在青鸟清脆的鸣叫中,第二扇蓬门缓缓开启。
无痕相距两人,仅仅一级之遥。
“我们来不及了。”无颜耸耸肩,脸上一派轻松,不再有丝毫失落的表情。“看开点啦,小子。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现在认输还太早了。最后一级天梯能逼使公子樱出刀,定然不简单。你家老头子和枭哭未必能顺利闯过。”我一咬牙,催动全身法力,向上疯狂掠去。
精气在内腑流转不息,此时此刻,我不再做任何保留,整个人臻至空的境界,螭枪呼啸飞射,神识气象术不要命地击出,只攻不守。即使无颜的恒河沙数盾没有挡住天梯的攻击,我也毫不闪躲,靠息壤硬生生地接下来。
和枭哭的距离飞速拉近,我身上也平添了十多道伤口。
“枭哭!”逼近他下首时,我的暴喝蓄满了摄魂音秘道术,令他身形一僵,不由自主地看向我。
双方霎时面对面,四目凝视。我目光凝聚精神大法,将书山上镌刻的那个“一”字映入枭哭的心神。
枭哭眼中闪过茫然之色,兀立不动。如我所料,在书山时他就迷失在那个深奥玄妙的“一”字中,如今被我如法炮制,心神立告失守。
与他纠缠的怪兽当即乘虚而入,探出毛茸茸的巨臂,抓住枭哭双肩,举过头顶,将他狠狠扔出天梯。
我头也不回,步伐踩着奇异的节奏,飘忽不定,一次次闪过天梯上千军万马般的攻击,拾级而上。区区几十步一气呵成,仅凭腹内一口精气流转。看似轻松之极,其实耗尽了全身的法力。
奋力再上一级,我胸口一阵猛跳,心悸力竭,双脚发软,忍不住向后仰倒。与此同时,神识内的七情六欲怪迸发出灿烂的光彩,新生的力量源源不绝地流向周身百骸。
“砰!”恒河沙数盾横在我的右侧,封住了斜射而来的一束白芒。无颜扶住我,大口喘气:“挺住,你会是第四个进入蓬门的人。”
我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无颜汗流浃背,身躯摇晃着仿佛会随时摔倒。即便如此,他的手还是牢牢扶住了我,如磐石坚定不移。
“继续上吧,你一定可以。”无颜嘴角挂着懒洋洋的笑意,“扑通”软软坐倒在地:“我不行了,连泡妞的力气都没了。拜托,别用这种哀怨的眼神看我,对本公子而言,登天梯本来就是玩玩而已。”
我眼睛发酸,一把抓起他背在身上,语气生硬而不容置疑:“别打算偷懒,我还要你的恒河沙数盾做挡箭牌。”
{“文}“你小子……”无颜的声音微微发颤,“丢下我吧,现在不是头脑发热的时候。”
{“人}我一言不发,施展遁字诀全力冲上,怪物们狰狞的身影纷纷仆倒。
{“书}“何必带着一个累赘?”无颜猛然揪紧了我的肩膀,嘶吼道,“想要向上爬,就要学会抛弃!抛弃亲人,抛弃朋友!你是其他人交换的利益,其他人也是你交换的利益。你还不懂吗!”一颗泪水从眼角悄然滑落,他神色惨然,“很小的时候,我就懂了。”
{“屋}我心头一颤,仿佛听到当日华美的少年奏响箜篌,春光融融的绮丽乐调里,是深藏不住的一丝孤独和寂寞。
同样也是一个人,在苦苦挣扎么?他在高墙内,我在高墙外。他选择了退,而我选择了进。
“既然是累赘,闭嘴就好。”我身形闪动,螭枪在前方刺出一连串细腻微妙的轨迹,将几十头怪兽开膛破肚。枪法再变,大开大阖,摧枯拉朽,配合威猛凌厉的“轰”、“裂”二字诀,将我和无痕拉近至三级台阶。
“他妈的,你个白痴,这么下去你不会有机会的。”无颜骂道,却笑了起来,笑声仿佛有一点哽咽。
“我们都会有机会。”我高高跃起,犹如一枚急射的花炮,冲向无痕,螭枪喷薄而出。同时嘴唇默念千千结咒,数千条晶丝辐射激散,缠住四面八方扑来的怪物。
无颜怪叫一声:“你居然连我家老头子也想暗算!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黄沙遮天,沙之花在视野中徐徐盛开。无痕就像背后长了眼睛,准确拦住了我的偷袭。
沙之花的花瓣绽开,稠密的沙粒裹住了螭枪,像吮吸的大嘴将螭枪拖入花芯。我厉喝一声,螭枪风车般急旋,抖落层层沙粒,向外猛抽。
沙之花忽而消失,螭枪毫无预兆地回送,令我措手不及,险些被枪杆撞中。就在下一刻,沙之花幽灵般地浮现,花瓣向外反卷,柔和的沙粒迸发出无坚不摧的强硬力量,将我震飞出去。
“砰!”恒河沙数盾及时拦在我的背后,无颜闷哼一声。我躯体微晃,以魅舞的姿势一挺腰肢,如弓形般前窜,勉强稳住身形,堪堪落在新一级台阶的边缘。闪烁的咒丝射出,捆住了一头从五彩巨茧里爬出的怪物。
我心中暗叫侥幸,要不是无颜出手,我已摔下天梯。想不到无痕如此厉害,仅凭沙之花的巧妙变化,就令我受挫。
“你最好少动歪脑筋。”无颜喘息道,“老头子对法术技巧的运用登峰造极,你暗算不了他。”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无痕,他的正面是一个幽黑的漩涡,缓缓旋转。无痕如临大敌地直视漩涡,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略一沉吟,我索性立在天梯上,千千咒丝密布成亮晶晶的大网,封锁四方。螭枪遥指无痕,我像一头捕食的猛兽耐心等候着。一旦无痕冲越天梯,与漩涡交战之时,便是我出手的一刻。
无痕分明感受到了如芒刺背的杀气,不安地侧过身躯,试图消解我不断高涨的气势。
局势暂时陷入了胶着,无痕迟迟不敢妄动,我站在下一级台阶,也不敢轻易冲上。黑色旋涡、无痕和我形成了微妙的三方牵制。
公子樱饶有兴趣地望着我们,楚度面沉似水,目光在我和无痕之间不经意地掠过,爆出凛冽的寒芒。看来在我和无痕分出结果之前,他们谁也不会进入蓬门。
耳畔猛然响起密集的呼啸声,不等我反应过来,沙粒犹如天女散花,纷纷扬扬而下,四周像是垂落无数匹沙瀑,遮住了前方的无痕。
无痕对我出手了!在冲阶之前,他要先解决我这个后患。
几乎在同时,螭枪化作一道绚烂的红焰射向无痕的位置。我双拳击出,封字诀拦住席卷而下的沙瀑,拼尽全力冲上阶梯。
螭枪射空,无痕在出手的刹那,竟然悄无声息地变幻了方位。天梯上,沙影幢幢,无痕消失得无影无踪。最糟糕的是,刚攀上新一级天梯的我,不得不面对旋转的黑色旋涡。
一朵沙之花在我身侧盛开,吐出盘膝端坐的无痕,后者双目异彩涟涟,柔声道:“林公子,走好不送。”屈指向我弹来,一缕缥缈游移的沙尘化成混沌的剑影,直射我的胸膛。
“魂器劫灰剑?”螭仿佛愣了一下。
“魂器劫灰剑?”楚度和公子樱对视一眼,双双露出惊异之色。
刹那间,四周的空气变成了灰白色的气流,杂乱窜动,像密云里的闷雷发出一连串的爆破声。我胸口一阵生疼,剑影还没有近身,息壤的皮肤已被刺裂,鲜血狂喷而出。
我目瞪口呆,这等摧枯拉朽的剑气简直闻所未闻。
“魂器劫灰剑!臭小子,逃吧!”无颜颤声道,拼命祭出恒河沙数盾。劫灰剑像水融化在沙中,没入盾牌,紧接着,剑影像扭曲的毒蛇钻了出来。
“还不跳下天梯!”无颜大喊道。
我犹豫不决,只要往后退开,就可跳离天梯,躲过劫灰剑的追杀。但我怎能甘心?如果硬接劫灰剑,在对方凌厉无匹的剑气催发下,同样难逃被震出天梯的结果。
这时,楚度看似无意地跨出一步。我面色大变,无形的气势从后方无声无息地涌来,连绵起伏,仿佛楚度就傲立在那里,封死了我唯一的退路。
前有无痕的劫灰剑,后有楚度的气场,两大高手夹击,我已经无路可逃。
我的心骤然一沉。屋漏偏逢连夜雨,无痕只想把我逼落天梯,楚度却暗藏祸心,要利用无痕将我毁掉。事后还可把杀害莲华会贵宾的罪责推到对方身上,迫使吉祥天处置无痕,正是借刀杀人、一石二鸟的毒计。
“叮咚……”公子樱似笑非笑,轻拨琵琶。清幽的乐声像一滴甘露滴落湖水,在楚度的气场中荡起涟漪。连绵贯穿的气场顿时出现了一个微弱的断点。
“快逃!”无颜急喝道,这无疑是我最后逃命的机会。
脑中意念在瞬间千回百转,把心一横,我不退反进,迎向劫灰剑,强行一侧身,扑向黑色的漩涡。
破釜沉舟,在此一举!与其苟且逃生,不如利用这个机会硬闯,抢在无痕前登上梯顶。
无痕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未料到我竟然孤注一掷地舍生涉险。劫灰剑穿过我的肩头,附近的血肉顷刻碎成灰白的尘埃,随风飘散。
我痛呼一声,冲近漩涡,它像一个不停旋转的黑色深洞,吞噬了附近所有的光线,视野内的黑暗一点点向外漫延。我清晰感觉到一缕阴寒的气息正从漩涡深处探出,像是一头苏醒的怪兽,以诡异的速度爬出巢穴。
我心头骇然,竟然无法确定这一缕气息是快还是慢,它仿佛超越了速度的概念,时光在这一刻粉碎,似完全不存在。一时间,我进退失据,左右为难。
劫灰剑的气芒从背后袭来,头发被剑气激得向前飞扬,纷纷断落。
“恒河沙数盾……”无颜厉喝一声,嘴唇无声蠕动,似是默念“魂化”这两个字。他奋力探起身,一口鲜血猛地喷在盾面上。恒河沙数盾焕发出耀眼的光彩,顷刻间,盾牌碎成纷纷扬扬的细沙,飘散消失,空中却留下五彩缤纷的纹路图案,扭曲、变化,像波纹一般震荡不休。
劫灰剑似是遇上了极大的阻力,在纹路图案中艰难爬行,慢如蜗牛。“哗啦”一声,灿烂的花纹重新凝聚成恒河沙数盾,牢牢夹住了劫灰剑。
“臭小子,居然留了这么一手!”我大口称赞,却听不到无颜的答话,他的脑袋软软搭在我的肩上,昏厥了过去。
“魂化?”螭震惊地狂叫,“这怎么可能?除了拥有远古血脉的精怪,没有人类或者妖怪可以令魂器魂化!他到底是谁?”
我微微一愣,当下的危急形势容不得我多想,闪电般冲入了漩涡。
眼前骤然一黑,四周死一般的沉寂空旷,仿佛任何生命的迹象都在漩涡内消失。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冲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