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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刀斩下,本来想的是杀人。〖铭刀·虚空藏〗贯注了他全部的精、气、神、力,更缠绕着无坚不摧的浓烈杀气。可是没想到刀锋过处,杀不了人,却只杀了一匹死马。
在这宛若白驹过隙的刹那间,杀气尽消,精气已泄,正是剑麻吕最最脆弱的一刻。能把握住这短暂机会的人不多。
〃由良魅〃不幸正是其中一个。
所以剑麻吕只能拼命。拼个两败俱伤,玉石皆焚。
〖铭刀·虚空藏〗陡然倒撩反劈,正午的猛烈阳光投射在刀刃上,荡漾出了万道血光。假若说刹那之前它还只是被拔去毒牙的死蛇,那么此刻,它就是一条择人而噬的猛恶毒龙。而让这头毒龙得以复活的,正是剑麻吕灌输其上的死志!
所有的动作,都只发生于闪电般的弹指一挥间。当这一弹指过去后,所有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所有该结束的也都已结束。剑麻吕双手执刀擎天而立,脸上旧血未清,又增新血。在他心窝处,赫然正插着〃由良魅〃的手。
那手深深刺入胸膛,已完全看不见手指。可是流露在外的,也仅是几寸残肢。
剑麻吕绝地反扑的一刀,已经将〃由良魅〃的右手齐肘斩落。剑麻吕睁开了眼帘,可是那对灰蒙蒙的双眸内,并没有泄露出他此刻的心情。
然后他就倒下了。
可是〃由良魅〃却没有跟随倒下。他喘息着向后退开几步,霍然转身,死死盯住了重伤的左马助。剑麻吕那最后一刀,换来的并不仅是他一只手,也换来了留在〃由良魅〃身上,那道从左边小腹一直蔓延到右肩,深可见骨的长长刀痕。
深雪甚至可以看得见,伤口内已经流出了半截粉红色的肠子。
他实在应该死了。可是他竟然还没有死,因为他还不肯死。〃此世即我世,如月圆无缺。〃
本是夸矜自得的和歌,此刻从〃由良魅〃蠕动的嘴唇之间吐出,竟变得无比惨烈。纵使脸色仍惨白得宛若死人,可是身上刀创却随那句子而急速愈合,手肘处的伤口也不再流血。霎时间,〃由良魅〃摇摇欲坠的身躯又再挺得笔直。
他将剩余的左手反臂探后,倒握腰间胁差,拔刀出鞘,踩着满地淋漓鲜血向深雪和左马助走去。每走一步,泥土上便多出一个殷红脚印。
红如艳阳。
深雪已完全冷静下来。她放下了左马助,拔出护身用的小太刀,站起。全未沾染半滴鲜血的刀锋,如一泓秋水,散发着凛凛寒意。
寒逾冰霜。她向前迈出一步,然后又一步。动作如行云,如流水,缓急有致,若断若续。举手投足之间,自然而然便流露出超凡脱俗的淡雅,每走一步,都在身后留下一抹朦胧残像,似有还无,久久不散。高涨杀意在不知不觉间消融,坚定步伐变成迟缓,甚至〃由良魅〃凌厉如刀的眼神,竟亦逐渐变得迟钝。优美得不似人间所有的丰姿绝舞,竟能将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罗刹流真见神舞回天。
可惜〃由良魅〃偏偏不是一个正常人。他是个早就该死,却偏偏还吊着半口气不肯去死的人。要有多么强大而坚定的意志才能做得到这点?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这样的活死人,再不会被任何东西动摇。即使深雪的真见神舞也没有例外。
所以〃由良魅〃笑了。他咧开嘴唇,显露出白惨惨的牙齿,展容微笑。开声朗吟道:〃祗园精舍钟声响,诉说世事本无常。〃
朗吟声竟然真如暮鼓晨钟,向四面八方扩散。深雪脸色一变,四周残像登时无声消散,舒卷流云也被轰然击溃。〃由良魅〃却已连同他的刀逼近身前。〃娑罗双树花失色,盛者必衰,若沧桑!〃
声震寰宇,仿佛蕴涵了天地至理,能令日月失色的刀光,刹那间划出了一道诡秘难言,无从捉摸的轨迹,跨越诸行无常,向深雪打开了通往黄泉比良坂的大门。
无尽黑暗已经笼罩了深雪双目,她什么都看不见,唯一还能感觉到的,只有死!面对死亡的恐惧,最能激发潜藏的力量。
宏大光柱冲天而起,无数金色梵文环绕光柱直冲云霄。霎时间好似九天艳阳堕落凡尘,将〃由良魅〃那一刀所带来的黑暗与死亡都驱散得点滴无存。而那光芒源头,正来自于罗刹巫女额心。
天运之目,再度开启。极度的光明与极度的黑暗,都会令人丧失所有视力。所以,没有人能够看得清楚,在天运之目所带来的刺目金光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过程并不重要,无论何时何地,重要的都只有结果。
当四周重新恢复正常后,两名生死相搏的忍者已经分开。〃由良魅〃僵立当地,依旧保持着挥刀的姿势,一动不动。深雪却瘫软在地,正不住地喘息。他从喉咙深处发出模糊不清的咆哮,收刀转身。可是他看不见深雪,眼前一切依然如旧。
因为颈项处的一道凄艳血痕,早已让他的头颅与肩膀彻底分家。没有人在这种状态下还能挽留自己的生命,哪怕掌握了超乎常人强大力量的忍者也不能。
所以他终于倒下。倒地的身体发出了阵阵炒豆似声音,失去控制的肌肉与骨骼自然恢复原状。既不高,亦不矮,既不胖也不瘦,普通得没有任何特征可言。〃啪嗒〃轻响,〃由良魅〃的面孔从那头颅上脱落,却是个制作得精细之极的能剧假面。而那张暴露人前的真面目,同样是随处可见的平凡平凡得模糊。
深雪并不认识这张脸。
夜叉五人众之〖狂能〗演兵卫,脱下面具之后,便只好似茫茫人海里的一滴水珠,永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强烈印象。生当如是,死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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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同刻,备中国高松城下,围城大军的本阵之内,织田信长麾下四天王之一的羽柴筑前守秀吉,正从手下头号猛将蜂须贺正胜的手中接过一头白色信鸽。信鸽脚爪上。用细麻绳牢牢绑着一张用油纸包裹的信笺。羽柴秀吉用剪刀挑断麻绳,将信笺取下打开,迎着阳光细意阅读。他脸色随着那密信的内容而不停变幻,当最后一个字也阅读完以后,羽柴秀吉紧抿的嘴唇不其然微往上弯,形成了一抹既哀伤又得意的奇异笑容。
〃正胜,高松城内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羽柴秀吉一面将信笺放到蜡纸上点燃,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道。
〃高松城已经在我军的水攻策略下被团团围困,城里粮食和武器也都已经耗尽。三天,只要再有三天,我军就可以不战而胜。〃
〃三天太慢了。我要今天之内就把战事结束。正胜,马上向毛利家派出议和使者,告诉他们,要想和我们签订和议,必须让高松城城主清水宗治切腹,毛利家割让出云、石见还有备后等三国土地,这条件他们应该还承受得起。〃
〃三国?可是信长主公要求我们是让毛利家割让五国啊。〃
〃这些你不用管,照我的话去做就是。还有,立刻通知全军,做好一切撤退准备。明天这个时候,我就要回到姬路城。〃羽柴秀吉将那信笺燃烧过后的最后一点灰烬扔下,踩熄。走出帐篷外仰望浮云,悠悠道:〃一天,有这一天的时间,我将可以掌握整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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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杀:燃烧的生命天正十年六月四日,申时:奈良郊外
六月的天空总是变化无常。不久前还是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如今却已只看到漫天的压顶乌云。天色变得阴沉沉地恍若午夜,阴冷狂风肆无忌惮地穿行于山间野外,发出了宛若群鬼夜嚎的低沉呜咽,直教人为之不寒而栗。日夜颠倒,乾坤变异,一切都仿佛正预兆着,即将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大变动,要在这尘世间发生。
连绵山岭下,简陋木屋内,此刻正有一灯如豆。光芒虽弱,却不绝如缕,任凭窗外风云变幻,灯光始终稳定如一。咋看而下,恰似是黑暗怒海中耸立的一座高大灯塔,带来的不仅是光明,还有希望。并非所有人都喜欢这光明和希望。至少,此刻正矗立于木屋对面的小山丘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微弱灯光的两对眼眸内,就绝无半分憧憬与向往。
有的只是仇恨与杀机。
猎猎劲风呼啸而过,吹起了衣袂飘飘。轻薄衣衫紧贴胴体,更突显了那艳丽夜叉女忍的窈窕身材。她伸手轻拨秀发,笑道:〃他们就在那里面?隐蔽得可还真不错。要不是有你话,谁也想不到这荒山野岭的,居然还会有所〖罗刹众〗为防万一而在十几年前搭建起来的木屋吧。〃〃罗刹的上代首领转轮坊才能庸碌,生平最是胆小怕死。所以在各地都安排了这种秘密藏身地,本来就是预备有朝一日落难逃命时候用的。人言狡兔三窟,他却有三十窟,甚至三百窟。〃那男人嘴角边浮现出几丝讽刺的笑容,道:〃想不到十几年来转轮坊始终没动用过的秘密藏身地,今天却让他儿子用上了。〃
〃垂死挣扎罢了。左马助重伤之余再没有战斗力,那名罗刹巫女更不足为虑。莫说我们还有你这么一着暗棋,光是随后将赶到的岩也斋首领和瞬京介,随便那个人动上根小指头,都足够杀上他们十次有余。〃紫罗抿然一笑,道:〃你还是多想想该怎么应付岩也斋吧。夜叉忍法〖金刚不动〗,是我见识过最可怕的忍法。除了罗刹的〖因陀罗九字真言降〗以外,我简直想不出还有任何忍法可以与它抗衡。〃
〃不必担心,左马助会替我们解决麻烦。〃〃他自己的麻烦都解决不了,还怎么替我们解决麻烦?〃
〃这世间上有两种东西的力量,是永远不能低估。其一是人的求生意志。人越是陷入绝境,便越会想要活下去。那股强烈的执念,往往可以创造出难以想象的奇迹。其二就是陷入恋爱中的女人。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女人可以牺牲一切,做出许多疯狂的事。这点……〃他向紫罗望去,淡淡道:〃妳应该清楚得很才对。〃
〃你的意思是……深雪爱上了左马助?〃〃那女人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却不知道其实她的秘密早已经是人人心照不喧。〃男人冷笑道:〃拥有〖天运之目〗的女人,代代都必须与近亲通婚以保持血统纯正。所以无论她有多爱左马助也罢,在正常情况下也是绝对无法和自己选择的男人结合。罗刹一族上上下下,包括她自己在内都不会允许她任意妄为。可是那女人虽然外表看上去像座雪山,实际上心里却比谁都更热。眼下正是一个大好机会,换了是妳,妳认为自己会怎么做?〃
紫罗笑容一敛,随即黯然叹了口气,道:〃我该去与岩也斋和瞬京介他们会合了。在我们回来之前,暂且就别打扰他们,可以吧?〃
〃身为女人的同情心吗?很好,毕竟我们曾经是同伴,就用这份虚幻的幸福,当作送他们下黄泉的临别赠礼,应该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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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窗外发生的所有事情,罗刹巫女,〖真见〗深雪不闻不问,甚至没有半分关注的兴趣。因为她全身全心的精神,都已经投注在左马助身上,容不下其他任何干扰。剪开染满血污的衣衫,用湿毛巾将伤口擦洗干净。深雪强迫自己颤抖不休的双手回复稳定,小心翼翼地将左马助折断的肋骨接好扶正,再用针线把伤口缝上,敷上刀伤药用绷带包扎好。好不容易处理完毕,深雪终于如释重负地长长舒出一口气。先前被强行压制下去的疲累霎时间全都涌了上来,罗刹巫女全身酸软,就此瘫在左马助身边一动不动,除了呼吸远比罗刹众首领急促外,两人间没有了任何分别。
不过十二个时辰之内,连续启动两次天运之目。又经历了长途赶路和生死搏斗,此刻的深雪,几乎已经将自己所有力量都透支殆尽。尤其因为过度消耗精神力,使她更是头痛欲裂。可是罗刹巫女的心,却从未有如此刻的平和舒畅,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