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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八离开前替陈霁拧亮了房间里唯一一盏吊灯,吊灯的照明范围有限,房间外围的许多地方都是昏暗一片,根本看不清。
就是在这种看不清中,陈霁听到了若有似无的脚步声。
“青狐?”她小声询问,声音里充满狐疑。
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重一轻的声响也逐渐清晰起来,在陈霁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个人会走出这样的声音。
那就是瘸腿的叶忘。
陈霁在床上坐直,隔着透明的玻璃墙,看向入口处的深色影子,“你果然来了。”
叶忘笑道:“你果然如我所想……或者说,你的勇敢已经超出你自己的预估了……青青。”
“首先,不要叫我青青,那不是你能叫的,”陈霁坐在床铺上,背后是暗红色的雕花床板,她的背挺得很直,“其次,我虽然被你算计了一次,但是不代表你一直能赢。”
叶忘笑道:“何出此言?我只是把你带到了这里,要上塔的是你,把自己暴露出来的也是你。”
“不,在我躲着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陈霁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玻璃墙上的身影,“你想要改变这个家族的命运,你首先要做的就是摧毁他们已有的精神信仰,你必须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错的,是不应该出现的,要做到这点,让他们恐惧是最有效的方法,因此,八角宝楼里的秘密是你必须公开的第一件事,可惜碍于你的身份,你不能直接来做,你缺少的,只是一个能把这座塔公开的理由,于是你把我带来,你笃定了我一定会进入这座塔,就像你笃定了我一定会来。”
“没有谁是能准确猜到另一个人的心思的,”叶忘淡笑,“我只不过是留着你的朋友,好让你的犹豫变成确定而已。”
陈霁冷笑,“我们三个进来了,恰巧碰上叶九,事情越闹越大,正中你的下怀,于是你毫不费力地把所有人引过来,制造了那局面。”
叶忘笑道:“可是没有人逼你站出来,也没有人逼你坦白你的身份。”
陈霁也笑,“叶忘,我问你,当你唤醒一批因现实而绝望的人后,倘若你还想控制他们,那么你该给他们什么?”
叶忘没有说话。
陈霁冷笑,“没错,就是希望。”
叶忘短促地笑了一声。
“你把他们带入绝境,前面是正在崩塌的山泥,后头是足以粉身碎骨的悬崖,无路可走,无路可退,人们因清醒而绝望,因绝望而丧失生存的意志,这个时候,只要有人站出来为他们指出活路,所有人都会迫不及待地跟上。”陈霁说道:“叶忘,你根本不是让我来帮你的,你只是需要我出现在这里,因为我的出现,本身就是希望!”
陈霁其实还是没有回答叶忘的问题——为什么要自己站出来,为什么要自己公布身份?
其实陈霁自己也解释不清在那个时刻,她为什么要从被子里钻出来,又是为什么要承认那个她唯恐避之不及的身份,她想,这就像一潭淤泥,她早已深陷其中,越挣扎下陷得越厉害,唯有平静下来,顺着淤泥的浮力,或许还能求一生机。
玻璃墙后的叶忘忽然低低叹一口气,“陈霁,你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陈霁并不接受他的赞美,她很平静地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叶忘笑道:“你还愿意和我合作?”
“虽然我不想承认,”陈霁冷笑,“但是我们确实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叶忘哈哈地笑开了,笑了半会儿,他说出一个字,“等。”
陈霁心领神会,“等叶一?”
“是。”叶忘承认,“等我父亲,和我弟弟。”
陈霁皱眉,半晌后无奈应道:“好吧。”
“谢谢。”叶忘的感谢听上去十分诚恳。
陈霁冷淡道:“各谋其利而已。”
那一晚,在叶忘离去后,陈霁睁眼直到天明,她没有告诉叶忘隅溪和贵桦的去向,所以她不认为叶一能这么快赶回来。
可是没想到两天后,叶一竟然真如叶忘所想,回来了。
那是陈霁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男人,他的年纪应该与她外婆差不多,可当陈霁透过晨光看到站在玻璃墙外的他时,竟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百岁老人。
“你就是陈霁?”叶一的声音很沉很稳,听上去像是正竭尽全力地压抑着什么,可转念一想,似乎又只是年纪所示,不足为奇。
陈霁彼时正坐在那张红色大床上慢慢编辫子,她穿着叶八送来的米白睡裙,两条茭白似的小腿荡在床沿,黑色的长发垂在身前,看上去就像一个刚过门的小新娘。
叶一初转过身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画面,他有些怔愣,随即脱口而出道:“你真像你外公。”
陈霁是没见过外公的,但是她知道,像他的人不应该是自己,“岳白比我更像。”
“那孩子我见过,确实像,像得让我吃惊。” 叶一浑浊的眼紧紧盯着陈霁,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地惊喜与赞叹,“但是你不一样……有没有跟你说过,在你身上,我能看到叶济申的灵魂。”
“我在你身上也能看到我外公留下的印记,太深刻了,真叫人扎眼。”陈霁只是随口反刺,却不想竟在叶一衰老的脸上看到刹那的震惊。
叶一久久没有说话,他只是佝着背缓慢地踱到陈霁面前,与她一同坐在大红雕床的床沿,“这里还住得惯吗?”
陈霁觉得这问题问得有些滑稽,她注意到叶一的手正缓慢地抚上被褥,动作轻柔如抚摸爱人光滑的背脊。
没有人说话,直到叶一忽然俯身咳嗽,那咳声惊天动地,仿若要把所有的内脏一并咳出喉咙,陈霁听得心头直跳,不由自主便轻拍上他的背,帮他顺气,“你没事吧?”
“没、没事……”叶一喘着气放开捂住嘴的手,手心里是一小滩骇人的血痰,血呈暗红偏黑,足尖病情之重。
陈霁忽然想起这几日在咒术家族里所见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老人除了像叶八叶五这样的师父外几乎没有,而叶一,大抵就是活得最久的了,一想到这,心头被那口血痰催生而出的一点怜悯消失殆尽,陈霁冷冷问道:“我家里人怎么样了?”
叶一掏出一条手帕擦干净手心,抿着苍白干涩的唇笑道:“他们都很好,你可以相信我。”
陈霁点点头。
叶一扶着床柱站起身,步履缓慢地走到书桌前坐下,拉开中间的抽屉,取出一本黑皮笔记本和一支钢笔,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
陈霁赤着脚走到他身后,看到他又拉开左边的抽屉,熟练地取出一张小砂纸和一块小橡皮,开始保养起那本看起来有些年月的黑皮笔记本。
叶一的手很干净,是那种绝对没有做过家务和粗活的手,即使年老,那指尖的每一点薄皮依然彰显出他的尊贵身份,如果不是知道他便是叶一,谁都只会以为这不过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年迈老人,鳏寡孤独,人生寂寞罢了。
陈霁看着他一点一滴擦去书皮上最细微的污痕,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那个一直暗中住在这间房里的人,难道就是叶一?
作者有话要说:叶家的故事是几年前写过的文,今天开了个坑,让他们重见天日,但是因为是耽美文,所以不放链接,也请大家慎重,小心被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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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等待
第四十章一天的等待
陈霁带着犹豫开口,“你……”
叶一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时间;他截了她的话;语调平和中自有不容置疑地笃定,“你过来。”
陈霁依言走到书桌旁。
叶一将保养好的笔记本递给陈霁;年老的脸上浮现出温柔慈祥的笑意;“这是你外公的东西,现在交给你。”
“外公的?”陈霁一愣;继而迫不及待地翻开笔记本。
厚厚的笔记本里并没有写下太多的文字与心情,反倒是许许多多用钢笔描画出的小图案充盈在纸页的每个角落;陈霁翻过几页;突然被其中一副图画吸引。
画面中是一扇窗户;窗下是一张简单的硬木书桌;桌面上停着一只小鸟;那小鸟微微侧着脑袋,圆圆的眼好奇地看向画面外的陈霁,十分灵动可爱。
陈霁合上笔记本,眼神落在现实里的窗外,忽然失了言语。
画里小鸟所见的,是自己,还是几十年前的外公?
叶一轻轻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它交给你吗?”
陈霁嘲讽地笑,“你让我继承外公在这里的东西,你是以为你能像囚禁我外公那样囚禁我吗?”
叶一摇头,“我年轻的时候都关不住他,更何况现在,对象又是你。”
陈霁抿紧唇。
叶一又问:“你知道我摸着那本本子时是什么心情吗?”
陈霁没有回答,她不喜欢揣度人的心思,就像她不喜欢别人揣测她一样。
叶一微笑道:“这几年,虽然我一直记得要来这里看看,但大部分时候的心情就像刚才一样平静,我越来越平静了,这也意味着我已经快忘记叶济申这个人了……关于他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全部忘记,这就是咒器的命运,这就是……”他忽然顿住,眼神意味不明地看向陈霁,见她并无怪处,这才转了话锋,接着说道:“咒器会消失,不管是照片录像,还是人的记忆,他们都会消失,唯独这些东西会保存下来,他们看过的书,用过的本子,睡过的床,住过的房间……”
陈霁忍不住回道:“可是原本记着他的人都忘记他了,这些东西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睹物思人也该有人的存在,没有人,所有这些,不过是死物。”
叶一一怔,继而失笑,他的笑声由低低的轻笑逐渐高昂起来,笑得酣畅淋漓,笑得几乎又要咳出几口老血。
陈霁觉得莫名其妙,她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笑点。
叶一笑够了,这才安静下来,他坐着看了会儿窗外,发了一会儿呆,忽然起身从书架上抽下一本书,坐回书桌前,静静地翻阅。
陈霁盯着他看了半天,心里觉得奇怪,问道:“你打算在这边看一天的书吗?”
叶一没有回头,理所当然道:“是啊。”
陈霁顿觉不舒服,“我能请你出去吗?”
叶一拒绝,“不行,这里你说得不算。”
陈霁冷冷一笑,转身上床,被子一盖,倒头就睡。
她原本并不想睡,只是不想面对叶一,便闭着眼思考接下来的计划,可她躺着躺着,脑子越来越沉,到最后更是困倦地连眼都睁不开。
盛夏的近午,本来就是熏熏然正好眠的。
陈霁干脆闭上眼,真的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陈霁恍惚感觉到有人在握她的手,她的眼皮微动,睫毛轻颤,一双眼刚要睁开,床边忽然响起深沉如雾的一声喟叹。
“别动,别看我……”是叶一,“……就让我这样看看你……”
陈霁皱眉,却也没有睁开眼,“我常常被人认错为另一个人。”
叶一轻笑,“是吗?那就让我也认错一次吧。”
陈霁有些疑惑,她觉得她今日见到的这个老男人一点都不像她想象中的叶一。
她想象中的叶一应该是一个寡情凉薄的男人,心里仅存利益,对人,对事,他必定总是客观的,就连他的长相也应该是清淡中不见余温,凉得令人心悸。
可是他不是。
她见到的叶一不是这样的,他苍老平和、深情感性、眼皮松弛的眸子里不遮不露地透着属于自己的情感,当他静静地站在你面前时,你仿佛能听到一首连空气都会跟着哼的老歌。
陈霁听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