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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狐的脑子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它费了半天劲才让自己四脚着地站起身,这会儿刚歪歪扭扭地往前走出一步,立即重新跌回地上,它回头,眨眨眼,神志不清,像以前每次撒娇耍赖时那般,楚楚可怜地望过来,“青青……”
桃夭一愣,眼神闪烁。
青狐瘫在地上开始打滚,“青青啊……青青啊……你到底上哪去了啊……我找不到你了啊……”它滚着滚着,一个翻身间,竟然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桃夭站在离它两步远的地方,怔得有些发傻。
白色狐狸的两只前爪搭在尖嘴下头,很快就被亮晶晶的眼泪浸得湿润,九条尾巴无精打采地平铺在地上,随着它抽噎的节奏,一下一下小小地跳跃。
桃夭迈出步伐,走到那落着泪的狐狸脑袋面前,蹲□,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这里?”
小狐狸哽咽地回道:“……因、因为这里……没、没有……青青!”
桃夭点点头,又问道:“你很想她吗?”
小狐狸继续抽泣,“很、很想啊……我、我做了个梦……梦里白狐抱着你……可是等我醒过来,我却找不到我的青青……”
“所以你就哭了吗?”桃夭伸手,将小狐狸托起,抱进怀里,“傻瓜。”
酒醉的小狐狸把脑袋枕在桃夭肩膀上,咕哝道:“桃夭……你身上没有桃花香了……”
桃夭拍拍它的背,声音平淡中带着独有的温柔,“你再做一个梦,这次醒过来,你一定就能看到她了。”
小狐狸被她拍得舒服,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鼾声,很快便趴在她怀里睡着了。
桃夭抱着它一路向桃林外走去,她低低地唱着一首改编的童谣,像是兴之所起,又像是特意要哄小狐狸睡觉,“青青河边草,悠悠天不老,青狐要睡觉,宝宝从不吵……”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人可能会想,我为什么要写桃夭呢?还要安排她这么多戏份,尤其是那些和青狐的对手戏,让多少人看了心生不快。
可桃夭这个人,或者说这只妖怪,在我心里真的是不一样的,她绝不是普通的女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真正陪伴了青狐一整辈子的人,如果青狐的故事往前追溯很多年,那么,当之无愧的女主角应该是桃夭,而不是现在的青青。
可惜白狐死了,所以她守寡了。
这个故事写到现在也有十六万字了,如果说《猫》的主题是命运的缠绕,那《有狐》的主旨只有一个,命运的冲破。
不管是青青注定早夭的宿命,还是青狐注定沿袭上一辈的悲剧,他们的命,都需要冲破。
可能有人发现了,桃夭和白狐的故事,不就是另外一个时空里的青狐和青青吗?白狐乘舟独行,最后带回桃花小妖,他教她幻术,陪她长大,最后带她离开青丘山,一起被埋在万妖冢下,可惜桃夭是植物,对生存环境的要求比狐狸更严格,也是为了她,白狐最后才会放弃一切,用毕生精力创造出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万妖冢。
他只希望她能活下去,开出最美丽的桃花。
后文的剧情还在写,继续说下去会剧透太多东西,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在这里说这么多话了,只是看到大家似乎不喜欢桃夭,才忍不住替她说两句。
就像桃夭对青狐说的:就像你一定能想起我,总有一天,你也一定会明白,我是真的在帮你。
以上是花匠在重阳节的留言,谢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支持和鼓励,祝大家看文愉快》《
☆、相思苦
第四十七章相思苦
变回狐狸的青狐果然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它居然还是狐狸的模样;而站在它身前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一脸冷清矜持的陈霁;一个是眉眼妩媚妖娆的桃夭;她们双双站在一处,齐刷刷盯着它看;它刚要出声唤陈霁,身后有人拍了拍它的脑袋;它一回头;又看到中年模样的自己蹲在身后;正笑意吟吟地冲它咧嘴。
青狐即使在睡梦中也一直记得有个人告诉它;等它下一次梦醒;它就能见到青青了。
所以不管眼前是怎样的梦境,它都努力挣扎着要醒过来,“呜……”
眼皮刚刚撩开一条细缝,就被一只手亲柔却坚定地扒开了,混沌灰蒙的光线投进视线,柔和中带着黑夜独有的安详,让它忍不住揉揉眼,想要看得更多。
“你醒了?”一直抱着青狐的桃夭低头俯视趴在胸口的小狐狸,让它与自己对视。
青狐眨眨眼,舔了舔不小心流出的口水,尴尬地直笑,“嘿嘿……嘿嘿……放我下来吧……”
“从前有一只狐狸失足掉到了井里,无论它如何挣扎也没法爬上去,这时候来了只口渴的公山羊,它看见狐狸在井下,便问它井水好不好喝,”桃夭抱着青狐,眼睛却不看它,只是望着远方,慢慢说道:“狐狸极力赞美井水是天下最好喝的井水,清甜爽口,劝山羊赶快下来与它痛饮,一心只想喝水的山羊信以为真,不假思索地跳了下去,当它喝完水后,狐狸狡猾地对它说:‘你用前脚趴在井墙壁上,再把角竖直,我从你后背上跳出去,再拉你上来,我们就都得救了。’公山羊同意了,狐狸上去以后准备独自逃跑,公山羊指责狐狸不守信用,狐狸对它说了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青狐刚刚醉醒,脑子还晕乎乎地转不过弯来,这个时候听到桃夭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脑子里更是浆糊一片,只能黑着脸讷讷回了一句,“它说什么了?”
桃夭终于低头看它,眼带笑意,“它说:‘喂,朋友,你的头脑如果像你的胡须那样完美,你就不至于在没看清出口之前就盲目地跳下去。’”
青狐脸上的毛在晚风里呼啦啦吹出凌乱的动态,就像它此刻的内心世界。
桃夭却还没有结束说教,她歪着脑袋紧紧盯住小狐狸心虚不已的脸,半天后,蓦地笑了,“你说你是狐狸呢,还是山羊?”
青狐用前爪的肉垫挠挠鼻子,别开视线,小声嘀咕道:“我当然是狐狸啦……”
“哦……”桃夭意味深长地笑,“原来你是狐狸啊……”
青狐再也受不住这种略带戏谑的调戏,愤怒抬头,就要恶狠狠去瞪桃夭,双眼却突然撞进另一对黑亮水润的眼。
那是陈霁的眼,眼珠子格外黑,直直看人的时候,就像一口饱满的井,能照出清晰的人影,也能藏住数不清的心事。
青狐被这双眼乍然一盯,忽然有些怔忪。
它觉得熟悉,这种熟悉的感觉不仅仅来自于外表,更来自于眼神里能够传达出来的情感。
深厚,内敛,从不热烈,甚至习惯性隐藏,可那却是实实在在的感情。
那是陈霁的眼,看着它时候的眼。
“青青!”小狐狸几乎要炸毛,“你是青青!”
陈霁低头平静地笑,边笑边伸手扯住小狐狸两边腮帮子上肥厚的肉,用力往外扯,“这故事告诉我们,聪明的人应当事先考虑清楚事情的结果,然后才去做!”
青狐即使被扯得肉疼,可心里却是这两日来最安定快活的时候,它笑嘻嘻地任由陈霁拉扯,粉色的牙肉暴露无遗,口齿不清也要开心地笑,“青青!青青!”
陈霁扯酸了手,这才放下力气,抓起小狐狸,和它面对面地直视,“虽然从小就知道你家伙没什么羞耻心,但是喝醉酒就撒泼这一点,还真是让人吃惊啊。”
青狐猛地想起先前在桃花树下的无赖行径,喉间一滞,嘴里不由自主便打了个嗝,那经由肠胃吞噬后的酒气上涌,直直扑到陈霁脸上,熏得陈霁瞬间黑了脸,手往后一抡,就把小狐狸扔出去了。
陈霁坐着的地方是一处矮丘断裂的边沿,她的脚悬荡在矮崖上,脚下是在黑夜里不知深处的凹谷,静夜的风呼呼刮动她的衣服和长发,整个人虽然闲散地坐着,却好似随时都会飞走一般。
一双有力的男人胳膊从她身后伸出,柔和却坚定地搂住她。
陈霁闭上眼,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找我?”
青狐把脸埋到她的发里,嗅了嗅没有桃花香却真正熟悉的味道,“你一直都没有离开我,我又为什么要离开你?”
陈霁微微笑,手掌覆盖上他圈着自己的手臂,低笑道:“就你最狡猾。”
青狐闷声笑道:“谁让我是狐狸呢?”
这万妖冢青狐也并非没有闯过,可陈霁消失的这几天他却哪里也没去过,不是不去找,而是隐隐约约便知道,青青一定没有离开,一定就在自己身边。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抱了一会儿后,青狐突然在陈霁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赌气说道:“不许再这样一声不吭地突然消失!”
“我一直都在自己的身体里呆着啊……只是你没发现我而已。”陈霁仰起脑袋,让自己枕进身后男人的怀里,“……你们俩做的那些事,我都看在眼里呢。”
青狐忽然在陈霁身上胡乱摸了几把,吓得陈霁差点跌到山谷下,他把她紧紧压在怀里,笑得得意又欠扁,“那你一定也看到我对你是如何的忠贞不渝了吧!”
陈霁冷哼一声。
青狐哈哈一笑,贴着脸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转移话题佯怒道:“桃夭到底对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居然答应把自己的身体借给她!你也不想想,万一她……呃……对了,她现在在哪?不会也躲在你的身体里吧?”他一边说一边扳过陈霁的脸,左瞧右看的,眼神狐疑,“我可不想等下亲你亲到一半,吧唧又变回桃夭,狠狠唾我一脸唾沫星子。”
陈霁微微笑,“自找的。”
青狐左右嗅嗅,问道:“桃夭呢?”
陈霁笑道:“她也在我的身体里,现在可能也在看着你吧?透过我的眼看着你。”
青狐一滞,有些被她话里的含义冷到。
陈霁却只是笑,笑得云淡风轻,笑得好似普天之下再没她看不开的东西。
青狐抱住她晃了晃,半是威胁半是恳求地笑,“快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霁静了静,忽然指向脚底下的山谷,低低说道:“你看。”
青狐俯□,有冰寒却不刺骨的风从山谷底下吹上来,让他不寒而栗,他微微眯起眼,皱眉说道:“这底下的东西不是良善之辈。”
陈霁推推青狐的胸膛,站起身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桃夭到底和我说了什么吗?不是还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包括你自己心底里存在的疑问……答案都在这下面。”
青狐也站起身,犹豫地想要伸手拉她,“青青……”
陈霁退后一步,摇头苦笑道:“青狐,你撒了个弥天大谎,你骗了我们所有人。”
青狐握紧拳头。
“那一天,桃夭突然出现,他对我说你曾经死过一回,这辈子,你还是会承袭你既定的命运,再次因精力耗尽而死,他问我要不要救你,我答应了,于是我把我的身体借给他,他说他能带我找到你绝不会告诉我的真相。”陈霁看向青狐,莞尔一笑,话锋倏转,“你一定会问我,怎么能轻易相信一个陌生的妖怪。”
青狐点点头,神色凝重。
陈霁看着他笑,她的笑容很清淡,像一碗透彻的白凉水,什么也没有,同时也叫人什么都看不清,“因为你不会跟我说真话,而我又不敢拿你的命来赌,所以哪怕他说的话里只有百分之一的可信度,我也会来。”
四周灰蒙蒙泛着潮湿的寒气,天际的鱼肚白不知何时已经越过十分之一片黑夜,陈霁站在矮崖边上,黑发将她的脸吹乱,她的声音依旧平静,“青狐,不是只有你在乎我的性命,我也在乎你的安危,你用了这么多年教会我这个感受,到最后却不知道我也会舍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