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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讶然看向一旁的凌嗣,他状似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那……大鹏他……”忽然想起那个要我小心些的男孩。成为凌奴是他最大的梦想。如今这梦还是因我而碎了,他一定在怨恨我吧?胸口突然涌出的讥嘲险些让我冷笑出声。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在诅咒我。谁让我这个灭世之妖生来就是被诅咒的妖物,遇到我也算是他流年不利。
“没有什么大鹏了。”凌空微笑道:“现在他叫空九。”
原来他进了空部。我点了点头,再不多问。是啊,他又不是妖孽。就算无法成为凌奴,一样有机会活下去。可不知怎的,听到他平安,我的心头却是一松。
“从今天起,你就是新一代凌奴。在你真正的主人出现之前,我作为空部首领和困龙诀的传法者将暂时成为你的主人。困龙诀习练成功之后,你将作为巡查使逐渐学习和累积执掌青衣楼的经验。直到你真正的主人接受你的奉献和效忠并赋予你成为青衣楼执事的权力。”
“是!”我恭谨的应道。
真正的主人么?我深深的垂下头,在凌空看不见的地方笑得阴森而冰冷。我会听话的学习一切你们要我学习的东西。我也会努力的经营和守护青衣楼。只不过,如果这样的我也能够活下来,我的主人就只有我自己,也只能是我自己!
成为凌奴之后的生活跟以前相比并无多大的改变。唯一特殊的是我开始一点一滴的培植自己的势力。这些小动作当然不可能瞒过凌空的眼睛。不过我知道只要不与青衣楼的利益相悖,凌空是不会干涉的。毕竟等那个所谓的楼主出现之后,我才是青衣楼实际的操纵者。而这个分寸我一向把握得很好。
巡查使的工作并不简单。借着处理各式各样的问题,凌空逐渐将青衣楼的处置权交到我手上。这使得我在青衣楼的权势日益壮大,威信也越来越高。除了调动大量人手还需要凌空同意之外,其他事情我基本都可以自行做主。只是看着那些对我恭谨万分的属下,我却渐渐感到窒息。因为不管我的地位有多高,我依旧是个只能将脸孔隐藏在黑暗中的生灵。一个不能见人的妖孽!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避开所有人。独自躲进山林,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看似古怪的嗜好仅仅是因为我厌倦了那层永远遮挡在我眼前的纱笠。我知道这不过是逃避问题。但就算我当真是妖,一样希望能堂堂正正的生活在阳光之下。只是这一次,我竟遇到了那个真正的妖孽!一个让我不能也不愿抗拒、与我纠缠一生的妖孽!
或者说……是我的神!
习惯性的来到那个水潭,却发现水潭边矮小清澈的瀑布内竟然站有一个双目紧闭的人。乌黑的长发在瀑布冲击中紧紧贴在他白皙得几近透明的肌肤上。强烈的色彩对比被柔化在水光之下,让人印象深刻却丝毫不觉突兀。飞溅的潭水如同珠翠,在他周身笼上五彩的光晕。是我眼花了么?那个俊美如画的男子与周遭的环境浑然一体,毫无世俗的浊气。就像是水波中的幻影,又像是山中的精魅。
他是真实存在的么?入魔般牢牢盯住水瀑中的人,直到他缓缓的睁开双眼。那是一双玄黑的眼瞳。瞳内烟波浩渺。乍一看如常人般混沌,但若一不小心便会深深陷入那流转的神采之中,不得超脱。
“你……是什么人?”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阳光在他矫健修长的身体上跳跃。那个赤裸的走向潭边的男人就像是从光中走出,从容而优雅。这一刻我浑然忘记了要将自己的双眼藏起。
“……妖,噬人的妖!”他邪气的舔了舔嘴唇,一丝危险的气息透体而出。
若你是妖魔,那我是什么?
是嘲讽吧?因为看到我的妖瞳的缘故。我感到愤怒但更多的却是悲哀。没有期待,我的心果真就没那么痛了。
然而我错了!他竟然说我有双不错的眼睛。说倘若这世界伤你至深,便灭了它又有何妨!
他不怕我!是真的不怕我。明明看到了我的妖瞳,却仍然懒懒的冲着我笑。甚至还敢向我要衣服穿。当真是妖孽么?难道他想用最惑人的姿态让我再一次生出不该有的期冀,然后再将我彻底的毁灭?
那从心头荡起的温暖让我难以抑制的恐惧着,简直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
“我叫昊天!你呢?” 看着林间的人影渐行渐远,我慌忙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无论他是不是我的浩劫,仍旧不想他就这么离开我的视线。
“是终结也是开始。一元之初,周而复始。叫我‘零’!”极低的声音远远的飘散在林间。若不是我将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他身上,只怕也听不见。
零……吗?那么对我来说你是终结还是开始呢?在唇齿间细细的咀嚼着他的名字,难言的滋味在心头一点点弥漫开来。
零的发色和瞳色都极为纯粹。应该有玄武王族的血脉吧?只是玄武王族历史上曾出过不少酷喜四处游历且风流成性的人物。因此与其他三国的王族相比,玄武的王族血脉流传相对较散。是最不好追查的一种。想到这里,我不由摇头苦笑。就算再困难,以我目前的势力同样有办法将他的来历摸清楚。只是我却不敢这么做。不是因为怕凌空干涉,而是我不自觉的害怕着追查的结果。无论那个零当真是山中的精魅亦或是别有用心,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所以还是象他所说的,哪里遇上哪里算吧。只是我没想到,与他重逢的那一天来的竟是这么快。
再见面,他淡漠依旧。但却让我看到了他清冷笑容之下令人激赏的才华。茶、酒、乐、舞,周全的谋划、诡异的经营主张。他是个绝对出色的舞者,也是个绝对精明的商人。更加是一个让我摸不清深浅的聪明人。他的一切不由自主的吸引着我的视线。与他喝酒、下棋,陪他大笑、高歌。在他面前我不用遮挡我的眼瞳,不用小心的保持距离。不知不觉的,零时而清冷时而邪佞的笑容便深深镂刻在我的脑海里。
我的心思零并不知道。所以当他将如同催命符一般的龟煞举到我面前时,我才发觉自己对他的那份贪图竟是这样的可笑。零跟我说过他来芜城是为了寻找一些东西,只是我万没有想到他找的是青衣楼暗八部。而这个肯对着我的妖瞳微笑的男人就是我誓言要杀死的青衣楼主-―我生命和魂魄的主人!
我要杀了他!一定得杀了他!只要杀了他就再没有人能主宰我,我是自己的主人……龟煞入手的那一刻,澎湃而真实的杀意在我胸口涌动。可挑刺过去的剑尖却硬生生的停在了他的喉前。为什么?为什么我刺不下去?
我仓皇的逃离那双黑瞳的注视,却又不愿当真离开。于是便缀在外出的零身后见证了那场针对他的阴谋。或许是潜意识中希望零死在那些杂碎手中,我犹豫再三还是没有现身帮忙。可很快我就知道他根本不需要。
零的武功很高。但一直以来,他显然并没有给我了解他真正实力的机会。此刻身陷困境,他的悍勇令人惊叹。散发着青光的匕首每一次挥动都利落而狠辣。自敌人喉管喷射而出的鲜血将夜色渲染出令人迷乱的惨烈。随着一条条生命的陨落,零那双玄黑的眼瞳竟然越来越亮,就象是汲取了死灵作为营养。诡异、却美得让人战栗。我看着他切开自己的伤口,烧焦自己的皮肉。诸般残忍的手段,只是为了在最虚弱的时候依然能与我抗衡。这就是属于零的残酷和骄傲!
这样的零,我杀不了!
与他对峙中,一道明悟从心头闪过。若是一定要将自己交给什么人处置,我宁可那个人是零。于是我将他带到凌空面前,顺从的跪在他脚下。
真正的凌奴会承受主人的情绪波动。所以就算之前他说过不在意我的妖瞳,不把我当成奴隶,等到情绪传递的时刻,所有的谎言都会被拆穿。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无论是怎样的厌恶和鄙视我都不能回避。然而他却并没有骗我。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成为真正凌奴的那一刻。零的情绪如排山倒海般冲入我的心海。怜惜、不平、淡淡的喜悦,太多庞杂的波动让我几乎迷失在那片晦暗而又温暖的感受中。但,没有厌恶!
我从没有象此刻这么庆幸于凌奴对主人情绪的承受。可这份庆幸很快就变成了煎熬。零的焦躁,零的痛苦,甚至于零的情欲。无论是怎样的冲击他都固执得自己背负,却不知我早已深入到他淡漠冰冷的外壳之内,为他而活。
“……我只是……。云也有的。我想或许……”零的话凌乱不堪,但似乎每个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有我还恍惚着。塞入掌心的那枚吊饰工艺精湛而特殊,想必花了他很多的心思。我紧紧的捏住,不敢相信这份心思是为我而动。只是,还问什么呢?零不仅仅是我的主人,还是让我丢不开放不下的零啊。让零的情绪因我而生,一直就是我的贪图。只不过零你不知道而已。
“告诉我,你当真不会后悔么?”压在我耳畔的喘息和低语听来是那么艰难。零僵直紧绷的身体如同光滑的玉石贴伏在我胸前,撩拨着我所有的焦躁。
“你知道如果我继续下去,我就绝对不会再放开你了……”
“该死!我知道!” 我咬牙切齿的回答。激越的心跳和体内正不住叫嚣的欲望之兽燎烧着我的理智。都到了这一步他还有能力停下来么?让我承认我的自制力比他差,实在是件令我火大的事情。
“你说过我是你的荣耀,那么你知不知道对我来说你是什么?”手臂用力勾住他的肩颈,我认真瞪视着零玄黑瞳仁内的星云流转。
“什么?”他笑了,在我身上抚慰的动作毫无预兆的激烈了起来。我不禁猛的倒抽一口凉气,大脑中登时一片混沌。咬牙忍住那突然自心脏蔓延至全身的麻痹感,我高高的仰起头,迎上他带笑的唇。
“……唔……你是我的……信仰!”
……
“昊天!”树下突然响起零的呼唤,将我从回忆中唤醒。一时间,虚幻与真实交错在他那张带着邪气笑容的脸上。我胸腹间的灼热瞬间燎烧到极点。
“你来了。事情办完了么?”我略探头,隔着大树的枝叶向下望去。不是不想下去,只是以我对他的了解,此刻的我若让他看到,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脑中心念电转,脸上却禁不住愈发的炽热。
“是啊。”零张开了手臂轻笑道:“下来!我接着你。”
“少来!”我嗤笑道:“就算你打算被我砸死,我还怕摔死自己呢。又不是没武功,玩什么花活……”正鄙视中,一道黑影旋身而起。淡淡的酒香瞬间包围了自己。
“昊天呐昊天,我想我实在应该跟你探讨一下有关赌品的问题。”零的轻笑声如同清风自我耳畔拂过。我连忙侧身扶住那个执意要和我站在同一条枝杈上的矫健身体。
“赌品?你什么时候有那种东西的?”我不屑的轻哼,他肆意的大笑。
“知道么,你真的很了解我。”零低下头,轻柔的覆上我的唇。我再不躲闪,认真的回应着那个蹲跪在我面前的男人。
风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吹拂,四周的一切都消失了。不过,谁在乎!
“……喂,等等……唔……别乱来!会掉下去的……喂!啊……该死的!”
番外 离非
夜空清透的犹如深蓝色的宝石。寂静的月色下只有枝叶在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