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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雷克接通了埃文斯的手机:“有什么情况吗?彼得?”
“事实上,没有。”
“他发疯了。我真的替他担心。我的意思是,作为朋友。我真替他担心,更不必说下周的宴会了。我的意思是,他会不会有事儿?”
“我想没事儿。他会带一飞机的朋友去那儿。”
“你肯定吗?”
“莎拉是这么说的。”
“我可以跟乔治谈一谈吗?你能安排一下吗,”
“我想,”埃文斯说,“他刚刚出城了。”
“又是那个该死的科内尔。他就是那个幕后策划者。”
“我不知道乔治现在怎么样,尼克。我所知道的是,他会来参加宴会。”
“我希望你答应我,你会拯救他。”
“尼克,”埃文斯说,“乔治正在做他想做的事情。”
“这正是我担心的。”
21 去旧金山
10月4日,星期一
下午1时38分
莫顿的“湾流”私人飞机腾空而起,这一次,莫顿邀请了几位最为知名的人物,这些人都是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的支持者。其中两位是摇滚明星,一位是喜剧演员的夫人,一位是在电视剧中扮演过总统的演员,一位是最近竞选过州长的作家,还有两位是来自其他事务所的环保律师。他们喝着白酒,吃着熏鱼烤面包,围绕着主导世界经济的美国应该如何促进环境保护这个话题,热烈讨论着。
非常例外地,莫顿没有加入这场讨论。他瘫坐在机舱后部,看起来焦躁不安,阴郁消沉。埃文斯坐在旁边陪着他。莫顿喝着未经稀释的伏特加。这已经是第二瓶了。
“我把你取消捐款的文件带来了,”埃文斯说着,把文件从公文包里取出来。“如果你仍然想这么做的话。”
“我仍然想。”莫顿几乎看也设看,就笔迹潦草地签了字。他说,“好好把它保存到明天。”他向身后看了看自己的客人。
客人们正在谈论着随着世界上热带雨林的砍伐。多少物种已经灭绝了。
在另一边较远的地方,特德·布拉德利,那个演过总统的演员,正在谈论着他是多么喜欢他的电动汽车——他说他拥有这部车已经很多年了——而不喜欢那部现在非常流行的混合型汽车。“没法比较,”他说,“混合型虽然不错,但它们并不是真正的汽车。”
在中间那张桌边,坐着环保基金会董事,安·加内儿,她说洛杉矶应该提供更多的公共交通设施,这样人们才有可能走出他们的小汽车。美国人。她说,释放出的二氧化碳比其他任何国家的人都多,这是很丢人的。安是一位著名律师的漂亮夫人,对什么事情都非常热心,尤其是环保。
莫顿叹了一口气。他转向埃文斯:“你知道就在这一分钟我们制造了多少污染吗?十二个人飞往旧金山要燃烧四百五十加仑的航空燃料。仅仅这一趟,每个人平均制造的污染就多于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一年制造的污染。”
他喝完伏特加,愤然地把杯子里的冰块摇得哗啦哗啦响。他把杯子递给埃文斯,埃文斯把这个信号理解为再来一杯。
“如果有比高级轿车自由主义者更糟糕的人的话,”莫顿说,“那就是‘湾流’环保主义者。”
“但是乔治,”埃文斯说,“你是‘湾流’环保主义者。”
“我知道,”莫顿说。“我希望它让我更加不安。但是你知道吗?我没有不安。我喜欢坐着自己的飞机满世界地飞。”
埃文斯说:“我听说你在北达科他州和芝加哥呆过。”
“对,呆过。”
“在那儿干什么?”
“花钱。花了很多钱,很多。”
埃文斯说:“你买了一些艺术品,”
“没有。我买了一些比艺术品贵得多的东西。我买了诚实。”
“你一惯正直诚实。”埃文斯说。
“噢,不是我自己的诚实。”莫顿说。“我把别人的诚实买来了。”
埃文斯不知如何回答。片刻之后,他想莫顿是在开玩笑。
“让我慢慢道来,”莫顿继续说道,“我搞到了一串数字,孩子,我想让你把它给科内尔。它非常——呆会儿再说。你好,安!”
安·加内儿向他们走来:“乔治,你回来一会儿了吗,我们现在需要你。瓦努图诉讼案,谢天谢地,得到你的支持,关于气候变化的会议时间,尼克已经确定,这次会议非常重要——天啊,乔治。关键的时刻到了。”
埃文斯准备站起来让安坐在他的位置上,可莫顿把他推回到座位上。
“安,”他说,“我必须说,你看起来比以前更加可爱,可彼得正跟我谈一桩小买卖儿。”
她瞅了一眼那份文件和埃文斯打开的公文包,“噢,我不知道打搅你们了。”
“哪里,哪里,给我们一分钟时间。”
“当然。对不起。”但她仍徘徊在侧,“这不像你,乔治,在飞机上谈生意。”
“我知道,”莫顿说,“但是,你应该知道,这些天来,我觉得自己相当不像自己。”
她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如何接话,于是笑了笑,点点头,走开了。
莫顿说,“她看起来不错。我在想是谁给她做的手术。”
“给她做手术?”
“她在过去几个月中做了整容手术。我想是眼睛。也许是下巴。反正做过。”他说着,挥了挥手,“关于这些数字,不要告诉任何人,彼得。任何人都不要告诉。不要告诉律师事务所的人,特别是不要告诉——”
“乔治,该死的,你为什么躲在这里?”埃文斯从自己的肩上看去,看见特德·布拉德利正向他们走来。
特德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即使在中午也是这样。“没有你,乔治,这世界还是一样的。天啊,这个世界要是没有布拉德利那就枯燥无味了。啊呀,我是说,没有乔治·莫顿,这个世界就枯燥乏味了。来吧,乔治。别缩在那儿了。那个人只不过是个律师而已。来喝一杯吧。”
莫顿让他们领着走了。他回头瞥了埃文斯一眼。“以后再说。”他说。
22 旧金山
1O月4日,星期一
晚上9时02分
晚宴后,马克·霍普金斯宾馆的豪华舞厅暗了下来,演讲马上就要开始了。观众们个个优雅端庄,男士们穿着晚礼服,女士们穿着参加舞会的盛装。在华丽的枝形装饰灯下,尼古拉斯·德雷克的声音从讲坛上响了起来。
“女士们,先生们,毫不夸张地说,我们正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环境危机。我们的森林正在消失。我们的湖泊河流受到了污染。构成我们生物圈的植物和动物正以史无前例的速度消失。每年灭绝的物种多达四万种。就是说,每天有上百种。按照这样的速度,在今后的几十年中,我们这个星球将失去一半的物种。这是地球史上物种灭绝最严重的时期。
“构成我们生命的东西是什么’我们吃的东西受到了致命的杀虫剂的污染。我们的庄稼因为全球变暖而颗粒无收。我们的气候越来越糟。形势越来越严峻。水灾、旱灾、飓风和龙卷风,殃及全球。我们的海平面正在上升——下个世纪中将上升二十五英尺,也许更多。最为可怕的是,新的科学研究指出,由于我们的毁灭行为,出现了气候突变这个幽灵。总而言之,女士们,先生们,我们这个星球正面临一场真正的全球性灾难。”
彼得·埃文斯坐在中间的那张桌边,环视四周的观众们。他们有的低头盯着自己的盘子,有的打着哈欠,有的向前敲着身子窃窃私语。德雷克没有引起大多人的注意。
“他们以前听他讲过这些。”莫顿抱怨道。他挪了挪自己笨重的身子,打了一个饱嗝。他整个晚上都在不停地喝酒,现在已满是醉意。
“……生物多样性的丧失,动物栖息地的萎缩,臭氧层的破坏……”
尼古拉斯·德雷克一副趾高气扬、笨拙难看的模样,晚礼服也不合身。衬衣领在他骨瘦如柴的脖子周围聚成一束。他给人的印象总是那种虽贫穷但热心学术的现代伊卡波德·克莱恩①的形象。埃文斯想,没有人会猜得到有人每年给德雷克捐助三十多万美元,带头设立这个基金会,还捐助十万美元供他开支。也没人猜得到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学术背景。尼克·德雷克是一个出庭律师,是多年前五个创立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的人之一。跟其他所有的出庭律师一样,他对不要在穿着上刻意修饰自己的重要性非常清楚。
【① 美国小说家华盛顿·欧文(1783—1859)小说《睡谷的传说》中的人物,小说主人公伊卡波德·克莱恩是个乡下穷教师,迷信而贪吃。——译者注。】
“……对生物圈的侵蚀,外来而致命的疾病的增加……”
“我希望他快一点。”莫顿说。他用手指敲打着桌子。
埃文斯沉默不语。这样的仪式他参加得太多了,他知道莫顿在演讲前总是太紧张。
讲台上,德雷克还在说:“……带来一线希望,一丝微弱的力量,没有什么比那个一直奉献的人更加激励人,更加让人充满信心,今晚我们要在这里向他表示敬意……”
“能给我再来一杯吗?”莫顿说道,喝干了杯中的马提尼。这是第六杯了。他砰的一声把杯子放在桌上。埃文斯转身去找服务员,然后挥了挥手。他希望服务员不要立即过来。乔治已经喝得够多了。
“……三十年来,为了把我们这个世界建设成为一个更加美好,更加健康,更加健全的地方,他贡献了大量的资金和精力。女士们,先生们,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为……”
“啊,吝啬鬼。别在意。”莫顿说。他集中精神,准备从桌子后面站起来。“我讨厌被欺骗,即使是出于好心。”
“你为什么要欺骗——”埃文斯说。
“……我的好朋友,好同事,本年度最关心公共事务的公民……乔治·莫顿先生!”
会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莫顿站起来走向讲台时,聚光灯一直照着他,照着这位虎背熊腰、一脸严肃、头颅低垂的人。埃文斯感到惊慌不已。莫顿迈出第一步时就踉跄了一下,有那么一会儿,他担心他的老板会向后倒下去。但莫顿恢复了平衡,走向讲台时,似乎恢复了常态。他跟德雷克握了握手,然后走向讲台,用他的两只大手抓住讲台的两边。然后,抬头望去,从一边到另一边,把所有观众扫视了一遍。他没有开口说话。
他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坐在埃文斯旁边的安·加内儿用胳膊捅了捅他:“他没事吧?”
“噢,没事。绝对没事。”埃文斯说着,点了点头。但说实话,他也没底。
终于,乔治·莫顿开口说话了:“我要感谢尼克·德雷克和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给我这个殊荣,但我觉得自己不配这个殊荣。还有很多工作等着我去做。我的朋友,你们知道我们对月球的了解比我们对地球上的海洋的了解还要多吗?环境问题确实存在。我们对赖以生存的这个星球没有足够的了解。但正如蒙田在三百年前所说,‘我们越不了解的东西,我们越相信。’”
埃文斯想:蒙田?乔治·莫顿引用蒙田的话?
炫目的聚光灯下,莫顿明显地前后摇晃。他抓住讲台以保持平衡。舞厅里鸦雀无声。大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甚至连服务员都停止了在桌子间的走动。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