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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六辑)-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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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这问题提得很不简单。明赫死后,是谁来代替他的位置呢?是施莱格尔,一个典型的拍马屁的家伙,是属于那种靠真才实学根本不能提升的人,这完全是因为他特别听话。
  马克很快就让施莱格尔从我们这里调走了,马克真行。但是老实说,他最好别这么干。施莱格尔什么也不会损失,他是个不倒翁式的人物,倒霉的只是我们。这问题使我越来越不安,而马克也……从他在去世前夕给我看的一篇文章,就能说明问题了。
  “那篇文章烧掉了吗?”
  “No。”——我很快地答复道,甚至答复得太快了。为什么要回答No 呢?我本来是应该回答Yes 的,不过现在这还有什么区别?我知道这不属于修辞范畴,也不是文学上的什么共鸣,而是极为严酷的现实问题。
  我突然感到在程序面前完全无法自卫,连我的嘴巴都在干涩发苦。
  那篇文章当然已经烧了,真的烧了。火焰很旺,还冒着黑烟——盥洗室的墙上至今还留着烟熏火烤的痕迹。
  我在当天睡觉前把那篇文章读了,当时就觉得很不对头。类似的思想绝对不该出现在在安全部门工作的马克身上,万一上校知道更不得了。马克……难道他竟如此天真,还准备把那篇文章送出去发表吗?任何编辑只要刚一读标题就会马上退稿,马克连这一点都不懂?
  我打算第二天再和他好好谈谈,但是他出去办事了。当我第二天下班回家时,也许是我敏感,或许是我眼花,我觉得我家里显然有人来过,非常细心地动过了我的东西,当然什么也没有缺少。但是马克的那篇文章是在桌上,和其它东西摆在一起的。它很可能被人读过,还可能被拍了照。这是在我家里进行的一次搜查,搜查是合法的,他们肯定带有搜查证。
  于是我急忙去了盥洗室,还带上火柴……
  过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想把这一切都通知马克,不过没有机会。整整一天我没有任何单独和他在一起的机会,而且在单位里谈论这些事情也很危险。他下班较早,他走后,上校把我叫了去。
  不,我真的不想再回忆下去了!
  “您犯下背叛行为了吗?”
  程序正该如此,一下切中要害!程序应该就像现在这样工作,使我感到自己是个被揭发的罪人。提问——回答,提问——回答,表面上毫无意义,似乎是在玩电脑游戏,但突然会提出本质问题,于是罪犯就恐惧得发抖,他发觉自己已经原形毕露。
  “Yes。”我回答说。是的,我背叛了。因为否则我自己就要大祸临头……我不能让自己再去步马克的后尘。马克已经完了,在和上校谈话过程中我就知道了这一点,而我个人的命运也只取决于我的回答,马克的命运已无可挽回。
  不,我没有出卖他!我没有对上校说出我们过去之间的谈话,没提到他的文章,也没有交代马克打算毁掉程序的计划。这一切上校都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是我的态度,而他也得到了完全肯定的回答。当时我从他办公室出来,回家吃了晚饭,看了一会电视,就躺下睡觉了,尽管我根本睡不着。
  我没有打电话给马克,我也没有去警告他,这证明我已经犯下了背叛行为。
  就算这样做了也没有意义,反正我也救不了他,因为他已经死了,他死在卡车车轮之下,看来上校特别爱好卡车。出事地点离开机关只有两个街区的距离,死亡时间就在上校把我叫去谈话的时候,但是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尤其是程序还在向我提出这些愚蠢的问题。
  “您喜爱鲜艳的颜色吗?”
  “Yes。”
  “猴面包树是长在非洲的吗?”
  “No。”
  “红海里有海豚生存吗?”
  “Yes。”
  “Yes——No”,“Yes——No。”我甚至不再去看屏幕,只是机械地按动键盘,隔了好久以后我才抬起头来。
  “您是在看屏幕吗?”这句话写得几乎充满整个屏幕。于是我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回答说“Yes”,一直到它重新工作为止。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当程序已经迫使我承认是个可鄙的变节的人以后,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留下还能干什么?
  当程序重新提出那个已多次提出并失去意义的问题时,我放声狂笑:“您爱吃苹果馅饼吗?”





《浓雾号角》作者:雷·布雷德伯里

  李德恩 译

  (本书又译《大海深处》)

  海水已经冻上了,但我们依然彻夜不眠地等待着雾圈的到来,我们给铜制的机械上抹了一层油,在灯塔的塔顶上点起灯光。麦克登和我就像两只飞翔在灰黯色天空中的鸟,在塔顶上向瞒砌而来的船只打着灯光,忽而是红色,忽而是白色,接着又是红色……如果海上的船只看不见我们的灯底光,但总能听到我们的声音。这高昂深沉的警报声,使海鸥惊恐颤抖,像一副扔在空中的纸牌,急骤地向天际飞出。这个声音遮盖住了海水上涨时撞击海岸所掀起。
  “这种生活太枯燥无味了,好在已经习惯了,你说是吗?”麦克登问道。
  “是啊!”我说,“幸好和你这个碎嘴的人在一起。”
  “这样吧。明天你上岸。”麦克登笑着说道,“和姑娘们跳跳舞,再喝它几盅。”
  “要是我走了,你一个人在这儿想些什么呢”
  “想什么?想大海的秘密呗!”
  麦克登使劲地抽着烟斗。天很冷,已经是十一月傍晚七点一刻了。灯塔的灯光转动着,向四面八方发射出去,警报器在灯塔的塔尖上发出尖利的叫声。在离海岸一百五十公里周围没有人烟,只有一条穿过荒漠的田野,通往海边的孤零零的小道,为数不多的船只停泊在宽度只有三公里的海峡的冰冷海面上。
  “大海的秘密。”麦克登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相信吗?大海像纷纷飘落的鹅毛大雪,千姿百态,光怪陆离,它会移动,也会增多,稀罕至极!一天晚上,还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我一个人在这儿,那时,大海里形形色色的鱼类都竞相游到海风似乎有东西把它们都托出海面,让它们在海面上飘荡,好像灯塔的灯光,时而红色,时而白色地落在它们的身上,叫它们发抖。这时,我窥见了这些鱼的小眼睛。我毛发恍然了,它们竟像火鸡的尾巴在那儿一直呆到深夜,然后,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一百多万条鱼就这样游走了。也许它们是到这儿来朝圣的吧。太离奇了!你可以想象得到它们会把矗立在海面上高二十米的塔灯看作了上帝,从上帝那儿发出了一束光柱和猛兽般的吼叫。你相信它们看见了上帝吗?”
  我吃惊得发愣了。我眺望那浩瀚无垠、绿色草原似的大海,它向远处伸展,一直到达无边的天涯。
  “噢!在大海里还有不计其数的奇珍异宝。”麦克登眨巴着眼睛,神经质地抽着烟斗。他这一整天都处在不安的状态中,他也不对我说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尽管我们有仪器,还有人们叫做潜水艇的玩意儿,但我们踏上这块沉陷的土地之前,那儿神话般的王国将要久历一千个世纪,像慧星那样有着源远流长的历史。你想想,那儿还正处在公元三十万年前呢!当我们吹着号、唱着歌行进的时候,他们却生活在十八公里的海底。”
  “是一个古老的世界”
  “你来,你上来看看。”
  我们边谈、边缓慢地爬上八十级的石阶。我们来到了一所房子,麦克登关上房里的灯,墙上和玻璃上的反光都消隐了。灯上的圆盘在上了油的轴承里轻微地转动,并发出吱吱声。警报器每十五秒钟便响起有规律的叫声。
  “警报器像野兽那样的吼叫,你说是吗?”麦克经说道,“它像一只硕大、孤独的野兽,只在夜晚叫唤的野兽。它对着海底的深渊喊了大约有一百亿年了,它喊着‘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深渊里的怪物也回答它‘我在这儿,我在这儿!’约翰尼,你只要在这儿住上三个月,你就会明白这儿发生的一切了。你看,“麦克登指着黑夜和雾雹继续说道:“不速之客要来拜访灯塔了。”
  “鱼群来了?”
  “不是,是一位客人。我以前没对你说过,因为我怕你说我在发疯。如果我没有弄错,现在是晚上,我不想多说,你就坐在这儿,自己看好了。明天,假如你愿意,你就收拾你的东西,坐上小船,把放在码头边车棚里的汽车开出来,向地中海边的一座小镇驶去,然后,你就住在那儿,但晚上绝不要点灯。我不会怪罪于你的。在这三年里,仅仅只有一次,有人和我在一起等着、瞧!”
  半小时过去了,我们只是低声细语地交谈了几句。当我们等得不耐烦的时候,麦克登才对我谈起警报器的一些趣闻。
  “很多年前,有一天,天色灰黯,有一个人,在寒冷彻骨的海岸边上静听海洋的倾诉,”他说道,“我们需要一种能在海面上呼唤的声音,警告往来如梭的船只。我会发这种声音,无论在什么时候,它将像一张空床,每晚陪伴着你。我发出的凄凉悲切的声音,将使所有的人都能听到。人们听到我的声音,他们的灵魂将要呻吟,住在远处的人将庆幸没有出门。我发出的声音和制作的仪器,人们称它为警报器,谁要听到这种声音,他会感到人间的痛苦和生命的短促。”
  “我记起这段历史了,”麦克党小声说道、“我给你讲讲为什么不速之客每年都来光顾灯塔吧。我想大概是警报器把它招来的,它来了……”
  “但……”我不解地说道。
  “嘘”麦克登阻止我说道,“在那儿!”一个东西朝着灯塔游了过来。
  我刚才说这是一个寒冷的夜晚。寒气进入了灯塔,灯光在黑夜中来回地照射,警报器在浓雾中吼叫,在这漆黑的晚上,要是一个人在这儿,他既不能看得很远,也看不清楚,但是在那儿,在深海里,一个扁平无声的像陶土般灰色的东西正在黝黑的大陆周围游动。起初,在海面上掀起了涟游,接着一个海浪,和伴随海浪的浪花滚滚而米。霎时间,一脑袋,一个灰色的大脑袋伸出了海面,脑袋上还有睁得圆的大眼睛。然后,它的脖子,然后……它的躯体还没有,可是它的脖子却越伸越长。它的细长而又好看的灰脖子离开水面足有二米,它像一座娇小的珊瑚岛,又像一软体动物,或者说像一只烧螃,从海里露出它的躯体,而猛烈地拍打着海水。我估计这头怪物大约长二十米,三十米。
  我不知道当时我说了些什么,我肯定我说了几句话。“伙计,你要镇定,要沉着。”麦克登对我耳语道。
  “真难以想象!”我惊疑地说道。
  “约翰尼,我们人才是难以想象的。一千万年前那就是那个样,从来没走过样。而我们自己,我们全都发生过变化,我们倒成了今后难以想象的了。”
  这头怪物缓慢地游动着,在冰冷的海水里显得又丑又庄严。雾在它的身边时隐时现地遮掩着它。它的一只眼睛,在我们强烈的灯光下,一会儿闪烁光,一会儿反射着白光。它的宁静意味着黑夜的平静。
  我紧紧地抓住扶梯的扶手,弯着身子远眺。
  “是一条恐龙”“好像是一条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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