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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你们都知道了,谁都不告诉我……颜早也是,他跟我爸爸谈了什么话,他一点都不跟我说……”
“有的事情,说不说也没什么不同,何必要较真到底呢……”
“……是……所以我也没问,等着以后他自己说漏嘴!”展眉歪了歪脑袋,“那我就走了啊……你要保重啊,去了以后常联系。”
“好……你也是……结婚了要通知我们……你知道,颜早很可能不通知他爸爸的……”
“嗯,好……杨叔叔再见……”
展眉走到楼下想起上一次过来的情形,她那时候在想,“满架蔷薇一院香”,要到明年这里才能见到了,没想到这又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杨柏于她而言是师长和领导,也是亦父亦兄的关系,他终于没有什么大碍,她也可放宽了心。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杨柏和顾若仪在一起时的情景,那时她还在上中学,他们俩人新婚,到家里去做客,一副琴瑟在御相敬如宾的样子。
送走他们之后展眉对爸爸说:“爸爸您听见没有,杨叔叔刚刚喊他老婆叫做小仪……真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在叫人家小姨呢……”
父亲看了看她,表情松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展眉觉得这个反应很奇怪,等到沈定钧回来之后她又跑到哥哥面前重复了一遍这个自以为好笑的事情,没想到沈定钧点点她的脑袋:“下次这种无聊的事情不要到爸爸面前去说嘴……”
展眉扁扁嘴巴:“这怎么了……我说说都不行么!”
沈定钧摇头:“你什么都不懂,这不能随便说的……听见没?”
展眉不以为然,心想哥哥也真是小题大做,平时她说什么好笑的事情爸爸都听着呢,也没像他这样唠唠叨叨的……
直到后来她听见爸爸在自己的卧室里对着妈妈的照片发出低沉又哀痛的声音:“小仪……”一切才昭然若揭。
她妈妈的名字里面有一个仪,杨柏娶了一个人,名字叫做若仪……
的确如同杨柏所说,有的事情,说与不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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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淡托风清
素手绘绝岭
悟透瞬间虚荣
坐看人间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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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事如春梦了无痕
刚到B大的时候展眉都不知道校长办公室究竟在哪里,后来随着杨柏他们去过一次,也并不是像她想象中的那样远。和文学院的楼一样,这里也是闹中取静的一个所在,只是楼层要稍微高一点。
没有电梯,展眉爬到6楼上面微微有点气喘,沿途走过去,一个个办公室都是大门紧闭,给人一种肃穆的距离感。校长室是个套间,外面就是助理的办公地点,助理好像早已准备好一样,见她进来便站起身:“陆老师,里面请……”声调平和,姿态严谨。
展眉道了声劳驾,敲了敲虚掩的房门,里面传出声音:“进来吧……”
一进屋她便觉得烟雾缭绕,当下便呛住狠狠咳嗽了几声。梁聿珉本是背对着门口看着窗外的景物出神,听见她的咳嗽声才转过身来,把烟头在手边的烟灰缸里按灭,回头又把窗户打开一扇,这才招呼她坐下:“……你来得挺快的……”
展眉局促不安地坐下,刚刚进来为了平定内心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吸进了大量烟尘,一直咳个不停,她捂着嘴巴有些赧然。
梁聿珉冲她笑了笑:“……不习惯吧?我忘了,你们文学院的人大多都不抽烟的……”
“……是我自己刚刚没当心……”
展眉家里父亲和哥哥都没有吸烟的习惯;办公室里都是女人,男人也很少有吸烟的;颜早极少数的情况下才会弄一根出来,也多半是在人前,私下也不喜欢吸烟。所以她本来下意识地不喜欢闻到烟的味道,没有什么特殊的恶意,只是觉得空气不好而已。
梁聿珉据说理科出身,这类人思考问题时尤其喜欢借助香烟,这样面对面地坐着,可以看到他脸上皮肤不是很好,一般的烟民都有这样粗糙的脸颊。鼻翼两侧是两道深深的法令纹,显得他的脸部线条紧绷。
但他外形看起来并不是烟鬼的形象,甚至可以看得出来年轻时期是绝对风流倜傥的样子。这样的男人即使随时在指尖燃起一支烟来,也只会让别人觉得恰到好处,尤其是像他这样年纪的人,越发彰显岁月沉淀的魅力。
她在橱窗里见过他的近景照片,会场上也远远看见过,气场很强大的样子,本人近距离看起来却没有那样凌厉的风格。
“……梁校长……您找我……有事么?”她坐得极不舒服,心想若是有事就快点说,要发落也趁早发落,省得她在这儿提心吊胆的。
“没什么……你们院里,现在还好吧?”
她斟酌着点点头:“还好……都很正常。”
“嗯……杨柏这个事情我也很意外……他是你叔叔吧?”
“是……”她原来还有些疑惑梁校长怎么对她好像一副非常了解的样子,说话间的态度也像是对待一个极为相熟的人,原来还是托了她爸爸的福。
“他现在怎么样?”
展眉又不能说刚刚才去看过他,只好含含糊糊地回答:“他也还好……没什么太大变化……”
“去国外也好……散散心做做学问……”
展眉点头:“他自己也觉得,还是比较适合单纯点的事业……”
“嗯……现在意识到了也不迟……你爸爸为了保他做了不少工作——这也没必要避着你说,现在这个结局,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孔维林就没有他这么好的运气了,现在估计短时间内不会有地方接受他……”
展眉虽然不参与,但是也很明白,否则他们今年过年不会莫名其妙地就去北京。爸爸和哥哥各有各的重要事情要忙,只落得她一个大闲人。
梁聿珉坐进椅子里:“今天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见见你……没有你的号码,又不好单独去院里找你……”
他倒是没有单独去找她,但现在跟单独去找她也差不多了。眼下整个院里的人估计都在讨论她此行的结果。
“你大概想,我怎么会认识你的吧……我刚刚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刚刚出生……”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只有这么一点大……但是抱在手里挺沉的呢!”
他笑了笑,俨然一个慈祥的父亲。她知道他也有个女儿,比她稍微大几岁。
展眉不知道原来她和这位校长原来有这么深的渊源,也笑了笑:“我小时候很胖的……”
他仿佛沉浸往事的样子:“你妈妈那时候抱着你,来我们家里……和你爸爸一起,那时候她还年轻,我还记得她给你裹着一个小斗篷,是红色的,帽子上是两只兔耳朵……”
“是吗?原来您也认识我妈妈的……”
“嗯……其实是先认得你妈妈的,我们是同学,后来工作了以后才认识了你爸爸……”
“您也是福建人?听不出来口音啊……”
“……不……我跟你妈妈是大学同学……”
展眉恍然了一下:“我爸爸倒是没跟我提起过他还认得我们校长……可能他是怕我不好好工作吧,他总是这样的……”
“他独自把你带大……总是不容易的……”
“……我知道……”
“其实你妈妈刚刚去世那几年,很多人都劝他再娶一个,毕竟那时候他也算年轻,生活总得有个着落……”
“……”展眉从没想过爸爸会重新再娶谁,她从记事起就看到他一个人生活的样子,理所当然一般地延续下来。
“后来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很不错的……他自己也觉得很不错……但那个女人提出两个要求,你爸爸没能接受……”
“什么条件?”她有点想不通……莫非那个女人是要钱或者是什么?爸爸想必是不会接受的。
“她说想拍一套新的结婚照,还想跟你爸爸生个孩子……”
这听起来的确不是很过分的要求。
梁聿珉随即说了下去:“你爸爸对介绍人——也是我们都认识的一个人说,他这辈子只跟一个人拍结婚照,也只跟一个人生孩子……”
展眉被这个答案弄得神思恍惚。不知道爸爸心里究竟藏了什么样的东西,才能让他这么多年一个人艰辛地走过。仿佛他的孤独是天生,因这份孤独而与众不同。
他时常沉默着,一如她当初发现自己并不是他的孩子之后。
也许能说出的悲伤,就不是真正的悲伤。
她的嘴唇用力地咬住,反复辗转了几下,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梁聿珉看着她又微微笑了一下:“你看,我本来喊你过来是想跟你随便聊一聊的,结果一下子就绕到这个话题上来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你爸爸,他自然有他的道理……”
展眉走出那栋办公楼,不知该往哪里去,她满心的惶惑,既想找个人来倾诉,又觉得谁也不想见。她在春寒料峭的湖边看着天空中云卷云舒,沿着岸边一直走,柳树已经钻出了嫩绿的新芽。
一切都是欣欣然的样子,她也觉得自己的嘴角是上扬的,却不知为何落下泪来。
不知究竟为的是爸爸的那句让人揪心的回答,还是另外一些她最终决定抛弃的秘事。
梁聿珉一再跟她说,想看看她,想看看她……放在几年前她可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会想着,是他觉得好奇,想看看旧相识的女儿如今长成什么样了。
父亲从没跟她提起过这个人,这不是他一向的作风,他虽然背着她做事,但也从没打算过要瞒着她。只不过大部分时间他们心照不宣,她相信这是一种无上的亲情力量才能带来的默契感。父亲虽然严厉,但终究是她最亲的人。
很久之前看《我与地坛》,史铁生说,要是有些事我没说,地坛,你别以为是我忘了,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
她已经失去了母亲,不想再失去父亲……父亲是把她养大的人,她这一生也就只认定这一个父亲,只做他的女儿……至于其他人,她可以当做过目即忘。
一切情路总是走得那么艰难,似抓住满把荆棘,好容易登上一段高路,还时不时要不争气地只觉撑不下去,自暴自弃。
然而如果没有这样那样的不愉快,又如何能从十几二十岁之中的洋洋得意里清醒过来?如果没有几场反复的盛极而衰,大概都会以为自己是永不失败的仙女,任性也好糊涂也好,都有一层亮闪闪的光芒。
刚刚开学时候的湖边还是人烟稀少的,何况今天虽然天晴,但是气温很低,湖边正是风大的时候。展眉绕湖走一周过来,脸上的泪痕已经被风吹干,她甚至觉得自己从未哭得如此畅快淋漓过。
她顿了顿脚,对着湖面上自己的倒影咧了咧嘴,伸出手把自己的嘴角撑高,最后终于成功地笑了一下。她用手背揉了揉酸痒的眼睛,又像平日里那般不疾不徐地离开。
她与梁聿珉从前算不上认识,此后也仅算得上认识而已……他们曾经无限接近过,然而命运又让他们无限疏远。
(假使我又见你,隔了悠长的岁月,我将如何致意?
以沉默,以眼泪。 _________拜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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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柏要去美国了……”展眉见到颜早后告诉他。
颜早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哭了?不是就为了他吧……”
展眉顿了一顿,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居然还能看得出来,摇摇头掩饰:“刚走过来的时候小虫吹进眼睛里了,揉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