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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审判还是继续进行,”他一边抽泣一边说着,“他们问了一个最不幸的问题。他们叫他……”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哽了一下,“说出真相,全部的真相,毫厘不差的真相。可是……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
他猛地用双肘撑了起来,狠狠地叫道:
“他们给他吃太多太多的药了!”
他又颓然倒下,依然发出低低的哀鸣。
“太多太多太多太多太……”
众人围在床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怎么了?”赞福德终于问道。
“噢,他的确说了。”那人恶狠狠地答道,“就我所知,现在还在说呢。说的全是怪事……恐怖的事……太恐怖……太恐怖的事!”他尖叫道。
他们想安慰他,但他又用双肘撑了起来。
“恐怖的事,无法理解的事。”他叫道,“能让人疯掉的事!”
他神情激动地望着众人。
“或者,就我而言……”他说,“半疯。我是个记者。”
“你是说,”阿瑟轻声问道,“你已经习惯了面对真相?”
“不是,”对方迷惑地皱起眉头,“我是说我找了个借口先走了。”
他又倒了下去,昏迷了。
后来他只醒了一次,而且时间很短。
在那唯一一次清醒的时候,众人问出了如下情况:
既然普啦刻已经不能停下来,而且真相也终于、完全大白了,所以大家就退庭清场了。
不只是清场,法庭还被封了起来——连带着普啦刻一起。法庭四周立起了铁墙。而且,出于安全考虑,周围又加上了倒钩钢丝,电网,鳄鱼池,以及三支陆军部队。这样就没人听得见普啦刻说话了。
“真可惜,”阿瑟说,“我挺想听听他说的,或许他知道终极答案的终极问题呢。咱们一直没找出来,我一直想知道。”
“想一个数字,”电脑说,“随便一个。”
阿瑟就说出了国王十字路地铁站的乘客咨询电话号码。这个号码总该有点用处,也许这时候就是用到它的时候吧。
电脑将电话号码输入重新组装的非概率驱动器。
根据相对论,物质令空间弯曲,空间则令物质运动。黄金之心却可以令空间打结,然后,它便可以恰好出现在阿加布松审判大厅那钢铁内墙的正中心了。
这间大厅非常朴实。它是一间空旷、黑暗的大厅,显然是为正义而设,而不是为了……举个例子,为快乐而造。没人愿意在这儿举行晚宴派对——至少,一定不会成功举行。这儿的装修会让客人失去兴致的。
天花板高耸如穹,非常阴暗。上面不知藏着多少不怀好意的阴影。墙壁和长椅的嵌板,笨重的柱子的包层,这些地方所使用的木料,都是来自阿戈巴德那可怕的森林中、最黑最冷峻的树木。大厅正中那巨大的黑色的正义的讲台,简直庄严得吓人。要是哪天,一束阳光竟然得以潜入这间阿加布松正义的建筑里,它一定会扭头便走,一路潜出的。
阿瑟和崔莉安先进去。福特和赞福德英勇地为其断后。
刚进去时,只见一片黑暗与寂寥。他们的脚步声鬼魅一般回荡在大厅之中。这很奇怪。外面那些防护设施都处于正常状态,他们都检查过了。这么说,他们猜,那个人应该还在说真话才对。
可是什么也没有。
随后,当他们的眼睛终于适应黑暗,才看见角落里有暗暗的一点红光。红光背后,有个人影。他们将火把举近了一点看。
普啦刻大大咧咧地坐在长椅上,抽着一支半燃半熄的烟。
“嗨。”他说着,懒懒地抬了下手。他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
他是个小个子,头发稀疏。他驼着背坐在那儿,把脑袋和膝盖抖着玩。
众人盯着他。
“怎么了?”崔莉安问。
“没什么。”那人说着,抖了抖肩膀。
阿瑟把火把向前伸,照亮了普啦刻的脸。
“我们听说……”他说,“你在这儿讲真话。”
“噢,那个啊。”普啦刻说,“对啊,我是说过。已经说完了。大部分都是无法想象的东西。不过,有的也很好玩。”
他突然爆笑了大约三秒钟,像疯了似的,然后停了下来。他坐在那儿,抖着脑袋,抖着膝盖。他似笑非笑,又吸了一口烟。
福特和赞福德从暗处凑上前来。
“跟我们说说吧。”福特说。
“噢,我已经不记得了。”普啦刻说,“我想过用笔记下来,但是,首先,我没铅笔。其次我又想,何必呢?”
长久的沉默。他们几乎能感觉到宇宙变老了一点点。普啦刻凝视着火把的光辉。
“一点都不行?”阿瑟开口问道,“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对了,有些关于青蛙的还不错。我记得那个。”突然,他又狂笑起来,在地上跺着脚,“你们绝对不会相信那些关于青蛙的事。”他笑得直喘气。
“走,咱们找青蛙去。伙计,我得用新的眼光去看它们喽!”他一跃而起,跳了几步舞,停下来,狠狠地吸了口烟。
“走找青蛙去,去笑它。”他说,“对了,你们是谁啊?”
“我们是来找你的。”崔莉安毫不掩饰她声音中的失望情绪,“我叫崔莉安。”
普啦刻抖着脑袋。
“福特·长官。”福特耸了下肩膀。
普啦刻抖着脑袋。
“而我,”赞福德开口道。等了一会,等到他觉得足够久、足够宣布一个重大消息时,他才轻描淡写地说:“是赞福德·毕博布鲁克斯。”
普啦刻抖着脑袋。
“这家伙呢?”普啦刻朝阿瑟抖着肩膀。后者正在发呆,一脸的失落。
“我?”阿瑟说,“哦,我叫阿瑟·邓特。”
普啦刻惊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
“开玩笑?!”他大叫道,“你是阿瑟·邓特?就是那个阿瑟·邓特?”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捂住了肚子,爆发出又一阵狂笑。
“嘿!我正想见你呢!”他一边喘气一边说,“伙计,”他叫道,“你是最……噢,你可是连青蛙也望尘莫及啊!”他仰天长笑。他笑倒在了椅子上。他歇斯底里地笑着嚷着。他大笑不止,他双腿乱蹬,他捶着胸口。渐渐地,他平静下来,气喘吁吁。他看着他们,看着阿瑟。他往后一倒,又大笑起来。最后,他睡着了。
阿瑟站在那儿,嘴唇嗫嚅了几下。其他人则把昏睡的普啦刻抬回了飞船。
“来找普啦刻之前,”阿瑟说,“我说我要离开。现在也这么想。而且走得越快越好”
其他人无言地点点头。一片沉默。然而,飞船最远的船舱传来的、普啦刻的一阵隐约而歇斯底里的笑声,终于打破了沉默。
“我们已经问过他了,”阿瑟接着说,“至少,你们问过他了。我,你们知道——不能靠近他,所以什么也干不了。而且,他似乎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除了那些我没兴趣的关于青蛙的片断。”
其他人强忍着笑。
“好吧我知道你们在笑什么……”阿瑟说完这句话后,不得不等其他人都笑完了再继续。
“我是头一个,”他又停了下来。这次停下是因为安静。此时此刻,真的安静了,非常突然的安静。
普啦刻没了响动。过去几天来,他们一直生活在不时爆发的、疯子般的笑声之中,偶尔演变为睡梦中轻轻的笑声,那时他们才能稍稍放松一下。阿瑟觉得自己快得妄想症了。
这时的安静却不像在睡觉。一阵蜂鸣声响起,他们朝控制台看去,原来是普啦刻按响了蜂鸣器。
“他不好了。”崔莉安低声道,“过度的大笑彻底毁了他的身体。”
阿瑟嘴唇抽搐了两下,什么也没说。
“我们最好去看看他。”崔莉安说。
崔莉安从船舱走出来,表情严峻。
“他想让你进去。”她对阿瑟说。
阿瑟正一脸郁闷,嘴巴紧抿。他双手插在睡袍口袋里,努力想说点表示大度的话,尽管不太公平,但他还是说不出口。
“拜托了。”崔莉安说。
他耸了耸肩,进去了。还是一脸的郁闷,嘴巴紧抿,这些都正是因为普啦刻。
他低头看看这个专门烦自己的家伙。这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苍白、衰弱。他的呼吸很微弱。福特和赞福德站在旁边有点尴尬。
“你想问我点问题。”普啦刻气若游丝,轻轻地咳着。
阿瑟一听那咳嗽,脸色就变了。不过,他还是试着平静下来。
“你怎么知道的?”他问。
普啦刻无力地耸了下肩。
“因为真相如此。”他明确地说道。
阿瑟承认了。
“是的,”他还有点不情愿,声音拖得老长,“我是有个问题。其实,是有个答案。我想知道问题是什么。”
普啦刻点点头,表示理解。阿瑟觉得舒服点了。
“这是……唉,说来话长。那个问题可是关于生命、宇宙及一切的终极问题。我们只知道答案是42。不仅没用,反而搞得更麻烦了。”
普啦刻又点点头。
“42,是的,没错。”
他停了停,脸上浮现出思绪如潮、回忆万千的阴影,好似云朵的阴影飘过大地一般。
“恐怕……”他终于又道,“问题和答案是互不相容的。从逻辑上讲,知道了一个就必须蔽掉另一个。两者不能在一个宇宙中同时为人所知。”
他又停了停。阿瑟显出失望的神情,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而且,”普啦刻努力思索着,说,“如果真的都被知道了,那么问题和答案,就会彼此删除,把宇宙也删掉,然后会出现更加古怪、无法解释的东西来代替它们。这种事很可能已经发生了。”他虚弱地笑了笑,“但是具有相当的不确定性。”
阿瑟坐在了凳子上。
“噢,好吧,”他放弃了,“我只希望能有个理由什么的。”
“你知道,”普啦刻说,“理由的故事吗?”
阿瑟说不知道,普啦刻说他知道他不知道。
他开始讲故事。
某一天夜里,他讲到,一艘太空飞船出现在一颗从未见过飞船的星球上。那颗星就是达尔伏拉斯,那飞船就是那艘飞船。它在天上缓缓移动,仿佛一颗灿烂的新星一般。
聚坐在寒坡上的原始部落人民,抬起了头。他们透过夜宵那蒸腾的热气,看见这颗星,用颤抖的手指着它,他们肯定这是一个征兆,一个来自神的征兆,意味着他们必须立刻起兵,去攻打那邪恶的平原王子们。
平原王子们,从他们宫殿的塔楼上,抬头看见那闪烁的新星,他们确信,这是一个神的征兆,意味着他们必须立即出发,去解决那些可恶的寒坡部落民。
而在两者之间,森林中的居民们抬头望天,看见新星的征兆,便感到了恐怖的又一次降临。他们同样也准确理解了这一征兆,知道它预示着什么,所以,他们绝望地低下了头。
他们知道,如果下雨了,那就是个征兆。
如果雨停了,那也是个征兆。
如果起风了,那是个征兆。
如果风停了,那是个征兆。
如果月圆之夜,一只三个头的小山羊出生了,那是个征兆。
如果下午的什么时候,一只完全正常的猫或鸡出生了,什么奇观也没有,甚至只是一个鼻子翘翘的小孩出生了,那也很可能是个征兆。
所以,不用说,如果天空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