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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和蔼地对他挥挥手,盖尔便靠在及肩的栏杆上,尽情饱览了四处的风光。
但是他却无法看到地面,地面早已被越来越复杂的人工建筑所吞没,他也看不见地平线,眼前唯有与天际接壤、一大片灰蒙蒙的金属。盖尔知道,这个行星表面各处都是同样的金属球壳。他放眼望去,几乎见不到任何会动的景物,只有几艘旅游飞船懒洋洋地飘浮在天空。不过盖尔当然晓得,这个世界有着熙来攘往上百亿的忙碌人群,只不过他们全都生活在巨大的金属外层之下。
极目眺望也没有任何绿色的东西,没有植物,没有土壤,也没有人以外的其他生物。他依稀记得听人说过,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皇宫的周围有一百平方哩的自然土壤,那里充满了绿意盎然的树木,还点缀着彩虹般的鲜花,是钢铁之洋中唯一的孤岛,可惜这里无法看得见。也许远在万里之外吧,但他不知道究竟在哪里。
不久之后,他一定要做一次环球旅行!
他大声地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如今终于到了川陀。这颗行星是银河的中枢、人类的重心。他完全看不到这里的弱点——没看到载运食物的船舰起落,因而还不知道有个纤弱的颈动脉,联系着川陀四百亿人口与其他的世界。他现在只能体会到人类最伟大的功业,那就是完整地、几乎可说是傲慢地征服了整个行星。
他离开栏杆,心中有几分迷惘。刚才结识的那个人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盖尔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那人微笑着对他说:“我名叫杰瑞尔,你第一次来川陀吗?”
“是的,杰瑞尔先生。”
“我想也是——杰瑞尔是我的名字,不是姓。如果你有诗人气质的话,川陀会令你着迷的。不过本地人从来不会到这里来,他们不喜欢这种地方,因为会使他们神经过敏。”
“神经过敏?喔,我叫盖尔。为什么到这里会让他们神经过敏?这里简直壮丽无比。”
“这都是主观的想法。盖尔,如果你出生在一间斗室中,又一直在回廊中成长,整天都在密不通风的房间里工作,度假的时候只会去人挤人的太阳室。那么一旦来到这个开阔的空间,头上除了天空再也没有别的,就很可能使你神经衰弱。本地人的小孩满五岁之后,每年都会带他们上来一次,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他们有没有好处,不过我认为真的不够。小孩子前几次来,每次都会尖叫到歇斯底里。他们应该早在断奶之后就来,而且每周来一次。”
然后杰瑞尔继续说:“当然啦,这并不重要,他们大可一辈子不出来。他们全都喜欢躲在里面,高高兴兴地管理着这个帝国。你猜这里有多高?”
盖尔回答:“半哩吧?”他担心猜得太离谱了。
杰瑞尔轻笑了一下,盖尔就知道果然是太离谱了。然后杰瑞尔说:“不,只有五百尺。”
“什么?但是电梯走了有……”
“我知道,不过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升到地面。川陀地底一哩之内全都是甬道,就像冰山一样,十分之九都藏在下面看不见。海岸线附近的海底,甚至向下挖了好几哩。事实上,这种深度可以让我们利用那里与地表的温差作为能源,这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以为你们用核能发电。”
“以前曾经用过一段时期,但是现在这种比较便宜。”
“我想也是。”
“你对川陀的整体印象如何?”杰瑞尔和蔼的态度一下子转变成机灵,看起来几乎还有点狡猾。
盖尔搜索枯肠,结果还是只会说:“壮丽无比。”
“你来这儿度假?还是观光旅行?”
“都不算——虽然我一直都很想来川陀看看,不过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一份工作。”
“哦?”
盖尔感觉该解释得更清楚些:“我是来加入川陀大学谢顿博士的研究计划。”
“乌鸦嘴谢顿?”
“啊,不,我是说哈里·谢顿——那位着名的心理史学家。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位谢顿先生。”
“我说的就是他,大家都管他叫乌鸦嘴。那是他的绰号,因为他总是喜欢预测灾难。”
“是吗?”盖尔听了非常震惊。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杰瑞尔这回倒没有笑:“你不是来跟他工作的吗?”
“喔,没错,我是个数学家——他为什么要预测灾难?什么样的灾难?”
“你猜是什么样的灾难?”
“很抱歉,我根本没有半点概念。我读过许多谢顿博士与他的同僚发表的论文,但全都是数学理论。”
“没错,你指的是他们发表过的那些。”
盖尔听了有些不高兴,便对杰瑞尔说道:“很高兴认识你,我现在想回房间去了。”
杰瑞尔举起手挥了挥,算是与盖尔道别。
盖尔回到了他的房间,发现里面竟然有一个人。他一时情急,也顾不得任何客套,脱口而出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缓缓地站起来,他的年纪很大,头发几乎全秃,还跛着一只脚。然而他有一双蓝白分明的眼睛,看起来仍然炯炯有神。
他对盖尔说:“我是哈里·谢顿。”
盖尔充满困惑的大脑,这时刚好也将面前这个人,与记忆中熟悉的影象摆到了一起。
心理史学……盖尔·多尼克曾经运用非数学的普通概念,将心理史学定义成数学的一支。
心理史学专门处理人类群体对于特定的社会与经济刺激所产生的反应……在各种的定义中都隐含了一个假设,那就是作为研究对象的人类,总数必须大到足以用统计的方法来加以处理。至于群体数目的下限,则可以由谢顿第一定律决定……
此外还有另外一个必要的假设,是那些群体中必须没有人知晓本身已是心理史学分析的样本,如此才能确保所有的反应都是真正随机的……
心理史学成功的基础,在于谢顿函数的发展与正确的应用。这些函数所表现的性质,正好完全等于社会与经济力量的……
第四章
盖尔赶紧说:“午安,谢顿博士。我……我……”
“你没有想到我们今天就会见面吧?在通常的情况下,我们实在不必急着碰头。但是现在不同,如果我们想雇用你,就必须要尽快行动。现在想找人,可是越来越不容易了。”
“我不明白。”
“你刚才在观景塔跟一个人聊天,对不对?”
“没错,他名叫杰瑞尔。但是除此之外,我对他一无所知。”
“他的名字没有任何意义。重要的是,他是公共安全委员会的人,从太空航站就一路跟踪你到这里。”
“但是为什么呢?我可是越来越糊涂了。”
“那个人没有对你提到我吗?”
盖尔有些犹豫地说:“他管您叫乌鸦嘴谢顿。”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
“他说因为您总是预测灾难。”
“我的确如此——川陀对你有什么意义?”
好像每个人都会问盖尔对川陀的感想,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形容词,于是又说了一次:“壮丽无比。”
“那是你的第一印象,如果以心理史学的观点呢?”
“我从来没有想到用它来分析这种问题。”
“年轻人,在我们的合作告一段落之前,你就会学到用心理史学分析所有的问题,而且会视为理所当然。注意看——”
谢顿从挂在腰带的随身囊中取出了电算笔记板——传说他在枕头下面也摆了一个,好在半夜突然醒来时随手取用,而现在他手中的这个电算板,原来灰色光亮的外表已经稍有磨损。谢顿的手指都已经起了老人斑,却仍然能敏捷地在密集的按键间舞动,位于电算板上方的显示幕,立刻就出现了许多红色的符号。
谢顿指着显示幕,对盖尔说:“这代表帝国目前的状况。”然后他便等待盖尔的反应。
盖尔终于开口:“伹这当然不是一个完整的表现。”
“没错,并不完整。”谢顿说:“我很高兴你没有盲目接受我的话,不过这个近似的表现,已经足够示范我的命题,这一点你接受吗?”
“我等会儿还要验证一下函数的推导过程,不过看来没错。”盖尔很小心,他必须避免可能的陷阱。
“很好,让我们再将其他因素的已知机率加进去,包括皇帝遭到行剌、总督的叛变、当代经济萧条的周期性循环、行星开发率的滑落……”
谢顿继续进行着他的计算。他每提到一个因素,就会有新的符号出现在显示幕上,然后再融入原先的函数中,使得函数不断地扩充改变。
盖尔只打断了他一次:“我不懂这个‘集合变换’为什么能成立?”
于是谢顿再慢慢地重新做了一次。
盖尔又说:“但是您这种做法,是理论所禁止的‘社会运作’。”
“很好,你的反应很快,不过仍然不够快。在这种情况下,可以允许我这样做,让我用函数展开重新做一次。”
这回过程变得很长,等到结果出来之后,盖尔谦逊地说:“您说的对,我现在懂了。”
谢顿终于停了下来,对盖尔说:“这是川陀三个世纪以后的情形,你要如何解释?啊?”他将头偏向一侧,静静地等着盖尔回答。
盖尔感到简直不可置信:“完全毁灭!但是……但是这怎么可能?川陀从来没有……”
谢顿突然满怀激动与兴奋,一点也不像是个老态龙钟的人。他抢着说:“嘿,别不相信,你已经看到了导致这个结果的过程。现在暂且忘掉数学符号,用普通的话说出来。”
盖尔于是说:“当川陀变得越来越专门化,也就变得越来越脆弱,越来越无法自卫。此外,作为帝国的行政中心,它也就成了首要的觊觎之的。当帝位的继承越来越不确定时,几个大世族间的摩擦也就越来越剧烈。社会责任感都消失了……”
“够了。现在请告诉我,川陀在三个世纪之内完全毁灭的机率是多少?”
“我看不出来。”
“你一定会做‘场微分’吧?”
盖尔感觉被逼得非做不可了,但是谢顿却没有将电算板递给他。此时他的眼睛离电算板还有一尺之遥,他只好硬着头皮开始心算,不一会儿前额就已经冒汗了。
最后他终于估计出来:“大约百分之八十五?”
“不坏,”谢顿噘起下唇,然后继续说道:“但也不能算好,正确的数值是千分之九二五。”
盖尔说:“这就是他们叫您乌鸦嘴的原因?从你们发表在学术期刊上的论文中,我怎么都没有读到这些呢?”
“你当然读不到,这些都是不能发表的。你想想看,帝国怎么可能轻易就让这种有动摇倾向的讯息泄露出去?这还只是心理史学的一个简单示范。不过,我们算出的部分结果,还是泄露到了贵族的手中。”
“那可不妙。”
“也不尽然,所有这一切都在我们的算计之中。”
“他们调查我,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原因?”
“对,只要是与我的计划有关,都会成为调查的对象。”
“谢顿博士,那您有危险吗?”
“喔,没错。我会被处决的机率有千分之十七,当然,即使如此的话,我的计划也不会因而终止。我们也已经将这一点纳入考量。好了,不谈这些,明天你会到川陀大学来见我,对吗?”
“我一定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