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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记得他的病历卡上写着这样的话:双眼晶状体、视网膜深度灼伤;左眼可见五厘米以内移动物体,右眼有轻微光感。失明。
余洁的视线再往下,发现他的衬衣领子很干净、很挺括,看上去应该有人在好好照料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哪个温柔的女孩子呢?
商静言可以感觉到余洁灼热的视线在自己身上上下游移着,这让他很不安、很想缩起身子、躲开一会儿。他记得自己的模样,从前眼睛没坏的时候、也会有女孩子肆无忌惮的打量他,那时的他也会脸红,可是并不会觉得像如今、瞎了之后这么不安。“余……”他轻轻地出声。
“叫我姐!”余洁直接打断了他。
商静言怔住了、脸更加烫。叫她姐?可以吗?
余洁忍不住要叹气,怎么会有这么容易害羞的男人的?“不想叫我姐的话就叫我的名字,余洁!”
“呃……姐!”商静言很明智地选择了前者。
“嗯!”余洁笑了。
1…3
“什么时候来上海的?家里人都好吗?你妈妈呢?也来上海了吗?”见到商静言总算放松了一点的样子,余洁忽然冒出一种强烈的好奇心、觉得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
没想到出师不利!
“我妈过世了。”商静言的头垂了下去。
“什么?!”余洁不由惊叫一声,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什么时候?怎么会的?!”难怪她在贾阿姨回去的第一个春节打电话给她、想问问她好不好、给她拜个年,得到的却是空号的答复!
“大前年……”商静言的头垂得更低,声音也很轻很轻:“我妈……是被我累死的。”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收紧、收紧,把膝盖上的裤子捏成了皱巴巴的两团。
余洁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拍了拍他紧握成拳的手背。她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出口成章地安慰人从来都不是她的强项。
商静言感觉到手背上微温的两下轻拍,怔了怔。
余洁忽然想起了Soul mate的又一句至理名言……他好像老是说些能一语道破人心的话!他说:“我们都做过不被自己原谅的事,所以,我们都讨厌我们自己!”想到这里,她不禁苦笑。这家伙是个半吊子心理医生,也许是学到的这种本领、也许是他自己经历了很多,总之,他了解她的程度比她自己都深。
“静言,别这么责备自己,会受内伤的!”她低低地说了一句。虽然很想拍拍他的肩膀,可是她看得出商静言对身体接触很敏感,所以也把放在桌面上的手握成了拳头。
商静言扬起脸、疑惑地微侧了一下头。
余洁看出他的疑惑,便补充了一句:“我有内伤,折磨了我很多年,直到遇到个高人才算好些了。你还那么年青,何况……人算不如天算,所以,别再这么想了,至少别责备自己这么多。”
商静言怔了怔,牵了牵嘴角,“嗯!”有些懊恼地挠挠头,嗫嚅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就会跟……呃,姐……说这些。”
他的这声生涩的“姐”让余洁也勾起了嘴角。她没有兄弟姐妹(她老爸在外头跟人生的不算,没会过面!)、也没什么堂表亲,所以从小到大很少有人会这么正儿八经地叫她姐姐。“告诉我,怎么了,好吗?”她小心翼翼地问他。
商静言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才缓慢而沉重地低声道:“回到老家之后我妈一直忙里忙外地又要照顾我、又要照顾家里的地。好不容易托老乡把我介绍到了县里的中医院去学手艺,每个星期五都要骑好久的车到县城里来接我……”
余洁从椅子上挪到了小床上,挨着商静言、靠着墙坐了,顺手把他也拉得靠在了墙上。
商静言没有反对,垂着视线、呆呆地瞪着前方的地,继续道:“后来……有一次,我妈见我在学手艺的地方被人、被人……欺负……”
余洁的身上忽然寒毛直竖、按住商静言的手问:“被人欺负?”
“呃?”商静言扬起头、面对着她。
“没什么,你继续!”余洁用力闭了闭眼睛、把涌进脑子里的乱七八糟的那些可怕念头给挤了出去。
“我妈就跟人家吵起来了……回到家的第二天,就病了。”商静言的脑袋再次垂到了胸口,“这一病倒就再也没起来。”
余洁愣愣地侧头看着他,犹豫良久,终于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借你靠一靠,允许你暂时把我当哥哥!”
商静言微怔,迟疑了一下、顺从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很瘦,但是……靠着很舒服、很安心。把她当哥哥?他不禁扯了扯嘴角。母亲告诉过他,余洁是个很像男孩子的女人;后来听到她的声音,也让他困惑了一阵子;而她果敢的步伐、行事作风都让他觉得她的确像个男孩子……好吧,暂时当她是哥哥。不过,姐姐也挺好的!
余洁默默地叹了一声,看着对面墙上贴着的人体穴位图、不禁感到有些可笑……这是贴给明眼人看的!“然后就来上海了?”
“前年下半年来的。妈过世后……我和妹妹就从老家出来了。”商静言直起身子、有些不自在地揉搓着双手,余洁的手还放在他的肩头上……很温暖!“先是到浙江那边的一个温泉干了半年多,后来才来上海的。”
“那么……”余洁看了看商静言互握着的手,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揽着人家的肩膀,连忙收回手、问:“那笔钱都用得差不多了吧,应该?”
“嗯!”商静言轻轻点了下头,“妈生病的时候……不让我们动那笔钱……”他的喉头哽咽了一下,连忙侧过头去、轻轻咳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妹妹书也不念了,为了回家照顾我们……”
余洁默默地听着,觉得心口有点堵、喉咙有点干。老天爷真会捉弄人,贾阿姨是个好人、商静言是个好人、他妹妹商佩言也是个好姑娘,可是噩运却接二连三地降临到他们家。她听贾阿姨说过,她老公原先是个上海的知青、后来留在了安徽做了一个中学老师,才四十岁出头就得了肺癌、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三人和一间平房、几亩薄地相依为命地度日。贾阿姨为了供养两个孩子念书,先是跟着老乡到上海在菜场里卖菜,可后来看看菜场里的管理员实在太狠、太黑,便做起了钟点工,好不容易把两个孩子都拉扯成人、艰苦的生活也仿佛就要熬出头了,却又……
商静言也把头靠在墙上,陷入了沉默。
小小的休息室里,空气沉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现在呢?”余洁打破了静止的空气、问:“我听门口的小妹叫你老板?”
商静言苦笑一下,摇摇头道:“这个按摩中心是我妹夫开的,我只是挂名而已……哦,姐,我妹妹结婚了,今年年头上,呵呵!”说到这里,他的脸上终于绽开一个真正的笑容。
“是吗?!”余洁怔了怔,“你妹妹今年才……”问话的同时,她的心里稍稍踏实了些。是他妹夫开的?还好!她先前还真有些担心会是什么老是“点”他的女客人给他开的呢!
“二十七,不小了!”商静言又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坐直了身体、问:“哦,姐,他们家就在这附近,要不、要不去家里坐坐吧,妹妹一直都在牵挂你呢!”
“你后面不是还有客人吗?”
“呃?哦!”商静言愣了愣,脸马上就红了。
“唉,你的脸皮可真薄啊,亏你还是个男孩子呢!”余洁忍不住揶揄了他一句。
一句话说得商静言的脸更红了。
余洁不禁笑了出来,连忙不再为难他、岔开话题问:“妹夫是哪儿人?”能开这样规模的店面,他的经济状况应该不错。
“台湾人。”
余洁点点头,看商静言的神色是不想多谈的样子、便又换了个话题问:“你跟他们一起住?”
“嗯!”商静言淡淡地笑了笑,拍拍身下的小床道:“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可是妹妹她不放心,不让我……呵呵。”
余洁涩涩地一笑、道:“改天去吧!等你有空的时候再去,顺便看看你妹妹和妹夫……妹妹叫佩言对吗?”
“嗯!”商静言用力点头,很高兴她能记得这么清楚。
“妹妹、妹夫都好吧?”
“嗯,妹妹她有了!”商静言暖暖地笑了,笑意甚至蔓延道了他的眼睛里,“再过三个多月就该生了。”
“是吗?”余洁看着商静言的笑容,心里也暖了一点,“那你呢?有没有成家的打算了?你今年二十八了吧?”
商静言的脸再一次涨得通红,手指在身侧的床单上划来划去、喃喃道:“我、我这个样子……”
“别傻了!”余洁打断了他,“你不会忘了自己长得多帅吧?”
商静言皱了一下眉、低着头摇了摇,很轻、但是很坚定。
余洁无语。
商静言轻轻吸了口气、重又扬起一个笑容问:“姐呢?这些年过得好吗?姐夫好吗?”他记得母亲说过,余洁的丈夫也是个很好的人。
“离了,去年。”余洁耸耸肩,瞥到他表情僵住、一脸尴尬的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我很好,你放心!”
商静言嗫嚅着点了点头,不过,他相信余洁过得很好,因为他觉得余洁是个很能干的女人、就是别人常说的那种女强人!
“最近我家里头在装修,等弄好了、带你和你妹妹、妹夫一起去玩!”
“嗯!”商静言笑着点头。
看着他的笑容,余洁觉得其实他才是一朵向日葵。“多笑笑,静言!”她终究还是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道:“你笑的时候像朵向日葵!”
“呃?”商静言又被她的话闹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地问:“向、向日葵?!”
“嗯!”余洁点头,可是看着他红彤彤的脸颊,她的心里忽然一动……坏了!她暗叫一声,连忙扭头去拿放在桌上的茶。茶已经冷了,正好降温。“工作累吗?小妹说你一天要做九、十个钟?”
“还好。”商静言扯了扯嘴角……又是一个他不愿意谈的话题。
“平常呢?干点什么?”余洁这么问着,目光扫到了桌上的小收音机和那几本盲文书。
“回家上网,家里有电脑,嗯……妹夫给我买的。”
余洁轻轻应了一声、点点头,脑子里则再一次冒出了Soul mate的身影来。他早年曾因车祸而有过一段失明的日子,不过他比较幸运、通过移植手术之后恢复了左眼的视力。也许……她暗想,可以跟他讨教讨教怎么跟盲人相处?
“我还在……”商静言的声音里有些犹豫、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嗯?”余洁鼓励他继续下去。
商静言的头垂了下去、羞涩地道:“我在自学英语。”
“自学英语?”余洁愣住了。
她语气里的诧异让商静言立刻感到后悔了,脑袋垂得更低、喃喃地解释:“呃……这里、的外国客人多……”
余洁知道他误会自己了……唉,原来男人也可以敏感成这样!“学到哪儿了?网上学的还是收音机里学的?”
“托人买了磁带,也在网上学,不过……呵呵,还是磁带里的发音好些。有时候也会请教请教几个比较熟的客人。”说到这里,商静言开心起来、扭头面对着余洁问:“姐,听我妈说,你是在大公司里工作的,英文可好了,对吗?”
余洁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心头又是一动。坏了、坏了!她连连暗呼不好,面对这样一个羞答答的……男孩子!自己怎么会春心荡漾起来?她连忙别开视线,再次喝了一大口凉茶。
“嗯?”商静言不解地转了转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