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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程禹已经打了盆温水过来,一边给小石头擦身子了,一边说:“没了,我明天去买点菜,你这几天怎么过来的?家里没人帮忙也不跟我说一声。”
涂苒又问:“你明天休息?”
“嗯,”陆程禹看了看表,“小石头几点吃的消炎药?”
“下午四点。”
“等会儿十点了再吃一次。”
“嗯。”
陆程禹去把碗涮了,又把孩子的小床推出去:“你休息,我看着他。”
涂苒仍是不放心,跟着起身,又听他说:“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等她洗漱完了从卫生间出来,陆程禹正靠在沙发上看报纸,点着小灯,旁边搁着枕头和一床被子,婴儿床就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估计是打算就这么凑合一宿。
涂苒也实在是累了,连动脑筋说话的兴趣都没有,自个儿撑回房里躺下。闭上眼,外间的灯光朦朦洒在眼皮上,偶尔听见他翻阅纸张的轻微声响,心里忽然就觉着踏实了。上半夜,她睡得很沉,连梦也没做一个,猛然间就被婴儿的哭声惊醒,她条件反射的坐起身,就觉着有人把孩子塞进她怀里。那人低声道:“他饿了,找你呢。”
她仍是半梦半醒,继续条件反射的掀开衣襟,哺乳。
小石头白天喝牛奶吃辅食,到了夜里肚子一饿什么都不要只吃人乳,涂苒数月来已经养成习惯,又或是母亲的天职,天性使然,一听见孩子的哭声,即使大脑并未清醒,动作反应却极为迅速。
待得她这会儿真正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给披了件衣服,而那人也并未走开,正坐在床边瞧着这娘儿俩。
涂苒素来脸皮薄,一直以来都避讳在人前做这件事,这会儿却被人目不转睛的盯着瞧,顿时浑身难受不自在。光线从外间投射进来,有点暗,他整个人有一半儿没在阴影里,而她整个人身上有一半是亮的。涂苒不知道,他究竟是在看孩子还是看她。
她不由低下头,发丝从额前耷拉下来,下一刻,他伸手过来帮她慢慢理到耳后。
涂苒只能屏息静气。忽而听他问:“他要吃多久?”
“吃饱了为止。”
他起身走出去:“完了喊我。”
她这才松了口气,过了会儿听见他又去拿盆打水,想是又要给小石头擦拭身体物理降温。
小石头终于吃饱喝足,抬头看了妈妈几眼,带着餍足的神情晕晕的又睡过去。
后半宿,涂苒没怎么睡好,有些儿迷糊,做了些梦,有悲有喜,那些场景还依稀记得。在整个过程里,她耳边不时传来陆程禹为孩子擦拭身体拧干毛巾的声音,一连串的水珠滴在盆子里清脆作响,等她稍作醒转仔细去听时,外间却是静悄悄的,只听闻父子两人的均匀平和的呼吸。
末了,她却睁眼到天明。
将错就错(六)
陆程禹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先跑去买菜,再去医院查房,到了中午才回来,回来后就挽起袖子猫在厨房里做饭。涂苒见他这么一大高个儿,脖子上挂着王伟荔平日里使用的围裙,模样滑稽,多少有些儿不习惯。
陆程禹做事素来麻利,手指又灵活,菜丝肉丝切得均匀细致,不多时,准备好的主菜配菜摆了满满一案台。锅里冒着热气,他看表掐时间,站在一旁等菜出锅,这时候的他看起来有些儿疲倦,双手随意的插在腰间,并不像往常那样挺直了身板,而是懒散靠在一旁橱柜上,时而看一眼锅里,大多时却看向窗外。
涂苒抱着孩子在家里散步,路过厨房,往里瞄了两眼。
小石头这会儿精神也好多了,用了一次退烧药,体温终成下降趋势,偶尔还有些咳,但已无大碍。只是消炎药水还得遵医嘱喝够一个疗程,否则会产生抗药性。可是抗生素用多了伤胃,何况才这么点的小嫩孩子,几天以来一直食欲不振,辅食不爱吃了,牛奶也不想喝,早上还能喝点粥,现在连稀粥也不愿喝。
陆程禹做好一海碗白菜粉条肉丝汤,端到涂苒面前。
涂苒一见就皱眉:“太多了。”
陆程禹说:“多喝点,没让你全喝完……小石头现在,也就能吃点母乳了……”
涂苒看了他一眼,心里也并没其他想法,谁知这男人却在转过身的瞬间小声嘀咕:“好吧,我这回又是为了孩子。”
涂苒忍不住冲着他的背影横了一眼。
吃完饭,陆程禹往浴缸里放了大半缸温水,涂苒翻出个小游泳圈套在小石头身上,就把小石头脱光了搁水里去玩儿。小石头觉得身上不那么热了,他在水里扑腾的很高兴,像只糯米团子飘来荡去,他爹娘在旁边看着也高兴,涂苒往小石头脸上轻轻撒了一捧水,小石头先是瞅着她一愣,继而咯咯大笑,特别可爱。旁边两大人也跟着笑,陆程禹双手撑着浴缸边儿乐呵呵地瞅着他儿子。涂苒又撒了点水,这回却溅到孩子他爸的脸上去了,陆程禹侧头看着她,手伸进水里随便一拨,把水拍到涂苒的衣服上。
涂苒说:“你干什么呢?”
陆程禹也说:“你干什么呢?”
涂苒斜他一眼,出去给儿子拿浴巾和干净衣物,等她再进来,陆程禹已经把孩子从水里拎出来:“不能让你在水里呆久了,”他接过浴巾把儿子包成一团只露出张脸,“来,老爸给你量量额头,”说罢,父子俩额头挨着额头像玩顶牛牛一样。小石头又乐了,陆程禹伸出拳头贴在他脸边:“看看你脑袋大还是我拳头大。”
涂苒看了一眼,忽然觉得这男的手真大,连同挽起的衬衣袖子下面露出半截子胳膊,结实有力铁铸一样。小石头还傻乎乎的拿自己脑袋往人拳头上撞,末了觉着疼,偏过头去瞪着那拳头一个劲儿的瞧。涂苒摸摸儿子的脑袋:“你傻不傻,人家招惹一下,你就当真了,先前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给收买了?”
说着,两人一起给孩子穿好衣服,陆程禹点点小石头的鼻子:“你给我争气点,等会儿别又来事了,温度退了就退了,大老爷们儿退一步海阔天空。”
结果一语成谶,到了晚上小孩儿又变成煮熟的鸡蛋一枚,涂苒恼他乱说话,自己又担心儿子,一点也不想给他好脸色。两人的对话越来越少,除了极其必要的交流,比如孩子咋样了,该吃药了,烧退了点没,还是那样……小石头的病情反反复复,直到第三天上午,体温才渐渐退下来。
这天,涂苒见陆程禹还在家就觉得甚为诧异。
陆程禹答:“请假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晚上再过去。”
“……”
中午,小石头不发烧了,打了数天疲劳战的两人终是扛不住,胡乱吃了点东西,然后一个守着婴儿床躺沙发上,一个倒床上,各自补眠。涂苒还没睡熟,忽然觉得身上的褥子被人掀开一角,床边下陷,涂苒猛的就惊醒了,待到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她不觉往旁边缩了缩身子,背对着那人,继续睡觉。
可是睡不着。
睡不着的时候,一直用同样的姿势躺着,就特别难受,她稍稍转了转身子,挪动了一下。
可惜床太小,别人根本还没怎么碰她,她就自个儿钻进人怀里去了。
陆程禹胳膊一收,当即把她死死扣在胸前。他神色凝重眉眼低沉,目光直勾勾的锁着她。
两人面对面的喘着气,心脏的跳跃互相撞击,他一点没犹豫,低头吻上来。
来势汹汹,几乎要把她拆卸入腹,他一边吻,一边恶狠狠的抵着她,全身热气腾腾轻微战栗又坚硬无比,涂苒甚至能感受到他皮肤下的脉络,血液汹涌奔流。她在这种压迫下快要被研磨成一滩水,或者是蒸汽,从此嗖的一下魂飞魄散。
终于他压抑气息,哑了嗓子问了句:“好不好?”灼热吐息直击耳膜,涂苒在头晕目眩之下仍是觉着他说了句废话,在此之前,她的贴身衣物就已经被褪了个干净,十八摸早演完了,就差直奔主题全武行,他把自己高效率的行事风格一路发挥到床上,而且无比霸道,不容对方有丝毫抗拒。
而后,她才知道那句“好不好”如何理解。她若是咬着嘴唇吱吱呜呜强忍着不答,他便加重力度一连撞击数下,她若是求饶勉强应了他,他的动作会更加放肆,紧接着又是咬牙切齿的逼问,因而此题无解死循环,怎么都是她死她玩完,末了还被人批评“不够诚实”。
两人从太阳当空折腾到天色渐晚,旧木床“嘎吱”了一下午,中途他起去两次,不算甘心情愿。因为孩子在哭,她踢他下去瞧瞧,无非是换尿布喂牛奶,弄完这些事,他把孩子扔回小床,自己又赶紧折回来。等娃娃再哭,他也不理了,只顾把她抱在怀里磨蹭。
到最后他的态度才算温和了些,俯在她身上,胳膊肘撑在她脑袋两侧,用手摩挲她头顶的发,时不时又轻轻吻她。两人身上湿漉漉的,涂苒简直快奄奄一息,只觉得他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极其可恨,一面又担心楼下邻居上来提意见,一面又记挂着儿子。她伸手推他,他偏不起去,她懒得再有所动作,自个儿闭上眼睛休息,忽而又想起来,于是问:“为什么你最喜欢这种姿势?”
他温存地笑笑,用鼻尖和嘴唇轻轻擦滑她敏感的颈侧,低声答:“我想看着你,我想吻你。”
涂苒心里一暖,卧在他怀里,不多时昏昏欲睡。
傍晚,她醒来,不知何时他起去了。
等她再瞧见他时,他穿戴整齐神清气爽。
陆程禹走过来拨弄下她的头发:“我走了。”
屋里的灯亮着,她突然间就觉着他陌生,不若裸裎相见时那般亲切,不觉皱着眉瞧他,他也学她的样儿看过来,过了一会又道:“起来,孩子醒了。”说着把一条链子戴在她手腕上。
涂苒一瞧,正是先前那串贝壳,她一直搁在自己枕头底下,想是刚才被他发觉了。
她心里有些儿不高兴,赌着气,把手链撸下来扔地上。
陆程禹似乎微微一怔,什么也没说,转身去捡了,走出去。
涂苒也不想说话,赖了一会儿床才强忍着疲惫酸痛起身,结果胳膊和腿都像是长在了别人身上,别扭得很。
孩子正躺小床里摆弄他的小铃铛,她又去厨房转了转,饭菜做好了,都搁在那儿呢,她仍是提不起精神说话,回头见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才问:“你还不走?”
他站立来,拿了外套:“我走了。”外套是她以前给买的那件大衣,这几天降温刮风,他又穿上了。
陆程禹走去门口,顿住:“皮夹忘了,在沙发上。”
涂苒拿了递给他。
他出去,顺手带上门。
涂苒瞪着眼前那光秃秃的一堵防盗安全门,脑袋里乱,心里面空。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人按门铃,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开门,又觉着自己走得快了些,因而到跟前了才生生刹住步子,等了几秒,才把门打开。
“手机。”陆程禹站在门口说,“好像在茶几上。”
涂苒仍是拿了递给他。
陆程禹接过去,站了站,没等他转身走人,涂苒就把门给关上了。
她忽然有些儿烦躁,肚子明明饿了也不想吃饭,看见儿子冲自己挥舞他的小胖胳膊,她也不想去抱,想看会儿电视又懒得去开,总之就是不知道自该做些什么才好。
门铃又响,她没等,径直过去开了门:“又有什么给忘了?”
陆程禹掂掂手心里的东西:“大衣上的扣子掉了,”说完,他一步跨进来,把衣服和扣子全部塞给她,“赶紧缝缝。”
涂苒斜了他一眼,找了针线出来帮他钉扣子。两人坐沙发上,一人坐这端,一人在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