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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丝捧着一个玻璃杯坐在沙发上,甩掉脚上的鞋子,仰天嘘了一声,“又过去了一天。”
斯考特没有应声,他感到路易丝已把他看成一个胡思乱想的孩子。他真想骂路易丝几句。
“你打算老站在那儿吗?”
“我想!”
“斯考特,过来坐到我的身旁。你老是站在那里发愁没有用,马迪最近生意不好,所以才那样说……”
“你以为我是在想马迪。”
“那么……”
“闭上你的嘴,路易丝,我们俩人都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我们都是大人,对不对?”
“可你……”
“胡思乱想!”他咆哮起来,“噢,你以为我是在胡思乱想,一切都没有变化,一切都正常,是吗?”
“这样会把贝斯吵醒的,斯考特。”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以最快的速度朝门口走去。
“你要上哪儿去?”
“我想出去散散步,你反对吗?”他火冒三丈,猛转过身子,大声地说。
他把门闩按下来,却拉不动门。他一边乱拨弄门闩,一边骂骂咧咧的,脸涨得通红。
门突然拉开了,斯考特由于用劲过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妈的!”他一边爬起来一边发泄着自己的牢骚。
路易丝追到门口,喊道:“斯考特,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要广他咽下泪水,一个劲地朝前跑去。
“我不能再萎缩下去了。”他想。一个男子汉可以承受别人的仇视,横眉竖眼,但却无法忍受怜悯。他竭力使自己不去想这凄惨的命运。
夏日的夜晚,湖岸凉飕飕的。他拉紧外衣领子,惘然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听波浪在石缝间的激荡声和湖水撞击沙滩的呼啸声。他想象着湖水怎样吞没一个人,如果自己跳水自尽的话,他会挣扎着慢慢沉入湖底,结束一切……
实际上,他正在“淹死”,不过是另一种方式。
斯考特的脾气古怪起来,有时脾气上来,看什么都不顺眼。一次,他对路易丝说:“你要是不把猫弄走的话,我就宰掉它!”
“小猫没有碍着你呀,斯考特,它很可爱!”
他卷起衣袖,露出膀子上的红印,怒吼道:“你看,这是什么!”
“它是在受到惊吓时才抓你的。”
“可我也受到它的惊吓!你是不是要等到它抓我的脖子时才扔掉它?”
有时,他也对贝斯发脾气。
光阴似箭。路易丝必须根据他的身高做新衣服了。家具在他周围显得越来越高,路易丝和贝斯变得越来越大。
“斯考特,我现在不能再沉默了。”有一天,路易丝对他说,“靠五十美元我们能熬多久呢?我们要买食品,付房租,还要……”
七月的最后一天,马迪还没有寄支票来,他们起初以为这是邮局耽搁的缘故,可又等了好几天,还是没有音讯。
“我们的存折上还有多少钱?”
“七十美元。”
“好吧,那我们就再等几天。”
他们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开车去找马迪。马迪告诉他们,他的公司失去一笔大合同,经济拮据,不得不压低开支。最后,马迪给了他一百美元,提醒说:“这是最后一次。”
湖面上吹来一阵冷风,把斯考特从冥冥思索中惊醒。湖对面传来狗叫的声音。他坐在石头上摇晃着双腿,就象小时候在加利福利亚的某个地方钓鱼时那样,没有苦恼、烦闷和忧愁。
忽然,一阵吵嚷的声音由远而近,他的神情马上紧张起来。黑暗中,三条人影正沿着旁边的小路朝他走来。
“看,那里坐着一个男孩。”一个人说。
“妈的,这时候坐在那里干什么?”另一个人说。
“恐怕迷了路,可怜的小家伙。”第三个人说。
他们是三个毛头毛脑的十来岁的孩子。
“他想躲开我们。”第一个人说,“去逗逗他。”斯考特毛骨悚然,快步向马路走去。他不时掉头看他们。他们叼在嘴上的香烟象萤火虫在寂静的夜色中飞舞。
他们追上他,其中一人抓住他的胳膊。
“放开!”斯考特竭力控制着自己。
“可你单独一人能找到家吗?”
“前面就是我的家。”
那男孩头戴蓝色帽,大约十五、六岁。斯考特看不清他的脸,只见他的嘴角上叼着一支香烟,身上散发着啤酒味。
“把手放开。’’斯考特不得不撒谎,“妈妈在家等我。”
“哦,妈妈在等他。”另一个男孩说着,朝斯考特的脸上吹去一股烟雾。
“看看他身上有没有钱。”第三个说。
这下斯考特真的害怕起来,说什么这唯一的一百美元不能让他们拿走。“母亲一向不让我在身上装钱。”他假装抱怨说。
斯考特想挣扎,结果手臂上挨了一拳。
“哦,这个小混蛋还要反抗。”蓝色帽气乎乎地说,“擦根火柴,看我们能否……”
斯考特眼前亮起一束火焰,他还没来得及把脸转开,一个男孩已惊呼起来:“他不是小孩。他就是那个萎缩的人!”
蓝色帽弯下腰去观察他:“嗯,我也认出他来了,我曾在电视上见过他的怪样。”
“你为什么装小孩来骗我们?”
“你们要对我怎样?”斯考特反问。
“小东西问我们要对他怎样?”蓝色帽对他的伙伴说,“我们干脆把他的裤子脱掉,看看他是不是全身都萎缩了。”
斯考特知道,跟混小于讲理是没有用的,必须用心计。于是,他说:“如果你们要钱的话,就把我身上的钱都拿走好了。”趁他们不注意,飞起一脚踢到蓝色帽的腹股沟,撒腿就跑。他边跑边喊:“路易丝!路易丝!”
路易丝看到斯考特的模样时,心疼得哭起来。她问了好几次:“发生了什么事?”可他就是不肯说一个字。
她替他洗干净脸上的血,把他抱上床休息。他久久不能入睡,头在枕头上翻来滚去……
真象做梦一样,他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后,又重新返回纽约长老会医疗中心接受检查。
一天,西尔维医生象发现新大陆一样嚷道:“斯考特患的根本不是什么‘病态肢端短小症’,他身体的萎缩绝不是疾病的缘故。”
为了确定他肌肉中的肌氨酸的含量和尿液中的肌氨酸酐的含量,医生对他做了一系列的特殊检查。结果表明:他体内的氮平衡不好,他排出的氮比吸收的多。由于氮是构成人体的最重要的“材料”之一,所以,他必然会萎缩。他体内的肌氨酸酐的平衡也不好,造成体内的磷和钾的含量与氮同时相应的减少。
医生们曾讨论是不是应该给他注射生长激素,以帮助他的身体吸收氮和制造蛋白质,可又怕注射量掌握不当,引起他身体的强烈反应。
“对我来说,这不成问题。”斯考特了解了医生的担心之后说,“至少不会比我现在差。”
注射激素,仍无效果。医生们发现,他体内有某种物质使激素失去作用。通过光谱分析:他体内各种成分在色层分离纸上反应出不同的结果。综合各种检查:斯考特体内存在某种奇特物质——一种新的毒素。
“请告诉我。”西维尔医生问他,“你是不是曾经碰到过杀虫剂?我不是指细菌战中施放的毒剂,而是指日常生活中常使用的某种杀虫剂。”
斯考特仔细想了一会儿,突然记起一次经历。那是七月份一个星期六的下午,他离家去自己的小杂货店开门营业时,路过一条林荫道,当时,城市园林部门的一辆杀虫剂喷罐车正好开进林荫道。他站在一棵大树后面点香烟,园林工人没有发现他,杀虫剂的浓雾立刻团团围住他,皮肤和眼睛刺得很疼。他气得把他们大骂一顿。
身体的萎缩是不是与这一经历有关呢?
医生告诉他,这不可能,它最多是原因之一。也许还发生过别的什么离奇事,使侵入他体内的杀虫剂变成了某种摧毁身体的“建筑材料”。医生们继续向他调查,问了他无数问题,深究他的一切往事。
他想啊想,终于想起他与马迪一起乘游艇出海的那个艳阳天,海上突然涌来泡沫状气流的怪事……
这事引起医生们浓厚的兴趣。他们猜测,那气流是一次核试验的产物。
如果是这样的话,谜就解开了;杀虫剂进入他的身体以后,在放射性物质的作用下变成某种新的物质。由于这种物质的肆虐,他的身体才不断地萎缩。
医生们决心继续研究,找出一种抗毒素来。
五十四厘米。
暑假结束了,原来照顾贝斯的那个十几岁的女孩不得不去上学。路易丝本希望斯考特在家照顾贝斯,可他无论如何不肯。因为他的个子只达到贝斯的胸部。
路易丝不得已又找来一个姑娘做贝斯的阿姨。这姑娘刚从学校毕业,正在家里等待合适的工作。路易丝为了不让那阿姨看见他,让他白天最好呆在地下室里。
他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
斯考特站在水泥地中央一动不动,久久地望着窗口,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爬上躺椅。他捧起书阅读,但脑子里老闯进别的事,一页书看了两遍,却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不久,窗外传来照看贝斯的阿姨凯瑟琳和贝斯的声音。斯考特立刻从椅子上滑到地上,登上窗前的纸箱堆,透过窗户朝外张望。
嗬,凯瑟琳就是这副模样,又矮又胖又丑,说话时大白牙总露到嘴外。
凯瑟琳的目光移到地下室的玻窗上:“哦,你们家还有地下室?”
贝斯的脸一下子变得刷白。妈妈曾经关照过她绝不要提爸爸的事。她回答:“是的,不过里面空着,没有住人。”
凯瑟琳大笑起来:“当然,我相信里面不会住人的。”
可没有多少时间,凯瑟琳便屏住呼吸,来到地下室。
凯瑟琳扫视了一下地下室,大声地说:“这么多废物。”她一边走一边用脚踢东西。当她走到躺椅跟前时,有些奇怪,花园里的椅子为什么放在地下室?靠垫为什么放在行李箱上?“乱七八糟!”凯瑟琳自言自语地走到别处。她的拖鞋在水泥地上嗒嗒直响,当她经过斯考特身旁朝锅炉走去时,斯考特看见了她的小腿。
谢天谢地,凯瑟琳没有发现他,走了。
他爬上椅子,翻阅起路易丝留下的《环球邮报》。第三版上的一篇短文吸引住他的目光:
“萎缩的人藏到哪里啊?
他的妻子拒绝透露他的去向!”
斯考特无法把这篇文章看下去。让我安静点吧。他想,你们拍我的照片还少吗?
四十六厘米。
娱乐场里的扩音器唧唧哇哇地传来音乐声、吆喝声和广告声。旋转盘上的灯泡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飞奔的小火车、长腿的木马、各色各样的小汽车、还有射击和飞镖等等,与欣喜若狂的孩子们的笑声汇成一个欢乐的海洋。
他们的车刚开进停车场,贝斯就大嚷起来:“我可以坐旋转盘了。”
停好轿车,路易丝瞥了一眼反光镜,看见坐在后排的斯考特,象一个憋气的没精打彩的小木偶。
“你是不是呆在车里?亲爱的!”路易丝问。
“不呆在车里又怎么办呢?”斯考特回答。
“是不是锁上车门?”她见斯考特没有回答,勉强地笑了一下说,“我们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回来,亲爱的。”
他思潮翻滚。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到这里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