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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我十分钟后回来,”她说,“没我的帮忙不要试着站起来,你会把夹板弄坏的。”
“怎么回事?”我问道,“你还好吧?”
可她已经跑到了附近的树丛里,不见了踪影。
真是莫名其妙。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吃了什么变质的东西,现在要去呕吐,但是我不相信。她跑得太过优雅,离开之前也没显出不舒服,一点儿都没有。
我决心不顾她的命令,自己站起身来。结果,一场灾难来临。夹板绑在腿上,我没法站起来。我摆正夹板的时候,发现绷带湿透,还发出恶臭。我用一根手指在上面刮了一下,然后拿到面前。那不是血,是某种黄绿色的东西。我不知道这算是好兆头还是坏兆头。接着,瑞贝卡回来了,还是一样的洁白一身。
她看了一眼我的腿,说:“我跟你说了,没我的帮忙不要试着站起来嘛。”
“感觉不太对劲啊,”我说,“味道很难闻,还湿了。”
“我知道,”她说,“我会帮你恢复的。相信我,格莱。”
我看着她的脸,奇怪,我真的相信了她。我在离家无数英里的地方孤身一人,也许就要死去,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姑娘在用叶和草照料我,而且我还相信她。我隐约觉得,如果她叫我走向悬崖,我也一样照办。
“说到健康,”我说,“你的身体怎么样?”
“我很好,格莱,”她说,“可我知道你在担心我,蛮受用的。”
“我当然担心啦,”我说,“是你让我活下来的。”
“你才不是为了这个担心咧。”她说。
“不,”我承认,“我不是。”
我们沉默了片刻。
“好了,你这瘸子准备好外出了吗?”她问道,“我帮你走到那棵树那儿。你坐下的时候能撑在树干上,树枝和树叶会帮你挡住阳光。这里的正午很热呢。”
“我准备好了。”我说。
她用双手握住了我的右手往前拖。开始的一分钟,腿痛得要命,可接下来我就站起来了。
“靠在我肩上。”她一边说,一边帮我转身面对定居泡的入口。
我走走跳跳、一瘸一拐地出了门。那棵树大约在四十英尺开外。大概走到一半的时候,我没有受伤的那条腿踩进了什么老鼠的洞穴里,倒了下去。我伸手去抓她的衬衫,后面发生的事奇怪之极——我没有抓到衣服,我的手指滑过她裸露的皮肤。我能看见衬衣,可它并不存在。她转身想要接住我,我的手触到了她的乳房,滑过她的乳头,滑过裸露的骨盆和大腿。
然后,我便倒在地上,“砰”的一声震动!钻心的疼。
瑞贝卡立刻倒在了我的身边,她摆正我的腿,把手枕在我的脑后,尽可能让我觉得舒服。断腿和胳膊上的剧痛过了足足五分钟才消退下去,但是疼痛总算是缓和了,至少能让我思考方才发生的事情了。
我把手伸向她的肩膀,摸到了她衬衣的布料,我的手沿着她的身体侧面摸下去。摸到长裤时,布料的质地改变了,可她的肉体并没有裸露在外。我知道,自己没有产生幻觉。幻觉发生在剧痛之后,比如现在。不是之前。
“你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我问道。
“你跌倒了。”
“别跟我装傻,”我说,“这么聪明漂亮的人不适合装傻。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试着歇会儿,”她说,“我们以后再谈。”
“你昨天跟我说不会对我撒谎。你说的是真话吗?”
“我永远不会对你说谎的,格莱。”
我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然后说:“你是人类吗?”
“目前是的。”
“这到底算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是我需要做的东西,”她说,“你需要我做的。”
“那不算回答。”
“我是在说,我现在是人类,我是你需要的一切。那还不够吗?”
“你是个变形体吗?”我问道。
“不,格莱,我不是的。”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能这样?”
“这是你想看到的。”她说。
“我要是想看看你的真面目呢?”我不依不饶地说。
“可是你不想,”她说,“这个”——她指了指自己,“才是你想看到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格莱啊,格莱,”她叹着气说。“你以为我是用自己的想象创造这张脸和这副身躯的吗?我是在你的心灵里找到的。”
“瞎掰,”我说,“我从没遇见过长得像你的人。”
她微微一笑: “可是你希望自己见过,”她停了一下,“你要是见过,你肯定想她名叫瑞贝卡。我不仅是你需要的一切,还是你想要的一切。”
“一切?”我疑惑地问道。
“一切。”
“我们能不能……呃……?”
“你滑倒的时候,我没有防备,”她答道,“我摸起来是不是像你希望我做的那个女人?”
“我有话直说吧。你的衣服和你一样是错觉?”
“衣服是错觉,”她说,突然之间,衣服消失不见,她站在原地,面对着我,赤裸着,“我是真的。”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说,“你不是一个真实的女人。”
“此时此刻,我和你认识的所有女人一样真实。”
“让我想一分钟,”我一边看着她,一边试图思考,我意识到,自己完全没在想正事,于是我把视线投向地面,“把夜行兽赶跑的那个东西,就是你吧?”
“那时候我就是你需要的东西,”她答道。
“把树顶上的叶子扯下来的,那也是你吧?”
“你需要叶和草混在一起来抗击炎症。”
“你的意思是,你被放在这里,完全是为了满足我的需求?”我问道,“我觉得上帝不会那么大方。”
“不是的,格莱,”瑞贝卡说,“我的意思是,照料需要照料的人,是我的天性,甚至是我的冲动。”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或怎么知道我在这行星上?”
“发出求救信号有很多种方法,有些你根本就想象不到。”
“你的意思是,如果有个人在五公里之外受苦,你就会知道?”
“是的。”
“超过五公里呢?”我接着说道,她只是注视着我, “五十公里呢?一百公里呢?整颗星球呢?”
她看着我的眼睛,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如此悲伤,我都把她的其余部分完全忘了。她说道:“不只是这颗行星,格莱。”
“你跑开几分钟的时候,是去解救其他的什么人吗?”
“这行星上就你一个人。”她答道。
“哦,然后呢?”
“一只小型有袋动物断了一条腿、我为它减轻了痛苦。”
“你没去那么久,”我说,“你意思是,一只受伤负痛的野生动物会让一个陌生的女人接近,我觉得那很难叫人信服。”
“我没有用女人的模样接近它。”
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我觉得自己隐约希望她会变成某种外星怪兽,可她看上去依然美丽。我打量着她的身体,想找到几处瑕疵,以显示她并非人类。但是我什么都找不到。
“我得好好想想。”我最后说。
“你想要我离开吗?”
“不。”
“我要是重新造出衣物的错觉,是不是会不那么让你分心?”
“是的,”然后我说,“不!”我又说,“我不知道。”
“他们总能发现,”她说,“可通常不会这么快。”
“除你之外,还有……还有像你这样的东西?”
“没了,”她答道,“我们以前是个庞大的种族,我是留在尼基塔的少数之一。”
“其他人怎么了?”
“他们去了需要他们的地方。有的回来了,大多数则从一个求救信号前往另一个。”
“我们的飞船六年没来了,”我说,“他们是怎么离开这行星的?”
“银河里有许多种族,格莱。在这里着陆的不止地球人类。”
“你救过多少人?”
“几个。”
“帕楚卡人呢?”
“帕楚卡人也有。”
“我想,对你来说,我们都是外星人。”我耸了耸肩说。
“你不是外星人,”她说,“我向你保证,此刻的我是完全的地球人类,就像是你梦中的瑞贝卡。实际上,我就是你梦中的瑞贝卡,”她很快地微笑了一下,“我甚至想做那个瑞贝卡想做的事。”
“这可能吗?”我好奇地问。
“你有一条断腿的话不行,”她答道,“但那是可能的,不仅可能,而且自然。”
我一定是一脸怀疑,因为她补了一句:“感觉起来完全像是你希望的那样。”
“你最好再把衣服穿上,免得我做出什么很傻很傻的事情,再把自己的胳膊和腿弄坏。”转眼之间,她又重新把衣服穿上了。
“这样好点?”她问道。
“至少安全点了。”我说。
“你去沉思吧,我要开始为你做早饭了,”她一边说,一边扶我走到了树影下,然后回到定居泡里去找H口粮。
我一动不动地坐了几分钟,想了想自己听到的一切。我得出了一个至少在当时显得惊人的结论——她就是我梦中的女郎。她是个绝色美人,至少我觉得是。我们有许多共同爱好,她对这些爱好的热情和我相当。和她在一起我觉得舒服,得知她其实是某种异类后,我还没有自己想象中的一半烦恼。如果她只有在我出现的时候才是瑞贝卡,那也比从来没有一位瑞贝卡要好。而且,她喜欢我,如果不是真的喜欢我,她不会这么说的。她走了过来,递给我一只碟子,里面盛满了大豆制品。在她的烹饪下,这食物成了外观和口味都与大豆截然不同的制品。我把碟子放在地上,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
“你没有把手抽回去。”我一边说,一边轻轻抚摸她的手。
“当然不用啦,”她说,“我是你的瑞贝卡。我喜欢你的抚摸。”
“我也没有把手抽回来,”我说,“也许这有点儿更加奇怪吧。我坐在这里,抚摸着你,看着你,闻到你在我身边,完全不在乎你是谁,不在乎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什么样。我只是想让你留下。”
她弯下腰来吻我。如果这感觉和被人类女性亲吻有什么不一样,我也肯定感觉不到不一样在什么地方。我吃了早餐,我们聊了一早上——关于书本、关于艺术、关于影院、关于食物,我们的兴趣共同点大概有一百项。我们聊了一天,到晚上还在聊。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我在半夜醒了过来。我侧身躺着,她在我身边缩成一团。我感觉腿上有什么温热平坦的东西,不是绷带。那好像是在……说“吸”太难听了,应该是“抽取”……从我的腿上抽取了一点感染液体。我有一种感觉:这是她身上某个我看不见的部分。我决定不去看。等我早晨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收集木柴,准备给我热早饭了。
我们在那个营地过了七天世外桃源的日子。我们聊天、吃饭,我开始拄着她做的一对拐杖行走。她有四次告辞跑开,我知道她一定是收到了空气中的另一条求救信号,但她总是几分钟后就回来了。在七天结束之前,我就明白:尽管折了腿、碎了胳膊,这七天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日子。
第八天,那是我在尼基塔上的第九天了,我和她一起缓慢而痛苦地回到了飞船将在第二天早晨接我走的地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