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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少年时期跟好朋友戈德曼一道躺在松林中一层厚厚的松针上,戈德曼突然问他:男孩子干吗会有要跟姑娘亲嘴的念头呢?啊哟,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来啦。人心真怪,时不时地就会冒出跟现实没有关联的莫名其妙的东西来。
到达诺瓦欣时,他的情绪不太好,头也发痛。山德逊有点惶恐似的迎接他:“我们直接去第二号‘八俊室’吧。呃,您是不是先用点咖啡什么的?”
“不用了,走吧。”
走过一号场地时,艾伦不禁停下来瞧瞧。似乎有了进展,那些机器人不再跌跌撞撞的了,他还看见“精米”突然偏离,避开了与同伴的相撞。
二号场地却跟一号场地不同,机器人分别站在场内各处,一动不动。山德逊略显不安地说:“还有7分钟才撒片块,我们不准备改变计划。虽然让您久等了,你却能从头到尾观察到我们所观察到的情景。所以——”
“我明白,等就等吧。”
但是怎么打发这七分钟呢。这里的微波数据交流这么强烈,网状网络是不能使用的了。于是他便记起他在飞机上调来查利22型电脑笔记中私人记事册的事。他认为,父母的责任心应胜过对儿女隐私的尊重。
理性时代……信息时代……今天要做的事:给妈买生日礼物,做星期二的作业……公园里有个女孩子没穿内裤。见鬼。理性时代……
片块撒放前一分钟,机器人自动进入临战状态,然后便进入拾片战斗。速度不快不慢。机器人占据了网络上的一切波段。它们从网络上调出了哪些数据?它们的生物电路板是怎样分析处理数据的呢?网络上浩如烟海的信息库对它们拾片工作有什么用呢?
“你们对它们下载的数据跟踪到了吗?”
“有了一些。”山德逊没看艾伦,似乎在躲躲闪闪,“注意,重要的来了。”
来了什么?好像什么也没来。它们把片块装进一个机器人抓住的桶里,全体又凝然不动了。
山德逊的舌头飞快地动了起来:“这24小时以来,它们一直这样。虽然它们按规定任务拾起了片块,可就是不按规定将片块倒出去。任何人都没有动过程序设置,它们自个儿就这样决定了。”
“你们跟踪的下载数据能说明什么吗?”
“不太多。”他又在躲闪了。艾伦明白了,他其实是感到尴尬。软件设计人员最怕的是弄不清楚他自己设计的程序的意外。他又说道:“或者说,过分的多了。它们实际上把网络上所有的资料统统都调用过了,也许是无意识地干的。至少到目前我们还查不出它们的规律。”
“嗯,嗯,”艾伦含糊地说道,“把你们所跟踪到的数据传到我的办公室来,也让我的人看看。”
“我没有这个权力……”
“照办就是了。”
但命令似的语气也不起作用。“不行,先生。我想我不能这样,这要司克卡开口才行。”
艾伦只好让步:“好吧,我会跟她说。”
艾伦又向把拾到的片块当成战利品牢牢抓住不放的机器人注视了一会儿。
艾伦跟司克卡联系不上,航班又晚了点,待他到达堪萨斯城的新家时,已是下半夜了。新家一切都很陌生,但也像以往在奥克兰、丹佛、亚斯潘、新奥尔良、大西洋城还有罗利的新家一样设备齐全,舒适方便。
肯宁太太给他开了门。他去看苏瑟蒂,女儿两手摊开,右腿微屈,在沉睡中仍显得生机勃勃。艾伦又去看查利,查利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给他打了一声招呼,又睡着了。艾伦又注视了几分钟。上帝啊,别让他的神经出毛病吧,不要让我们的儿子患神经萎缩症,别长脑瘤,别患束手无策的绝症。
他回到卧室,睡意全失,便再熟悉一下明天两个会议有关的资料。会议就在当地开,所以他可以多同儿子呆些时候。明天的会议,他一点儿不感兴趣,老一套。不,不对,怎么是老一套?很有意义而且有所突破,是新阵地前的滩头阵地,能够跻身其中,就来之不易。那么他为什么又要在这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床上翻来翻去,烦躁不安呢?于是他从床边的衣服堆中掏出他的网状网络来。一拿到网络,他的心就安定了。晚上,他的网络就只管存储所接收的信息而不呼叫他,免得打搅他的睡眠。打开网络,他便看到司克卡发来的信:有要事相告,请给实验室打电话。是十分钟前发来的。他便拨通了她的电话。
“司克卡吗?我是艾伦。什么要事?”
“哈罗,艾伦。”她的声音显出她很疲倦。本来嘛,现在已是深夜1点半了。“我以为明天早上才能听到你的电话呢。你可能已经感觉到了,我们遇到了挫折,暂时的挫折。”
“什么样的挫折呢?”
“机器人不干了。不,这不确切,机器人能够活动,但它们却不按指令去捡拾片块了。相反,它们却在大量地、尽快地从网络上调出资料、数据,并加以处理。不但如此,它们……”她的话不再流利,出现了嗫嚅。
“它们怎么啦?”
“它们互相贴紧站成了一圈,把视听功能和红外遥感器统统关闭。就那么挤在一起,完全与外界隔绝了。”
他没有说话。过了一分钟,司克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语调变得十分柔和:“艾伦,我知道你的公司并不大。你向我们投入了大量资金,假如我们这个项目完蛋了,就要连累你了。”艾伦突然明白,司克卡虽然看起来精明强悍,其实她只是一个科技人员,不是信息领域里的战士,也不是企业家。企业家不会说这样的话。
“你不必担心,事儿会好起来的。”艾伦说的是实话。只要不是疯子,谁也不会孤注一掷。
“那样就好。但是问题的症结却在于我一点不明白机器人在干些什么。”
“我明白。”艾伦说道,接着说下的话,声音却越来越含混,让人听不明白。艾伦猛然一惊,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太晚了,明早再谈吧。”他便挂断了电话。他光着两条大腿,吊在床边,双眼瞪着前方。孤注一掷,谁都不这样干,于是便有了太阳能电池板、机器人、高分辨率图像、纳米技术、智能汽车……这一切不过是同一条战线上的各个部分而已。石器时代、铜器时代,游侠时代、航天时代……信息时代。任何时代都不是永恒。所有一切争夺铜铁黄金,还有争拾灰绿色的片块,一切争夺物质领域或数字领域的行为,都有一个终结的时候,就像每一个时代不可避免地有它的终结。一个取代一个,没有例外,没有尽头。汽轮机时代终结了,文明不再由汽轮机推动。现在是由信息推动。把片块拾起来,装进篮子,送给主人,或是将军。
万一发生了战争,将军却征集不到战士呢?
于是机器人不干了。双眼瞪着虚空,凝然不动,只有脑袋内部在活动。它们有了一个复杂而又不断发育成长的人类神经元线路硅片,又从网络中下载并加以掌握的资料和数据。它们成了主人,正在处心积虑地,有预见地迎接下一阶段的到来。它们不再考虑:我怎样把片块拾得又多又快;它们想的却是:说到底,我们为什么要去拾那些片块?
这已不是理性时代,而是理智时代。
事物是变化的。你原来不明白干吗要亲吻姑娘,现在你却如癫似狂地去追女人。原来是远亲不如近邻,而现在你却不知道邻居姓甚名谁,甚至没有了家。原来你心醉神迷于信息或片块,而现在你却如同泥偶,空洞地凝视虚空。你对信息和片块的兴趣胜过了对物质的兴趣,而现在你的兴趣却转而专注于我为什么会那样迷上了信息。并不是由于收集不到信息了,信息依旧大量产生、交换、积累,而是由于重心的转移,每个时代特有的神秘的心脏,人人所关切的,激情从而产生的重心,即前沿阵地的转换。
查利感受到了。当然他还是孩子,还不能像艾伦那样久经磨砺的人那么明白地感受,而只是模糊地意识到即将降临的变化。也许就因为是孩子,未来的世界是他们的,他是其中一份子。但是他不如机器人,机器人已乘上了人类网络的先进的浪头。在人类发展的漫长征途上从信息领域转换到另一领域中,机器人将成为突击队。
艾伦不禁不寒而栗。未来是什么?这个理智时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呢?
艾伦已全身心融入了信息时代。这个时代培养他成长,自然而然地成为高科技战线的尖兵。在信息战线上枪炮声已逐渐消沉,战火已让位于对家庭的关注之时,他的位置在哪里?他能适应新时代吗?
他有信心。他当然能够适应,他永远都能适应。信息时代可能结束,理智时代即将到来。他能将不利转换成有利,只要他能找到正确的途径,知心的战友,合适的策略。而这一切都能归结为正确无误的资料与数据。
从明天,他就要着手此事。
他带着微笑沉入了梦乡。
《星》作者:阿瑟·克拉克
这里距离梵蒂冈三千光年。我曾肯定,信仰不会因空间转移而改变,正如我曾肯定壮丽的天穹,印证神的荣耀。当我看见壮丽天穹的这一面后,我的信仰开始受到考验。
第六型电脑的舱壁上,挂着一个十字架。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怀疑这十字架是否一个空泛的符号。
我还未将结果公开,但真相是不能隐瞒起来的。我们拍了数千帧照片,记录探测数据的磁带,加起来也有数十里长。我敢说任何一个科学家都能毫不费劲地释读这些资料。我虽属那稣会,却绝对不能容忍将事实篡改,以至会使我旧日声誉蒙污的行径。
船员们己极其沮丧,我真担心他们怎样应付这最后讽刺般的结局,他们当中只有少数人有宗教信仰。打从地球出发,他们便在与我“斗争”——一场不公开、无恶意,但却是非常认真的思想战。不过他们亦不忍用这项发现,作为对付我的最后武器。船员们只觉得,一艘星际探测船上的首席大体物理学家,竟然是那稣会教士,是非常滑稽的安排。他们认为,科学家和传教士这两个角色,是格格不入的。
我们船上有一个观景台,那里装了一个椭圆形的塑料窗,剔透无暇;加上观景台只有微弱的灯光,窗外繁星,明亮不减分毫。我常在观景台沉思。
每逢遇上船医陈德勒,他都会趋前凝望椭圆窗外,久久面对太空船四周旋转的星空。最后,他会禁不住开口:“神父,外面是漫无止境的。或许冥冥中真有个造物者,但即使有,难道要他特别替顾我们微不足道的世界,微不足道的人类吗?真令人费解!”
莫非医学界人士,一律都是死硬的无神论肯?
对船员,我常指出那三篇曾刊载于《天体物理学报》、五篇刊于《皇家天文学会每月通讯》的论文。我这样做是要提醒他们,虽然我会人数大不如前,但仍以科研工作成就卓著见称;尤其在天文学和地球科学方面,平均每人的成绩,更是超乎比例。可是我即将要撰写的有关凤凰星云的报告,会个会结束我会的千年历史呢?我只怕影响所及,远不止次……
“凤凰”,多差劲的名字。假如为这星云取名的人有预言之意,这预言也要千亿年后才可验证。就是“星云”一词也是错误的,这“星云”和那种弥漫本银河系里的恒星胚胎素村,有天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