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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九辑)-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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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神不宁地打开喇叭。还好,新闻广播正兴高采烈地播送一则关于小麦丰收、前景喜人的消息。飞机穿越一团云尘播下了这批小麦的种子,连尘云也被种子雨洒湿了哩!我又仔细倾听了其余的节目(广播很明显地受到了俄国人的远距离干扰),然而,却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消息使我感到兴趣了。当然,新闻广播里没有提到月球,虽说,尽人皆知,美苏两国正在竞赛,将各自原有的月球基地发展改造成为能够互相攻袭的要塞,可以向地球发射空对地导弹。我个人心里一清二楚:目前,我正协助英国出售电讯器材,换取美国小麦。这些电讯器材注定要被用于宇宙飞船。
  我关上了新闻广播。幕色渐浓,我又若隐若现地看见了一张女性的面孔,她隐匿在假面具的背后,惊惧而又温柔。我自从离开英国,还没有过任何幽期密约。要与一个美国姑娘混熟,简直困难极了。你只要略有表示,投去一个微笑,常常就可以使一个姑娘大叫一声,叫来警察。至于,那日益滋生的清教徒道德,以及游荡的流氓迫使绝大多数妇女日落之后闭门不出的现象,就更不要去谈啦!苏联人声称这种假面具是衰亡的资本主义的最后的一大发明。自然,事实并非如此,它是人类心理的极度不安全感的一种象征。苏联人不戴假面具,却也自有其神经紧张的其他象征。
  我走到窗前,急不可耐地凝望着渐渐降落的夜幕。我变得越来越坐立不安。一朵幽灵般的紫色云彩飞过南天。我的头发都竖了起来;接着,又不禁哈哈大笑。刚才,一刹那之间,我发生了幻视,以为那是氢弹爆炸射出的一道紫光,我立刻又明白过来,其实,它只不过是天穹中的一道电光,映红了印弗努南部娱乐区和居民区的上空。
  22点整,我准时来到了那位素昧生平的女友的公寓房间门口。一台电子询问器问我是什么人。我毫不含糊地自报家门:“威斯顿·特纳。”心里却寻思开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把我的名字输入了那台机器。显然,她已经输入了我的名字,因为门随之打开了。我走进一间空无一人的小小起居室,心头不禁乱跳。
  室内布置豪华,备有最时新的橡皮膝垫和充气躺椅。桌上散落着几本袖珍版的图书。我拿起了其中的一本,那是一册标准的硬面精装的侦探小说。小说里的两个女杀人犯互相枪击火并。
  电视正在播出。一个绿衣少女,戴着假面具,低声哼着一首情歌。她的右手捏着一样什么东西,伸入镜头的前景,显得模模糊糊。我瞥见电视机上有一个手孔,这是我们英国电视机上从来没有见过的玩意儿。我好奇地将手插入这个位于荧光屏旁边的手孔中。我手上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像伸进了一只脉冲的橡皮手套,却反倒很像真与荧光屏上的那位少女握了手。
  背后,门打开了。我连忙抽出手来,十分羞愧,仿佛自己是在钥匙孔里偷看人家的行动,被当场捉住了一样。
  她站在卧室的门廊里。我想,她是在嗦嗦地发抖。她身穿一件带有斑斑白毛的灰色皮大衣,戴着灰天鹅绒的晚会面具。面具上眼睛和嘴巴的部位,都用灰色宽紧丝线扎绕一圈。她的指甲闪烁发光,就像是镀上了白银。
  她表示希望我们俩一块儿出去玩玩。这又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早就应该告诉您,”她温柔地一面说,一面转过身去,心神不定地把目光投向书本、荧光屏和屋子里幽暗的四角。“我不能在这儿跟您交谈。”
  我犹豫地说:“领事馆附近有一个地方……”
  “我知道咱们可以到什么地方去聚首谈话。”她飞快地说。“只要您不介意。”
  我们进入电梯的时候,我说:“恐怕出租汽车已经开走了。”
  然而,汽车司机却由于某种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原因,没有把汽车开走。他跳出车子,一脸傻笑,为我们拉开汽车的前门。我告诉他,我们愿意坐在后车座。他气呼呼地拉开后车门,等我们上车之后,就“呯”地一声关上了车门。接着,他自己一跃跳进汽车的前门,又“呯”地一声把前门也关上。
  我的同伴朝前俯下身子。“请把车子开到海文区去。”她说。
  司机同时打开了引擎和电视机。
  “您为什么要问我是不是英国人呢?”我开口说,聊以引起话题。
  她的身体朝另一边倾斜,翘起面具,贴近窗口。“瞧瞧月亮吧。”她的话说得很快,语调中带有一种梦幻的色彩。
  “那末,您究竟为什么要打听我是不是英国人呢?”我紧紧追问,同时感觉到一种愤懑。这种愤懑,与她无关。
  “月亮朝上钻进了紫色的天幕。”
  “您叫什么名字?”
  “月亮衬着紫色的天幕,看上去更加金光灿烂。”
  这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愤懑的来源。它来源于汽车前方司机座旁的那座图像滚动的荧光屏。
  虽然,我讨厌摔跤运动,但对普通的正常比赛却也并不反对。不过,我极端憎恶观看男子与妇女的摔跤。其实,这种比赛通常也旗鼓相当:男人的身高和体重大大占了妇女的优势;然而,戴假面具的女人却以年轻貌美见长。这一点似乎只能引得我更为反感。
  “请您关上电视好不好?”我向司机请求。
  他连看也不往回看我一眼,就摇了摇头。“唔,唔,老兄,”他说。“人们把那个小乖乖豢养了好几个星期,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与小哲克斗上这么一个回合嘛。”
  我不禁勃然大怒,朝前俯下身去;但是,我的伴侣却拦住了我的胳膊。“请您别……”她轻声耳语,摇摇头,十分惊恐。
  我坐回原处,活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此刻,她和我彼此靠得很近,却默默地谁也不说一句话。
  一连好几分钟,我凝视着荧光屏上的那个力大无穷、戴着面具的姑娘,还有她那位戴着金属网格面罩的对手。姑娘腾跳滚打,男子则发疯似地朝她扑上去。他的动作,使我不由得联想到一只雄蜘蛛的形象。
  我蓦地回过头来,面对我的伴侣。“那三个人,为什么想要杀死您呢?”我咄咄逼人地追问。
  她的面具的眼孔正好对着荧光屏。“因为他们妒忌我。”她喁喁低语。
  “他们为什么要妒忌您?”
  她的眼光还是不朝我看。“因为他的缘故。”
  “谁?”
  她不回答。
  我伸出手去,搂住她的肩头。“您不敢告诉我吗?”我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依然不朝我这边看。她身上的香气,沁人心脾。
  “瞧着我。”我改变战略,笑嘻嘻地说。“您真应该告诉我一点儿自己的身世,我甚至连您的脸蛋儿是什么样儿的,还都不知道哩!”
  我半开玩笑地伸出手去拉拉她脖子上的面具系带。她猛地一掌把我的手打开,真是出人意外。我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连忙抽回手来。我的手背上留下了四个小伤口,我眼看着有个伤口中渗出了一颗小小的血珠。我瞥了她的银色指甲一眼;其实,她的指甲倒很娇美,却戴上了金属指甲套。
  “我十二分的抱歉。”我听见她说。“但是,您刚才可把我吓坏了。一刹那之间,我还以为您想要……”
  终于,她朝我转过身来了。她敝开了外套,晚礼服是克莱顿复兴的款式,内衬一件系带的紧身马夹。她没有戴乳罩,马夹裹住双乳。
  “别生我的气。”她说罢,伸手搂住我的脖子。“今天下午,您真是潇洒极了。”
  她的灰天鹅绒面罩十分柔软,紧紧贴在脸颊上。我们俩的脸蛋儿,紧紧偎贴在一起。她吐出湿漉漉、暖融融的舌尖,透过面具的系带,舔吻着我的下巴。
  “我并不生气。”我说。“我只是感到迷惑不解,又急于想帮您的忙。”
  汽车停住不动了,大街的两侧都是一扇扇黝黑的窗户,窗户上护有一根根长矛一般的碎玻璃条。路灯昏暗,紫光惨淡,映照出几个慢慢朝我们走来的衣衫褴褛的人影。
  司机低声咕哝:“老兄,发动机出了毛病,车子抛锚啦!”他弓背稳坐,一动不动。
  “我真不希望现在抛锚,抛在这儿。”
  我的伴侣轻轻地对我说:“一般来说,您得付5元买路钱。”
  她瞧瞧车外,望着那几个慢慢聚拢的人影,浑身直抖。我只好强压怒火,照她的话办了。司机一言不发地接过了钞票,发动引擎,又把手伸出窗外。我听见几枚硬币落在人行道上,叮当有声。
  我的伴侣又回到我的怀抱中,但是她的面具却依然朝着电视的荧光屏。荧光屏上,高个子姑娘正好制服了双脚乱蹬的小哲克。
  “我可真吓坏啦。”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海文区变成了一个同样富于毁灭性的区域,但却仍有一个带有遮篷的俱乐部。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守门人,他穿一身类似宇航员的制服,色彩却十分俗气。我眩晕了,迷濛幻影中,我倒很喜欢以上的一切。我们钻出汽车,正好一个酗酒的老太太沿着人行道走来,她歪戴着假面具。有对夫妇,走在我们的前面。他们转过头去,把目光从老太太半露的面孔上移开,仿佛是在海滩上看见了一个形容丑陋的躯体。我们跟随他们走进大门的时候,只听见门卫说:“快走吧,老奶奶,请您把脸遮起来。”
  俱乐部里,一切都十分昏暗,闪烁着蓝光。她刚才说过我们可以在这儿聚首交谈,我却觉得这鬼地方简直不能谈话。且不说那场无法逃脱的喷嚏和咳嗽的大合唱(人们说,如今,美国有一半的人变态),还有一支充斥了最新自动爵士音乐的震天动地之声的乐队。乐队由一台电子机器汇集了一连串杂乱无章地曲调,夹杂着乐师们凭着粗野的小聪明编成的曲子。
  绝大多数人都坐在一个个包厢里,乐队设在酒吧的背后。乐队旁边的一块小平台上,有个姑娘翩翩起舞,浑身脱光,只戴着面罩。幽暗朦胧的酒吧底角里,有一小伙人,他们没有观看舞女的表演。
  我们审视了一番贴在墙上的描金菜单,按了按电钮,要了一份儿鸡脯,一份儿煎河虾,两杯苏格兰威士忌酒;不一会儿,服务铃滴铃铃响了起来。我们打开闪闪发亮的操纵盘,取出了我们的饮料。
  酒吧柜台旁的那一伙人鱼贯而出,朝门口走去。然而,他们却先把屋子的四周扫视了一遍。我的侣伴刚好脱下大衣,他们的目光朝我们的包厢扫来,滞留了片刻。我注意到了,她们一共三个人。
  乐队奏出了疯狂刺耳的曲调,借以催促和刺激那位舞女。我递给伴侣一支麦管,我们吮吸着威士忌。
  “您有事要我帮忙?”我说。“顺便说一句吧,我觉得您很可爱。”
  她飞快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四下一看,再俯下身来。“我要是到英国去,会遇到重重阻碍吗?”
  “不,”我有点儿吃惊地回答。“但是,您要准备一张美国护照。”
  “护照不容易搞到手吧?”
  “嗯,相当难搞。”我发现她的消息居然如此不灵通,就惊诧不已地说:“你们的政府不希望自己的国民出国旅行;当然,没有俄国人那么严厉。”
  “英国领事馆能帮助我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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