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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罗达,就是我开始讲过的到萨林姆斯罕去的那个。武瑟葛拉尔死前,他就已经放弃了王位之争,去找寻金银财宝。他走到哪里,就把生意做到哪里,他用黄金引诱当地的王,深得宠信。不过背地里,他自己也大赚了一笔,贪婪地攫取他看到的所有财宝。买卖奴隶,毒品交易,黑暗魔法,为了赚钱,他什么都干。据我所知,他一直在这么做,即使现在。”赫尔姆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而且,他还雇佣了自己的巫师团,跟孛醪佴的魔法军团抗衡。”
“难道就没有一个不那么狠毒,而又活得长久些的王叔吗?”伊尔表情冷漠的问,赫尔姆笑着点点头。
“最后一个,纳姆,也是最年轻的一个。我记得他是个胆小,意志力薄弱的年轻人。皇后过世之后,宫中的女人们带大了他。他这一生,好像连厄苏尕皇宫的大门也一步未曾踏出。四年前,他突然消失了。”
“是死了吗?”
赫尔姆耸耸肩,”也许,要么就是被孛醪佴的巫师们拘禁在某地吧。总之,孛醪佴是绝对不会容忍有人威胁他的王座的。”
伊尔伸手从赫尔姆手中拿过酒瓶,格外认真地饮了一口,咂咂嘴,又用手背擦了擦嘴唇。“听起来,当这阿森兰特的王子,可真不怎么样。”
赫尔姆说,”那可不?王子本来应该时刻谨记自己和王国的荣耀。可如今哪,谁还记得这些呢?”
伊尔看着雄狮之剑,不知不觉间,这把剑又回到了他的手里,“现在我该如何做呢?”
赫尔姆说:“到西边去,孩子。去群山之角,跟那里的匪徒们一起过活。学会残酷的生存,学会使用兵器,学会屠杀。年轻人,你要的复仇,可不是偷偷走到仇人背后,给他一剑。这不是私人恩怨,是整个王国的复仇。孛醪佴的卫兵和巫师成千上万,想取他的人头,必须越过重重保卫。”
他叹一声气,又继续说道:“你方才说,你一生都将以复仇为志。此路艰难,孩子。你必须泯灭幻想,变得残忍。你要战斗,永不停息。你要为生存而战,为那些想杀死你的阿森兰特的士兵而战。到那群山之中去,拿起你的剑,在无法无天中生存下来,变得比匪徒更无法无天。”
赫尔姆接着又说,“若你从那环境中生还,就到费伦去,在那里找到合适的武器,确信它能干掉聂尔德林,那时再回来,杀掉他。”
“杀谁?”
“聂尔德林?霍克莱。他是巫师团里最强大的法师。”
伊尔的眼中闪出愤怒的火花,“你不是说过,你不知道巫师团里任何人的名字吗?这难道就是一个骑士所谓的‘真实’?”
赫尔姆向前倾了倾身,“那什么是‘真实’,孩子?”
伊尔明斯特皱起眉头,冷冰冰地说,“真实就是事情的本身面目,我不知道它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真实,”赫尔姆道,“是强大的武器。记住我说的话。”
两人之间出现了长长的冷场。好一阵,伊尔才说,“好的,聪明的骑士阁下,我从你这里学到了宝贵的一课。可我该怎么相信你告诉我的这些呢?关于我父亲和叔叔们的事,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我如何知道?”
赫尔姆忍不住微笑,这孩子平静的声音里蕴育着危险,远比其他人的恫吓更需留意,好吧。骑士于是简单的回答说,“所有。这是我所知的一切。如果你还想知道更多你仇人的名字,把这两个加上:巫师王谢尔狄诺?斯托克劳,卡登?奥勒斯坦。不过我不知道他们长得什么样。”
伊尔明斯特看着这个没刮胡子、臭烘烘的男人,”你不像我想象中的阿森兰特骑士。”
赫尔姆回看着他,”你是想看见闪亮的盔甲吗?还骑着高头大马,态度彬彬有礼?真正的骑士风范?噢,孩子,打从太上皇后过世,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这些了。”
“谁?”
赫尔姆无奈的说,”我又忘了,你对自己的王国一无所知。塞得芮儿皇后,你祖父之妻,也就是你的祖母。她曾是这个王国最尊贵的女性。”他看着前方,忽而十分温柔地说了一句,”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丽的女人。”
伊尔明斯特突然站起身,“为您做的一切,向您致谢,赫尔姆?石之剑先生!在赫尔登村的恶狼返回山林之前,我必须出发了。若得众神赐福,我们会再相见。”
赫尔姆抬头看他,“希望如此,年轻人,希望如此。也望我们再见之时,阿森兰特重得自由。我们这些恶狼——阿森兰特的真正骑士能再次在阳光下驰骋。”他左手捏着酒瓶,右手拿着面包,把两样东西递给伊尔明斯特,“去西边的群山之角,一路小心,别被发现。在黄昏和清晨行进,尽量少走大路。小心那些巡逻的兵士,那些人可没什么骑士风度,他们是巫师团雇佣的兵棍,唯一干得好的事情就是杀戮。你到了西边,若遇到匪帮,告诉他们,是赫尔姆让你来的,你会得到他们的信任。”
伊尔明斯特拿过了面包和酒瓶,两人目光相接,他点头向赫尔姆表示谢意。
“一定记住,”赫尔姆说,“千万别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世,也别乱向人打听关于那些王子和巫师团的事儿。在成功之前,你一定得变成另外一个人。”
伊尔点头说,”感谢您的信任,骑士阁下。”他转身走向山洞口,十二岁年的春秋岁月,从此都将成为过去了。
赫尔姆紧随着他走出来,“等等,孩子。带着我的剑,你会用得着的。至于那把宝剑,你还是小心别让其他人看见才好。”
男孩兴奋的转过身来,一把他自己的剑!“那你用什么呢?”伊尔一边问,一边从赫尔姆满是泥尘的手中接过了那把沉重的阔剑。剑鞘上的扣环叮当作响。
“我还有另外的,”赫尔姆说,“阿森兰特的骑士,随时愿意用自己的剑为真正的王子效劳。”
伊尔开心地拿着剑,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击向假想中的敌人。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
赫尔姆拍了拍他的背,”孩子,带着它,上路吧!”
伊尔明斯特向草地方向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身过来,举起剑向骑士挥了挥,向他告别。然后,他转身跑向未知的世界。他的手中紧握着那把阔剑,阳光和青草被他抛在了身后。
目送伊尔走后,赫尔姆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羊群走去。他叹了口气,也许不久后他就会听到这个男孩的死讯吧?
骑士之责,在于捍卫国土之尊严,护佑子民之梦想。可,现在他竟然像个强盗!几时,他才能恢复骑士的尊严呢?
这么想着,赫尔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而阿森兰特,又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
第二章 寒冬群狼
神之待人,以人世前后互有承继,相生相助而已。何谓也?是江山代出,人材倍新也;父母之命,愿使其子体健、聪慧、富有。若可至其一,则足矣;人主之命,愿使其民心有所寄,力有所得,生而无愧也。
——汤诺达?阿林,洛山达之大祭司 于复仇女神堕之年所做《晨曦教诲》
他瑟缩在这白色的冰雪之中。现在是冬锤之月,暴风雪在群山之角没日没夜地咆哮,无边的阴云将团团白雪扔在这片荒凉的高地上。无论是人是羊,都会在这样的天气里被冻成冰块。
转眼已经是赫尔登村被毁的第四个年头了,这年却叫做”智慧之年”。伊尔明斯特对这种纪年法到底有什么意义一点也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这无尽的冬日,何时能是个尽头。
打从那年他来到群山之角,就每天在跟冰渣子作对。那里面裹着石子儿的冰渣子,被狂风卷起,打在脸上,生生作痛。这样的冬日,连狼群似乎都不愿过多出没。冬天,冬天,这冬天让伊尔明斯特感到异常的厌倦和疲惫。
有人用手拍拍他裹在厚衣中的肩膀。伊尔没回头,也用手碰碰对方,作为回答。他们一伙人里,沙戈斯的眼光最是犀利。这轻轻的碰触,是提醒伙伴们,巡逻队已经穿过雪幕,走过来了。伊尔这一伙六个人,一个个穿着一层又一层偷来的衣服(还有从死尸上剥来的),把自己裹得像个大粽子,他们怀里藏着剑,正藏身在路边的雪堤上。
他们藏在岩石之间狭小的缝隙里,狂风正猛,风雪卷起丈把高。恩伽手里拖着一杆长矛,迎着风阻力太大,他几乎拿不动了。这长矛是他在天气变坏之前从别人那里偷来的。另外,他还谨慎地送给那人后脑勺一块石头。刚才他心里还很得意,现在却被气坏了。
这帮匪徒在雪的漩涡里挣扎。大雪正想把他们罩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让他们变得像风雪巨淘中的小贝壳。
“天杀的臭巫师!”这声音顺风吹过来,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有人回答说,”可别说这个了。换个好点的话题吧。”
“我倒能换话题,我的脚可坚决不答应。它们一定更喜欢靠着一堆暖和的火堆……”
“谁不愿意呢?诸神赐福,它们很快就能好好休息了。现在保持警惕,闭上你们的嘴!”
“也许如此,”伊尔明斯特悄声评论道,“可也许诸神另有打算。”不过他知道,这些话会被狂风吹散,他身后的人一个字儿也听不见。
沙戈斯在伊尔左边,正欲答话。就在此时,他们听见受惊的马在嘶叫。
盗匪兄弟开始了冲杀,阿艮首当其冲地冲了上去,接着巴隆德发出进攻的嚣叫声。
巴隆德的叫声有如饿狼。
但听见马匹嘶鸣,前腿深深的陷进雪坑,挣扎不出。巡逻队就在他们面前!
伊尔明斯特仿若复仇幽灵,猛地跃出雪堆,剑已出手。白雪茫茫中,他看见眼前有金属发出闪光,一定是身边的兵士拿出了武器。
可恩伽的长矛已经戳进了这个兵士的喉咙。兵士的坐骑向前一跃,将他甩下鞍桥。兵士抽噎着,在汹涌的血流中倒下,脑袋掉在一旁,脖子上还戳着那根长矛。伊尔毫不迟疑,立刻扔下这垂死之人,转向右边的一个兵士。那人骑着马,正试图从他们身边跑掉。
伊尔从雪上尽快地滑过去——在雪地里,匪帮都是这样来回摇摆着滑动行走,看上去动作十分笨拙,好像是马戏团里喝醉的狗熊一般。但这却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省力、安全。
马匹在雪地里行走,比人更加艰难。马蹄已经陷入雪坑,数次挣扎不出,渐渐支持不住身上的骑手。
兵士看见伊尔明斯特过来,连忙侧过身子,挥剑砍来。伊尔迅速蹲下,躲过了这一砍。兵士力有未逮,伊尔趁机向下狠拉了一把他的脚。那人重心不稳,几乎跌下马来。伊尔又一剑砍在马腿上。
兵士似乎已经绝望,无助地挥着剑。马不再受他的控制,软软的倒进雪地。他手上的缰绳再无法控制了。大雪吹进那人的眼睛,伊尔趁机一剑砍断了他的脖子。兵士痉挛着倒下。
四年前,伊尔知道自己并不爱杀人,现在仍是这样。可是,他不得不杀。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这个世界的逻辑是如此简单,可是并不那么容易掌握。
伊尔的视线离开死去的兵士,看着混乱的四周。
雪地里,是一片伤者的呻吟声,盔甲沉闷的砸地声,和兵器拼杀发出的刺耳敲击声。伊尔内心再次颤抖了一下,可他拿着剑,并未放松警惕。他记得有好几次,匪徒们杀红了眼,把手里家伙招呼到自己人身上了。有时,在暴风雪的掩护下,有些人会有意地犯下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