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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之上,仍旧是高高的墙壁,再往上,离他们五十的地方,就是那个小小的格栅。维基只见身旁的戈克娜直愣愣瞪着自己。“在想什么?跟我想的一样吗?”维基问道。
“可、可能吧。娜普莎小时候,可以一直爬到顶。”那伙绑匪其实并不像她们想像的那么聪明。随便哪个照看过婴儿的人都比他们强。不过也难怪,那几个年轻些的绑匪都是男的,这个世代出生的人。
“可万一摔下来—”
在这里摔下来,下面可没有体育馆里的保护绳网,连软点的地毯都没有。两岁大的小婴儿只有大约十五到二十磅重,最喜欢的游戏就是攀爬。这些孩子仿佛直觉地知道,再长大些,身体变重以后,上高处就只得借助攀爬梯了,蹦跳也只能跃过很短一点点距离。婴儿就算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也不会像成年人那样受重伤,但高到一定程度,照样可能摔死。问题是,最后这一点,两岁大的孩子是不知道的。只要稍微怂恿一下,波尔伯准会一口气爬到顶。成功的机会很大啊……
要在平时,维基和戈克娜巴不得有个冒险的机会,可这是别人的命啊……两人长时间面面相觑。“我、我不知道,维基。”
如果不这么做呢?婴儿们多半会和大家一块儿死。不管她们怎么选择,后果都太可怕了。维基突然间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恐惧,一生中从来没这么害怕过。她走了过去,来到笑嘻嘻的波尔伯下面。她的手臂不自觉地抬了起来,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想把宝宝哄下来。她强迫自己放下手,强迫自己发出轻快、怂恿的声音。“哎,波尔伯!你能一直爬到那个小窗口,把线圈也带上去吗?有没有本事爬上去?”
波尔伯小脑袋一歪,向上方转动婴儿眼。“嗯。”他向上爬去,左一下右一下,在焊接补丁上借力,向上,向上。我欠你的情,小家伙,哪怕你自己不知道也罢。
地面上的阿莉奎尔见波尔伯吸引了大家的全部注意力,气愤地叫起来。她使劲一拽绳头。二十叹上方,她的兄弟忽悠一下荡了起来,只靠三只胳膊抠住一个借力点。戈克娜吓得一把抱起她,从她手里夺下绳头,再把小家伙交给杰里布。
维基竭力压下心头的恐惧,望着婴儿越爬越高。就算能上到窗口那儿去,又怎么办?向外扔纸条?可他们没有纸笔,就算有,也不知道风会把它吹向哪里……她突然想出了一个主意,可以一下子解决两个困难。“布伦特,外套脱下来。”她猛地伸出手,朝戈克娜摇晃着,要她帮助布伦特赶紧脱下衣服。
“好主意!”没等维基说完,戈克娜已经开始使劲拽着布伦特的袖套、腿套。布伦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但马上反应过来了,以最快速度脱衣服。他的外套几乎跟杰里布的一样大,背后又没蜘蛛人的服装样式显然不同于人类开缝、分片。三个人把衣服神开,一人扯一只角,不断移动,追踪高处波尔伯的每一个动作。万一他摔下来,也许还能接住。也许。冒险故事里,这种办法总能成功。可扯着衣服站在这儿,很难想像这么异想天开的点子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
阿莉奎尔仍在放声尖叫,拼命挣扎,想甩开紧紧抓住她不放的杰里布。波尔伯不断嘲弄着她。干这种平时非挨揍不可的事,却成了众人瞩目的中心,他得意极了。四十叹。他慢下来了。到了焊接处以上,腿和手的借力点越来越少。有一两次,他倒手时差点让线圈掉下来。波尔伯利用一个窄得不能再窄的小凸起定住身体,猛地发力,向侧上方一跃而起,跃过最后三叹—一只手一把钩住格栅。从格栅上方射人的天光将他小小的身体映成一个黑色的剪影。
婴儿们只有两只眼睛,都在正前方,想看身后几乎得把脑袋转过来才行。所以,这是波尔伯头一次向下看。一看之下,胜利的笑声顿时消失。他看见了自己已经爬上多高的地方,高得连他的婴儿直觉都能判断出来:自己现在十分危险。难怪父母不让你爱爬多高就爬多高。波尔伯的胳膊腿条件反射似的紧紧抓住格栅不放。
下面的人劝说他,告诉他没人能上去帮他,他只能自个儿下来。但无论怎么说,波尔伯就是不动。维基从没想到问题会出在这里。娜普莎和小伦克过去经常偷偷爬上高得要命的地方,每次都轻轻松松下来了。
看来,波尔伯只能僵在上头,动弹不得。就在这时,阿莉奎尔不哭了,冲他放声大笑起来。受了这番刺激之后,大孩子们没费什么口舌便让他将翻花线圈穿过格栅垂下来,像个定滑轮一样,再利用它支撑身体向下滑。沿着绳子下滑这一手,大多数婴儿都懂,无师自通,也许是因为他们的潜意识中还保留着动物时代的记忆。波尔伯五条肢腿稳稳地缠在下垂的绳子上,另外三条肢腿夹住绳子控制下滑速度。滑下来几叹之后,他彻底放心了,只用三条肢腿钩住绳子—然后是两条,脚还不断蹬着墙壁,飞速下滑的同时身体像耍杂技一样在空中荡来荡去。底下的人跑来跑去,徒劳地想将自制的安全垫对准他……下来了。
现在,他们的线圈绕过格栅,两头垂到地面。由于波尔伯的磨擦,绳子闪着亮光。不承重之后,神开的绳子开始向上收缩。
戈克娜和维基争着想下一个上去。维基赢了。她还不到八十磅,是兄弟姐妹中最轻的。她抓住绳子,试探地摇晃着。布伦特和戈克娜撕下那件外套的丝质衬里。衬里是红色的,还有一块块红外色斑。更妙的是,衬里是双层的,沿针脚剪开后成了一面大旗,轻得像一股烟,边长足足有十五叹。肯定会有人看到它。
戈克娜把衬里折成小小的一块,递给她。“嗯,这个线圈,你觉得撑得住吗?”
“没问题。”也许吧。这东西很光滑,有弹性。好的翻花线圈都这样。可万一神得太狠,会不会……
布伦特的话给了她巨大的安慰,比任何祝福的效果都好。“我想没问题。我的模型里经常要用承重绳,这一根就是。是我从机械实验室拿来的。”
维基脱下自己的外套,进食肢抓住这面自制大旗,开始向上攀援。背后的视线中,其他人的身影越来越小,紧张不安地围着“安全垫”,成了小小的一簇。像她这个分量,掉下去的话就好看了。她在空中晃晃荡荡,脚蹬墙壁,一步步向上。其实并不吃力。有两根着力的绳子,连成年人都能毫不费力地缘绳而上—只要磨擦生热,绳子自然会发光。人类虽然看不见,但蜘蛛人可以看见这种绳子不断。她看着身后的绳子,同时也看着下面的门。真奇怪,直到现在,她才担心会不会有人从那扇门里突然进来。成功近在眼前,要是那伙坏蛋偏偏选这个时候进来查看他们,那可如何是好?只要再上去几叹……
她的前肢穿过格栅,用力一拉,身体紧挨格栅,外面就是开阔的天空。没地方稳住身体,只能就这么吊着。格栅的洞眼又太小,连婴儿都钻不出去。可就算这样—景色多美啊!他们是在一座新落成的大厦顶端,大厦至少有三十层。天空中乌云翻卷,狂风呼啸。她朝大楼下看,一部分视线被挡住了,但仍然能看到普林塞顿在眼前铺开,像个漂亮的模型。下面有条大街,她可以一直看到头,有公共汽车、轿车、行人。要是他们朝这个方向看看……维基展开衬里,从格栅洞眼里伸出去。大风险些将它从她手里卷走。她抓得更紧一点,用肢尖撕开衬里一角。这东西真不结实!她轻轻地将撕开的几头系在格栅栏杆上,结结实实捆了四处。红色旗帜被大风卷起,飘扬在大楼一角。衬里在风中“扑啦啦”直响,时而飘起遮住这个小小窗口,时而沿着建筑物坠下,离开她的视域。
向自由望最后一眼:远方,城市的山丘与低垂的乌云相接,渐渐模糊了。但维基仍然看见了一样能让她明确自己方位的东西。有一座山丘,并不比其他小山高,上面有盘山路,还有建筑。山顶大宅!她可以一直望到自己的家!
维基滑了下来,欣喜若狂。他们会成功的!大家拉下绳子,让布伦特在衣服里藏好。这里越来越暗了,几个人谈着他们的狱卒什么时候再次露面,讨论到那时该做什么。到下午的时候,这里已经差不多全黑了。外面开始下雨,但旗帜仍旧呼啦啦地在风中飘动,给他们送来无限安慰。午夜某个时候,大风卷走了他们的旗帜,把它吹向不知何处。
《天渊》作者:'美' 弗诺·文奇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三十章
向统领请愿的权利古已有之,甚至有历史事实证明这种权利的合理性。但托马斯·劳清楚地知道,几个世纪以前,大瘟疫时期,惟一获得批准的请愿只是宣传方面的细节琐事。到了现代,他的阿兰叔叔是最擅长利用请愿权的统治者,既可以借此得到群众的拥戴,又能削弱反对派的力量。
非常聪明的策略,只要你别像阿兰叔叔那样被假扮成请愿者的杀手干掉就行。来到开关星系的二十四年里,托马斯·劳批准了大约十几桩请愿,但从没有哪一次像今天一样,请愿书中明确写上了“极为紧急,恳请迅速处理”的字样。
劳看着桌子对面的五名请愿者,不对,是五名请愿者代表。他们代表着一百多名请愿者,而发起请愿的时间还不到八千秒。劳面带微笑,示意他们坐下。“乔新主任,我相信你是你们中职务最高的。请谈谈吧。”
“是,统领大人。”乔新瞥了一眼他的女朋友,丽塔·廖。这两人都是易莫金文明发祥地星球的人,三百多年来,他们的家族供应了许多聚能者和属民。这种人历来是易莫金文明的中坚力量,管理他们本来是最容易不过的事。唉,到了距易莫金文明二十光年的这里,没有什么事儿是容易的。乔新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他紧张地偷偷瞥了一眼卡尔·奥莫。奥莫看他的眼神却冷如冰霜。劳突然希望自己刚才能抽点时间,先让统领侍卫向他汇报一下情况。布鲁厄尔现在下岗冬眠了,如果这是一个不得不拒绝的请愿,他连个顶缸受过的人都找不到。
“您也知道,统领大人,我们很多人的工作涉及蜘蛛人星球。对我们研究的蜘蛛人,许多人都产生了很大兴趣……”
劳温和地对他笑笑,“我知道。你们喜欢在本尼酒吧里聚聚,收听聚能者翻译的蜘蛛人广播节目。”
“是的,大人。嗯,我们非常喜爱‘少年科学讲座’,还有翻译过来的许多小说。有助于我们深入分析蜘蛛人的情况。还有……”他的眼神有点恍惚,“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蜘蛛人虽然不同于人类,但他们就住在下面,在下面生活。跟我们相比,他们的生活有时好像更……”真实。劳知道他想说的是这个词,“我是说,我们渐渐喜欢上了有些蜘蛛人孩子。”
这正是我的用意所在。现在的翻译表演加上了严密的缓冲层。他们一直没查出蚀脑菌失控的原因,甚至不知道那次事故是不是真的跟实时转播节目有关系。据安妮分析,继续转播节目的风险并不比其他行动更大。劳的手伸向右边,轻轻拍了拍奇维的手。她冲他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