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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家族的财富,可是……他知道,作出这种决定之后,财富的扩张只会源于家族在舰队的股份,而不是伊泽尔·文尼本人,“你想做什么都行,无论什么,我们都会在一起。”他靠近了些,但这一次,她轻轻推开他。“不,伊泽尔,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过了这么多年,你和我,我们都长大了。我—我们在一起,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了。”
伊泽尔的声音一下子抬高了,“对我来说才久。可对你呢?你刚才还说,聚能就像一场梦,时间只是个模模糊糊的概念。”
“不全是这样。对于有些事,我的聚能锁定的事,这些事的时间,我可能记得比你更清楚。”
“可是—”她抬起手,他不作声了。
“我过得比你容易些。我被聚能了,但不止是这样。虽说我从来没有清醒地意识到,但还是有些事—感谢老天,布鲁厄尔和托马斯·劳同样没意识到这些事。我有一个可以逃避进去的世界,可以通过我的翻译建立起来的世界。”
伊泽尔不由自主地说:“我怀疑过。你的翻译未免太像黎明时代的幻想了。也就是说……你翻译过来的蜘蛛人世界全是编造出来的,不是真正的蜘蛛人?”
“不。这就像……我们把蜘蛛人拟人化了。如果你细读我翻译的材料,你肯定能看出来,有些地方不可能是完全真实的。我想,你可能猜到了那些地方,伊泽尔。阿拉克尼是我的避难所。我是译员,蜘蛛人的相关事务全都在我的聚能范围之内。我们穷尽心力,想成为真正的蜘蛛人。当亲爱的舍坎纳理解我们的意图之后—尽管他最初以为我们是机器—突然间,整整一个世界向我们敞开了,接受了我们。”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劳的企图才没有得逞,才拯救了所有人。可是—“可你现在回来了,特里克西娅。现在再也没有噩梦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比我们过去想像的更幸福!
她再次摇摇头,“你还没明白吗,伊泽尔?我们俩都变了。我的变化甚至比你更大,虽说我被—”她想了想,“—被多年‘囚禁在魔法中’。你瞧,我记得这期间你对我说的话。但是,伊泽尔,现在跟过去已经不一样了。我和蜘蛛人,我们会创造未来……”
他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平和镇定,像劝说。可即使他自己听上去,这声音都惊恐不已。贸易之神啊,我不能再一次失去她!“我明白了,你现在仍旧把自己视为蜘蛛人。对你来说,我们是外星人。”
她轻轻碰了碰他的肩头,“有点吧。解除聚能的第一阶段,我醒来了,但仿佛在一个噩梦中醒来。我知道人类在蜘蛛人眼里是什么样子:苍白,柔软,像蛆虫。像蜘蛛人世界上的某些害虫和供食用的牲口。我们觉得他们形象可憎,但他们并没有这种感觉。”她向上望着他,脸上的笑容一时开朗了些,“你转过头想看什么的姿势真可爱。你自己不知道,但只要在近处跟你说话,任何背上长了父毛的阿拉克尼男性和绝大多数女性都会迷上你的。”
这就像他在阿拉克尼做的那些噩梦。在特里克西娅的意识中,她仍然有一半是蜘蛛人。“特里克西娅,听着,我会每天来看你。你的情形会变的,这个阶段会过去的。”
“唉,伊泽尔,伊泽尔。”她的泪水在两人之间飘动。泪水是为他流的,而不是为她自己,“我希望自己像现在这样,当个译员,在你们大家和我的新家庭之间搭起桥梁。”
桥梁。她还没有解除聚能。范和安妮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她固定在聚能和自由之间。这种想法像在他腹部狠击了一拳……他想吐,然后是一阵狂怒。
他在安妮的新办公室堵住了她。“安妮,把你的活儿干完!蚀脑菌仍旧控制着特里克西娅。”
雷诺特的脸色似乎比平时更加苍白。他忽然意识到,她正等着他。“你也知道,我们是无法消灭这种病毒的,伊泽尔。关闭它们,让它们休眠,我们能做到,但……”她的语气犹犹豫豫,一点也不像过去那个安妮·雷诺特。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安妮。她仍旧处于聚能状态。特里克西娅仍旧锁定在蜘蛛人上,继续执行她的聚能任务。”
安妮沉默了。她早就知道。
“把她彻底带回来,安妮。”
雷诺特的嘴唇扭曲着,仿佛在克制肉体的疼痛。“她陷得太深了。彻底带回来,她会丧失聚能期间得到的所有知识,甚至可能丧失她与生俱来的语言天赋。她会跟亨特·温一样。”
“但她会获得自由!她可以学习新东西,跟亨特·温一样。”
“我……我明白。直到昨天,我还以为我们可以彻底治愈她。我们已经到了复原的最后阶段—可是,伊泽尔,特里克西娅不希望我们继续深入!
这太过分了。突然间,伊泽尔大吼大叫起来:“该死的,你以为会怎么样?她被聚能了,当然不想摆脱锁定!”他强压下音调,但声音仍旧充满威胁,可怕到极点,“我懂。你和范仍然需要奴隶,尤其是特里克西娅那样的人。你们从来没想让她自由。”
雷诺特的眼睛瞪大了,脸涨得通红。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不过,里茨尔·布鲁厄尔愤怒欲狂时总会变成这种脸色。她的嘴张开了,像要大吼一声,但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砰!办公室的外墙传来重重的撞击声。有人在墙上猛地一撞—这人来得好急。转眼间,范飘进门来。“安妮,让我来。”声音很温和。过了一会儿,安妮深深吸了口气,点点头。她绕过桌子向外飘去,一句话都没说。但伊泽尔注意到了,她抓住范的手是多么用力。
范在她身后轻轻关上门。再次转过身来时,他脸上的表情半点也不温和。他一根手指朝雷诺特桌前的椅子猛地一戳,“坐下,固定好。”
声音里有某种东西,抑制住了伊泽尔的怒火,迫使他坐了下来。
范自己在桌后坐下。一时间,他一言不发,只瞪着面前这个年轻得多的人。伊泽尔此时的感觉很奇特。他早就明白了范·纽文是什么人,但突然间,他感到对方始终没有在他面前现出真身,直到现在。范终于开口了:“几年前,你跟我直截了当地谈了谈。你迫使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让我明白必须改正这个错误。”伊泽尔冷冷地迎上对方时自光,“看来我的话没起什么作用。”你终究还是干上了奴隶主这一行。
“你错了,孩子。你的话起了作用。这么多年,能说动我的人没多少。连苏娜也没办到。”范脸上似乎掠过一丝忧伤,他静了一会儿,然后,“你很不公正地伤害了安妮,伊泽尔。过一阵子,你或许应该向她道个歉。”
“不可能!你们两个满口大道理,什么都能解释得头头是道。对你们来说,撤销聚能的代价太大,对吗?
“唔,你说得对,代价确实很大,差点酿成无可挽回的大灾难。在易莫金系统下,我们的几乎所有自动化设备都离不开聚能者的支持。他们的工作和真正的机器的工作无缝连接在一起。更糟的是,舰队的所有维护程序都是聚能程序员完成的。解除聚能后,我们手里只剩下数百万行互不相联的垃圾。还得过一阵子,咱们过去的系统才能正常运转起来……但你也知道,安妮就是所谓的弗伦克怪兽,刻在所有钻石镶嵌画里的魔头。”
“知、知道。”
“那你理应知道,只要能让聚能者重获自由,她情愿牺牲自己的生命。这就是她脱离聚能以后向我提出的条件,没有半点商量余地。这是让她活下来的动力。”他停了下来,视线离开伊泽尔,“你知道聚能最邪恶的一点是什么吗?它是最有效的奴隶制度,但我说的并不是这一点,尽管这一点已经够邪恶的了。老天,比绝大多数恶行邪得多。不,它最邪的一点是:它使拯救者自身成为某种杀人者,使最初的受害者再一次遭到屠杀。这个情况,从前连安妮都不清楚。现在,它让她的心都碎了。”
“照你的意思,既然他们愿意当奴隶,我们就应该让他们继续受奴役?”
“不!但聚能者仍旧是人,跟罕见但始终存在于人类生活中的某一类人一样。只要他们有独立生存能力,只要他们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愿望—在这种情况下,你必须服从……直到半天以前,我们还以为特里克西娅·邦索尔的进展很顺利,安妮已经阻止了蚀脑菌的随机散逸。特里克西娅不会成为精神不健全的人,也不会变成植物人。她的忠诚锁定已经解除了,用不着再忠于哪个主人。她能听懂我们的意思,能分析我们的话,我们能够安慰她。但她坚决拒绝再深人一步,破坏聚能的深层结构。她生活的核心就是理解蜘蛛人,她希望保持这一点,就这样下去,不作进一步改变。”
两人默默地坐了片刻。最可怕的是,范说的很可能是实话,他甚至没打算用什么大道理说服他。也许这是生活中的一个悲剧。真要这样的话,托马斯·劳的邪恶将笼罩伊泽尔的余生。老天,这太难了。雷诺特的办公室亮堂堂的,但仍使伊泽尔联想起了吉米被害那天的那座阴暗的园子。当时范也在那儿,用那时的伊泽尔还无法理解的方式安慰了他。伊泽尔用手背擦擦脸,“好吧,这么说,特里克西娅是自由的,那她同样有改变自己想法的自由。”
“是的,当然。人类天性总是最难猜测的。”
“我等了她半辈子。今后,不管多久,我会继续等她。”
范叹了口气,“我就担心你会这么做。”“嗯?”
“我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过,你是那种最执著的。另外,你在跟人打交道方面很有天分。面对托马斯·劳的毒手,正是因为你,才使这里的青河人保持了自我。”
“不!我永远没办法挺身而出,反抗那个人。我做的全都是小打小闹,尽量让这儿不那么阴森可怕。就算这样,仍然不断有人被害。我的脊梁不够硬,又缺乏管理才干。我只是劳手里的一个傀儡,用来钳制那些比我强得多的人。”
范摇着头,“我搞地下活动的时候,信任并合作的人只有你一个,伊泽尔。”他突然打住话头,咧嘴笑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聪明得能猜出我是谁的人也只有你一个。你没有屈服,也没有折断、崩溃。你甚至还拉了我一把……你也知道,我去过许多地方。”
伊泽尔抬起头,“当然知道,又怎么样?
“我见过许多大人物。”嘴角一歪,露出一个歪歪斜斜的笑容,“在青河活动的这部分空间中,许多大家族都是我和苏娜一手创建的。但你是最棒的。伊泽尔·文尼,我为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深感骄傲。”
“呢。”伊泽尔觉得范不太可能在这种事上撒谎,可他的话实在太—夸张了,夸张得不像真话。
范还没说完。“但你也有缺点。你很有韧劲儿,可以一连数百兆秒扮演你的角色。其他人已经开始新生活了,可你仍旧咬定目标不放。你说你要继续等待特里克西娅,不管需要等多久。我相信你会等下去的……永远等下去。伊泽尔,你想过没有?进入聚能状态其实并不一定需要蚀脑菌。有的人自己就能锁定目标,心无旁鹜,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