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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杯砰砰响着,像一群食草动物一齐放屁。伤得不重:咬掉的肉十天之内就能长出来。
他们从两个部位锯断卡尔的脖子。先把脖子齐肩锯断,再砍下那颗长满邪恶牙齿的头,当作克尼尔的战利品。
脖子被横着切开,搬出哈兹格的遗体。德特·布里恩坚持把尸体抬到船上。本来可以水葬,他说,但不能在这儿,不能在“上帝之脸”的上游。她的尸体应该被妥善保存起来,直到我们航行到安全水域。
之后,脖子开始随波漂流,两端的切口涌出大量鲜血。生着触须的软体动物立即爬了上去。不一会儿,水生蜥蜴也来了,用尖尖的嘴巴啃下一块块肉。
阿夫塞甚至还看到一只巨大的翼指也落在这长长的、管子似的脖子上。他还以为这么大的飞鸟不会吃这种野食呢。可这家伙一连啃下了好几块上等好肉,这才重新绕着脖子飞了起来,不时拍打着它那毛茸茸的翅膀。
让大家非常失望的是,卡尔那巨大的鳍全是圆形的骨头,根本无法食用。它们被分别切下来,像四艘平底船一样随波逐流。
但它那又圆又滑的躯体却是真正的美味佳肴。大块大块鲜肉被拖上戴西特尔号的前后甲板。大家早就厌倦了每天吃腌肉——那不过是糊口维生而已。但这东西,这东西才是猎手的食物!可以深深咬进去、撕下来的鲜肉,热腾腾,血淋淋,这才是真正的食物。
享用这样一餐美味足以消除因为禁锢在船上而带来的沮丧,抵消长时间封闭引起的烦闷。美餐之后,人人都懒得活动,大多数在原地睡着了。他们躺在甲板上,腹部高高隆起。
就这样,一个偶数晚过去了,紧接着奇数天也过去了一大半。终于,该启航了。
阿夫塞想,是该再和瓦尔·克尼尔船长面谈一次的时候了。
自从卡尔被杀死以来,克尼尔的情绪一直很古怪。有一两次,阿夫塞试图看看老人的眼神,但克尼尔总是迅速将鼻口转开。
阿夫塞本想在船长的办公室和他私下谈一次,可他无意中在后甲板遇见了他。机会很好,不能错过。
“船长,我想和您谈谈,我请求您。”
克尼尔看着阿夫塞,足有几次心跳的时间。那双闪闪发亮的黑眼睛似乎在瞪着他。
阿夫寒苦苦思索,想弄清楚船长在看什么。终于,他发现船长看的是他右耳上的猎手纹饰,这是全首都的人享用雷兽盛宴的那个晚上刺的。阿夫塞不由自主地收起爪子,抬手摸摸脑袋侧面。
克尼尔终于点点头,“我在萨理德办公室遇见你的时候,你还没有那个纹饰呢。”
阿夫塞低头看着脚上的三根爪子,又看看木头甲板上的旋涡状纹理,“是的,先生。那时候还没有。”
“从头一回见面到我们开始航行,这段时间不长呀,可你居然在这么短时间里完成了你的首次狩猎。”
“是的。”
“我在首都‘橘红翼指’酒店的时候,有天晚上听说过一个故事。说的是皇宫里某个学徒成了捕杀雷兽的英雄。”
阿夫塞移动了一下脑袋,目光越过戴西特尔号的船尾,朝“上帝之脸”看去。它的顶部有一半亮着,黑暗的底部刚好挨着西边的地平线。
“故事难免会有些夸张。”
“当时我也这样想。但这一次,你又成了捕杀卡尔·塔古克的英雄。那些目睹了整个事件的人是这样告诉我的。他们比我看得更清楚。”
“大家都是英雄。狩猎团队成员像育婴堂的伙伴一样不分彼此,船长。”
“是这样,是的。阿夫塞,但你的英雄行为救了我的命。”
“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我的命不算什么还是你的事迹不算什么?”克尼尔磕了磕牙齿,“我倒真想说两者都不算什么,但那不是实话。萨理德和女王本人一定会知道这件事的。我也很感激你。”
风像往常一样平稳地吹着;大船左右晃动。阿夫塞鼓起勇气,“那么,像我请求的那样航行吧,船长。继续向东。因为追逐卡尔,我们已经到了任何船只都未曾到过的远方。如果我的计算是正确的,现在我们继续沿这条航线回到‘陆地’,比掉转船头、掉过尾巴回去花的时间要少得多。”
克尼尔看起来好像要说点什么。阿夫塞马上继续说:“食物不是问题。卡尔剩下的肉已经腌制好了;这场捕杀也释放了大家未来几十天的狩猎冲动。也别说什么这儿的水域不安全,因为我们已经越过了‘上帝之脸’。而且,我们还遇到了能够想像到的最可怕的魔鬼,一个只在最黑暗的梦庵中才会出现的怪物。我们击败了它。我们——”阿夫塞差一点就要说,我们不需要上帝的照看,但他知道,只要说出这种话,自己的好运气就到此为止了。他闭上嘴,急切地抬头看着船长。
克尼尔的目光移向水面。望着地平线。戴西特尔号的红帆在微风中噼啪摆动。阿夫塞等待着船长的答案。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急速跳动,爪尖一阵阵发痒。
突然,克尼尔的眼晴睁得大大的。他转向阿夫塞,抬起左手,两根离拇指最近的手指伸出,张开爪尖,剩下的两根手指摊开,但爪子收了起来。他的拇指扣在手掌上。
阿夫塞知道这个手势。他每天都在自己的舱房门上看见它,就在雕刻的五猎手画像上。他甚至还学着比划过,但不明白它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耸耸肩,举起左手,重复了一遍这个手势。
就在这时,令人不解的事发生了。瓦尔·克尼尔,这位高级船员,戴西特尔号的船长,弯下腰,用断尾和拐杖平衡身体,向阿夫塞行了一个完整的让步礼。“我马上下令改变航向。”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远望》作者:'加' 罗伯特·索耶
第十九章
“我们都会死的!”德特·布里恩祭司大叫着,声音盖过了大船那独特的、滚雷似的钟鼓声。每一天,他都变着法子和克尼尔船长争论这件事。
“毫无疑问,”船长趴在板床上,与工作台形成一个倾斜的角度。他的尾巴现在已经长得可以触到甲板了,“人人皆有一死。”
“但这是发疯,”布里恩说,“绝对的发疯。以前没有任何船只越过‘上帝之脸’航行到这么远的地方。‘脸’很快就会完全落下去——那时我们就再也得不到上帝的庇护了。”
“你怎么知道?”布里恩张着嘴,这么放肆的问题让他震惊不已。一会儿过后,他才气急败坏地说:“为什么,书上是这样写的!” 克尼尔重新整理了一下工作台上的皮纸,“年轻的阿夫塞说,有些写在纸上的东西并不一定是正确的。”
“阿夫塞?阿夫塞是谁?”
“带领我们杀死卡尔·塔古克的那个小伙子。学徒占星师。”
“一个小伙子?谁在乎一个小伙子在想些什么?我是祭司;我有德特·耶纳尔博的授权。”
“那么,德特·耶纳尔博告诉过你不应该继续向东航行吗?”
“没有人告诉过我。我是在圣卷上读到的;你也应该清楚这一点,如果你读过圣书的话。”
克尼尔发现,趴在板床上实在不是一种漂亮的辩论姿势。大船现在已经乘风破浪向前航行。等船稍微平稳一些,他站起来,摸索着拿起拐杖。
“哦,我读过圣书,布里恩。‘大河之水就像一条路;是的,它就是通往上帝之路。去吧,不要离开上帝的视野,因为只有上帝知道那儿有什么’。你瞧,圣卷上没说前面危险;我们前面的只是未知的东西罢了。”
“未知的东西总是危险的。”
“那么,为什么不问问你的上帝呢?”
布里恩的尾巴来回摆动着,“问什么?”
“问问你的上帝。就是那个大部分浸在水里的东酉,对吧?”克尼尔指指后舱壁,“到甲板上去,请求它给你一个不应该继续航行的神示。”
“我敢肯定,水怪的到来就是一个神示。已经死了两个昆特格利欧恐龙了。”
“但我们以前也碰到过卡尔·塔古克,在你认为安全的水面。那时候,‘上帝之脸’还高高升起在空中。那个怪物的到来又代表了什么神示呢?”
“我凭什么该知道?”布里恩说。
“你凭什么不该知道?预测凶兆和吉兆是你们的惯用手法。这恶魔怎么成了不能进入这些水域的警示呢?我第一次碰见它的时候,它攻击我们的时候——”克尼尔朝着自己的尾巴做了个手势——“它正在你认为的安全水域,你的整个宗教都坚持认为只能在那儿航行的水域!”
“我的上帝,克尼尔?我的宗教?它也是你的宗教,我相信。除非——你不会是‘五猎手’教的信徒吧?”
“那个古老的宗教有很多值得尊敬的地方。”
“它是错误的,它不知道真正的上帝。”
克尼尔摇摇头,“鲁巴尔宗教能充分发挥个人才能。在狩猎中,通过自己猎取食物净化暴力欲望,发展同伴情谊。就连你的宗教也很重视同伴间的情谊。难道那不是我们所有人希望在天国得到的东西吗?只不过,鲁巴尔宗教每天都在发展这种情谊,就在这儿,在世俗生活中。”
“你怎么敢拿把那个古老的教派和真正的宗教相提并论!”克尼尔穿过房间,拐杖的声音叮当直响。
“我不是有意不敬。”布里恩摇摇头,“这个阿夫塞好像有强大的力量。以前我从来没听你说过这样的话。”
“我们大家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的。”布里恩眯缝起眼睛,似乎想从船长的黑眼珠里发现什么。“但是,克尼尔,如果你错了呢?”
“那我就错了。”
“但我们都会送死。”
“航行总是充满危险。每天都必须做出生死攸关的决定。”
“但从未有人如此鲁莽。”他们的争论被一阵爪子敲打在铜条上的声音打断。
“我可以进来吗?”厚木门外,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
“哈哈特丹。”克尼尔说。
木门开了,进来的是诺尔·甘帕尔,那个在甲板上守望的人。他紧张地看了一眼祭司,然后对克尼尔道:“你说过要告诉你……在它发生之前。”
克尼尔欠了欠身,“跟我来,布里恩。”船长侧着肩膀挤过门口,跟着甘帕尔走上斜坡,到了甲板上。
正是傍晚,微风吹来,稳定,冰凉。六颗明亮的卫星照亮天空,它们或盈或亏,从新月到接近满月,形状不一。克尼尔的目光越过戴西特尔号宽阔的后甲板,向船尾看去。西边地平线上是“上帝之脸”,一个黯淡的拱形,离他们无比遥远。
迪博王子、阿夫塞和其他几个人站在甲板上,望着。每个人都等待着,或是满怀期望,或是忧心忡忡。年轻的阿夫塞的爪子痉挛地一会儿张开,一会儿缩起;迪博左手的爪子完全张开,右手的爪子却紧紧收着。
克尼尔看了看布里恩。祭司腰部以上的身体完全倾斜,坚硬的尾巴支撑着几乎和地板平行的身躯:这是忏悔的姿势,是人们走过那条把礼拜堂从中分开的模拟“大河”时保持的姿势。已经在祈求上帝的宽怒了。阿夫塞想。他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布里恩,发现他那闪闪发光的黑眼球奇怪地反射出六个卫星的影像。啊,他的眼睛左右搜寻着,扫视着地平线,仿佛在寻找克尼尔要他寻找的神示,寻找上帝反对这次航行的证据。
但布里恩沉默着,叮能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