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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靖琛一怔,旋即却是讥诮一笑:“当年母亲病危时,父亲也是如此……”
卿卿对那些陈年往事知道的并不多,如今听霍靖琛不觉一愣:“我还以为,他对岑曼殊是真心……”
“什么真心?他这辈子大概从来都没有真心爱过谁,他爱的,也只有他自己罢了。”
与母亲恋爱成婚的时候,不是没有恩爱过,可后来遇到岑曼殊,一切的恩爱都成了笑话,就连那一栋被他保存完好的“长居向晚”,都更像是一种嘲讽。
“那就不要为这些不值得的人和事生气了。”卿卿拍拍他的肩,倾身抱住他,柔声说道:“只要咱们以后过的开开心心,就足够了是不是?”
霍靖琛握了她的手站起来,轻吁出一口气:“我只是有些不甘心。”
“为什么要不甘心?”
“他们为所欲为了一辈子,造了这么多孽,我原本恨不得他们都去死,可是如今……好像我也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这又有什么不好?如果你一直耿耿于怀,岂不是浪费咱们的时间,有这样的闲工夫,不如想想你休假了带儿子和我去哪里玩?”
“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像是小孩子一样贪玩?”
霍靖琛被她逗的笑起来,卿卿就故意孩子气的拉着他的手跳来跳去:“是啊,我从前要么就是忙着工作,要么就是被你欺负,哪里好好玩过了?你现在要好好补偿我才对!”
她说的理直气壮,可霍靖琛清楚知道,她是故意用这样的方式逗他开心,她只是不想,要他沉溺在过去那些仇恨中无法自拔。
算了,就这样吧,这结果如卿卿所说,纵然不能让他有十分满意,也算是不错了。
以后,岑曼殊不能再兴风作浪,霍连轩进了监狱,就算以后出狱也不会再影像到他,算是便宜了这混蛋,遇到一个好太太,总算没有一条道走到黑。
“你想去哪里玩,我陪你和儿子去!咱们一家人,要痛痛快快的玩一场再回来!”
卿卿仔细的去瞧他的表情,他的快乐是没有遮掩的,是真切的,她终究还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他真的放下了,真的开心了,那她也就可以放心了。
有些东西,一直纠结着,除了徒增烦恼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意义,她悟了,当然也希望他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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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曼殊所住的病房是医院里最高级的一间,她的护工也是费用最高最尽心的,只是,饶是如此,她仍旧还是一天一天憔悴下去。
最初的时候,她哭过,闹过,折腾过,但在霍长荣匆匆看她一次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之后,她到底还是消停了下来。
而霍连轩的判决也下来了,监禁五年。
岑曼殊在看到电视上的新闻之后,又痛哭了一夜,第二日就有些精神不济,原本还能在护工的搀扶下勉力出去走动一下,这下子直接再也不能动弹,只得终日躺在床上。
天气渐渐的热起来,饶是护工再尽心,可却也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岑曼殊生了褥疮,这种疮,是没有办法痊愈的,只能苦苦熬着。
而或许是看到霍家根本没有人管她的死活,护工也渐渐不如当初那么上心。
偶尔虞胜男会来看她,而霍莲瑾,许是被一连串的打击给弄的心惊胆颤,竟也如自己父亲一般,避讳岑曼殊犹如魔鬼,渐渐的,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她的心理其实很好理解,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原本就没有什么生活的技能,只能凭借着家族或者父兄,结一门好的亲事,继续锦衣玉食的生活而已。
霍莲瑾指望不上母亲和哥哥,只能指望自己的父亲,父亲不喜母亲,她自然不敢对着干。
大概是对一儿一女都失望透顶,也或许是因为自己身体已然这样,回天乏术,岑曼殊一日比一日沉默,仿若已经生无所恋。
而褥疮从她的臀部蔓延到背部,渐渐两条腿都烂的能看到骨头,病房里恶臭难闻,连护工都不愿再进去。
还是虞胜男来看她那一次,给她擦了澡涂了药,岑曼殊已然说不出话来,只是握着虞胜男的手不停掉眼泪。
她终究没能等到霍连轩出院,也未能参加霍莲瑾的婚礼,霍莲瑾自然也是不希望她能来参加的,甚至没有一个人想到她才好。
这个母亲,是她的污点,她真心希望婆家的人,上流圈子里的人,都忘记,都不提起。
霍莲瑾出嫁三日回门,也未曾来医院看她一眼,当天夜里,岑曼殊就悄无声息的去了。
而护工躲了懒,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发现她已经没了气。
通知了霍家,霍长荣根本没有露面,只是吩咐了管家去处理后事,霍莲瑾踌躇再三,到底还是去送了她最后一程,她的丈夫,流露出要一起的意思,却被她拒绝了。
她不愿意被自己的丈夫看到自己出身上肮脏的一面,他只要记住,她是霍家的子孙,她的父亲是霍长荣,她的哥哥是霍靖琛,也就够了。
天气炎热,岑曼殊的尸首不能久放,管家和霍莲瑾商议之后,第二日就被送去了火葬场。
没有霍长荣的首肯,岑曼殊连霍家的祖坟都不能进,霍莲瑾出钱买了一块公墓,将岑曼殊安葬在了那里。
下葬那天,简直是冷清的可怜,亲人只有霍莲瑾和虞胜男以及管家佣人和几个工人。
墓碑上的岑曼殊,眉梢飞扬着青云志,眼眸明亮而又充满着浓烈的骄矜,她依旧美丽动人,只是,都已经变成了曾经而已。
若岑曼殊能早知道自己的下场会是如此,她会不会后悔当年介入别人的婚姻,会不会后悔那些年做过的错事,手上沾上的鲜血?
这答案,或许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只是,我们大概都能预料到,就算是岑曼殊的下场如此凄惨,也照旧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第一万个十万个类同岑曼殊这样的女人连绵不断的出现,所有人作恶的时候都不会去想自己会落一个什么样的下场,而当她们真的面对自己的报应的时候,更多的,却只是气愤上天的不公罢了。
如果一个人永远都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永远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那么,哪怕她已经死了,也永远都不会被人所原谅。
岑曼殊如是,虞瀚声如是。
也或许,还有更多的人,也是如此。
霍连轩入狱第二年,因为表现良好,又在一次事故中立了大功,刑期减半,提前出狱。
虞胜男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是喜极而泣,一个背叛了家族的女人,一个单身带着孩子的妻子,纵然有婆家的扶植,可终究那日子也是苦的。
她一天一天盼着,总算盼到他快回来。
霍连轩出狱的那一天,虞胜男带了儿子去接他。
霍平安已经快三岁了,他比同龄的小孩子都乖巧懂事,或许是听不到的缘故,小小的孩子有着异于常人的安静和成熟。
虞胜男牵着儿子的手站在监狱外,远远看到霍连轩出来。
他的头发被剪得很短,他穿的是她刚送进去不久的衣服,他瘦了很多,可气色却很好,他的眸光十分安宁,没有戾气,也没有怨天尤人。
他在看到虞胜男和儿子的那一刻,简直像一个得了大奖的孩子一样欢快起来,他走的越来越快,渐渐跑了起来。
虞胜男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几乎像是汹涌的潮水,她的视线都模糊了,只能抱紧了儿子,一遍一遍的在他耳边哽咽轻喃:“平安,那是爸爸,快叫爸爸啊平安……”
小平安带了助听器,能断断续续的说上几个字了,而爸爸,更是他会的少得可怜的词语中,最熟练的一个,胜男教了他无数遍,他已经可以说的很清楚了。
“爸爸……爸爸……”
平安的声音很大,是无意识的大,霍连轩几乎是呆住了一样脚步一下踉跄的顿住,他怔然的望着胜男怀中的儿子,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那一声声喊。
这世上最美的声音是什么?霍连轩想,什么都比不上儿子叫他的那一句爸爸。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掉过眼泪,而这一次,他哭的毫无形象,他蹲下来,抱着头,呜呜的哭着无法停住。
他是那么庆幸,那么的庆幸他及时回了头,他是那么的幸运,在他犯了无数过错之后,还有一个好女人等着他,他实在是太被老天所垂怜,能拥有一个这么好这么好的儿子……
“连轩,连轩……你抱抱平安吧……”
虞胜男亦是哭的泣不成声,而怀中小小的平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爸爸mam都在哭,他也跟着哭起来,黑玉一样的眼瞳里盛着那么多的眼泪,让人心疼不已。
霍连轩抱住妻子和儿子,小小的孩子身上还带着好闻的奶香,窝在他怀里乖乖的吃着手指,霍连轩心软的一塌糊涂,又是喜悦又是难过,那眼泪,竟是回家一路都没有断过。
他们并不曾在国内逗留太久,处理了一些杂事,又去岑曼殊墓地祭拜之后,就议定了出国的行程。
对于这个儿子,霍长荣曾经是真的喜爱过,但也为他最后所做的事十分震怒失望,都说男人对于自己孩子的喜爱,大多是承袭自他的母亲,这也是为什么夫妻恩爱的家庭中,小孩子往往最幸福的缘故。
母爱是天性,而父爱,更多时候男人会因为喜欢一个女人而将那喜欢延续到孩子的身上。
曾经霍长荣喜爱岑曼殊,霍连轩在他眼里怎么瞧怎么好,可如今落到这样的光景,这喜欢,早已大大的打了折扣。
临别前最后一面,霍长荣并没有太多不舍,更多的却是觉得造化弄人,一声叹息而已。
他准备了一笔钱留给霍连轩,可是他并没有要。
夫妻两人商量好了,只把胜男的嫁妆带走,出国之后,霍连轩想凭借自己的本事养活一家人。
“这钱不是给你们夫妻的,是留给我的孙子治病的。”霍长荣对于他的拒绝,并没有十分意外,霍连轩是个十分自负的人,他的性子,也分外的执拗,但这些钱,他确实是留给平安的,平安的病,总要想办法去治的,就算治不好,至少也要有最先进的方法要他听到这个世界的声音,然后学会与人交流。
最终他们还是收下了那张支票,只是在出国之后,那张支票到底也没有派上用场,那些钱好好的躺在银行里,一分未动。
出国前夕,霍连轩陪着胜男去与何碧婉告别,彼时虞瀚声已经判了终生监禁,何碧婉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却仍是不肯与女儿离开。
“你父亲在别人眼里大概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可他对我,真的不坏,嫁给他这么久,我什么心都不用操,日子过的顺心,舒畅,他没有亏待我。”
何碧婉轻轻的笑,那一张原本保养得宜的容颜上早已密布了皱纹,她的美貌不再,可岁月的痕迹却要她看起来异常的动人。
那些虚荣的,刻薄的,尖酸的情绪,都褪去了,她变的从容,从容的等着自己的丈夫,或许有出来的一天。
“你们走吧,这个家我守着,总不能将来你父亲出来了,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虞家的财产被冻结了几乎三分之二,何碧婉也从别墅搬了出来,住进了许久之前虞家的一个小公寓中,三房两厅的构造,她一个人住着其实也很大,但总比那个空荡荡的别墅好的多。
这最后一面,虞胜男又淌了无数的眼泪,她想要带着何碧婉一起离开,可母亲无论如何都不答应,而她,已经嫁了人有了孩子,她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这世界上的人啊,哪怕是最亲密的父子母女,却也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