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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掌握多数了吗?”
“没有,还差得远。但舆论如果肯将人籍的广义解释套用到你身上,我们就有希望。我承认机会不大,但如果你不想放弃,我们就赌一赌。”
“我不想放弃。”
〔二十〕
齐理馨世议员比起安德鲁初见她时老了许多。她早就不再穿那种透明衣裳了。现在,她头发剪得很短,穿着直筒状服装。至于安德鲁,在符合品味的前提下,他仍尽可能坚持一个多世纪前,刚开始穿衣服那时所流行的款式。
“我们尽了最大的力量了,安德鲁。”她说,“休会之后我们还会再试一次,可是,老实说,失败已成定局,迫不得已还是得放弃。唉,我下届选举注定落败了。”
“我知道,”安德鲁说,“这让我很难过。以前你不是说,万一威胁到你的政治前途,你就会放弃我。为什么你没有?”
“你知道,人有时会改变心意。不晓得为什么,我觉得,如果为了连任必须放弃你,那代价太高了。我在世界议院已经待了超过四分之一世纪,够了。”
“我们没法改变他们的心意吗?”
“通情达理的那些人,都已经被我们说服了。其余的那些多数——他们的反感很情绪化,根本说不动。”
“情绪化反感不能当作支持或反对一个提案的理由。”
“你说得对,安德鲁,但他们不会把情绪化反感说成是他们的理由。”
安德鲁仔细思考,字斟句酌:“那么,追根究底,一切都归结到大脑结构上。我们一定得停留在细胞对正电子的层次来讨论吗?没法强烈提出一个功能性定义?我们一定要说大脑是这个、那个做的吗?我们不能说,大脑是能够进行某种思考的什么东西——任何东西?不管它是什么做的?”
“没有用的。”齐理馨说,“你的脑子是人工的,人脑不是。你的脑子是制造出来的,他们的则是发育而成的。对于一心想把自己和机器人隔开的人来说,那些差别是万丈高、千尺厚的铜墙铁壁。”
“如果我们能找出那些反感的根源——真正的根源……”
“都这么多年了,”齐理馨语气悲伤,“你依然想要以理性分析人类。可怜的安德鲁,别生气,但驱使你那样做的,正是你体内机器人的那部分呀。”
“我不知道。”安德鲁说“假如我能够……”
假如他能够……
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最后他果然找上了外科医生。他就近找了一位足以担此重任的,这代表那是一位机器人医生。动这种手术,无论在能力上或心态上,任何人类医生都不值得信赖。
那位外科医生不能对人类进行这项手术,因此安德鲁先借着一连串反映自己心绪纷乱的晦涩问题,坚定了自己的心意,再以一句:“我也是个机器人。”将对方的第一法则推到一边。
然后,他尽可能用过去数十年来学到的坚定语气说:“我命令你对我进行这个手术。”
解除第一法则之后,一个这么像人的对象下达的一道这么坚定的命令,立刻启动了医生体内的第二法则电路。
〔二十一〕
安德鲁可以确定,他感到的虚弱只是一种幻想,他已经从那个手术恢复过来。他尽可能自然地靠着墙壁。倘若坐在那里,看起来就太明显了。
“本周就要进行最后表决了,安德鲁。我已经无法再拖延,总之我们一定会输……结果已可预料。”齐理馨告诉他。
安德鲁说:“我很感谢你的拖延战术。这段时间对我很重要,我已经下了一个非赌不可的赌注。”
“什么赌注?”齐理馨非常关切。
“我当初不能告诉你或范-洽律师事务所的任何人,否则,你们一定会阻止我。如果说,脑子是争论的焦点,最大的差别不就是寿命有无尽期吗?谁真正在乎脑部看起来是什么样子,或者材料为何,或如何形成的?重要的是脑细胞会死,一定会死。即使体内其他器官个个保持健康,或是换成人造的,脑细胞最后一定会死——它们不能更换,否则便会改变原有的人格,也就是杀死原来那个人。
“我的正电子径路已经维持了将近两个世纪,至今没有太大的变化,今后也还能维持许多世纪。这不就是那道铜墙铁壁吗?人类能容忍一个不朽的机器人,因为一架机器持续多久都不算什么。但他们不能容忍一个不朽的人类,因为唯有在放诸宇宙皆准的前提下,他们才能勉强接受自己生命的有限的事实。基于这个原因,他们不会让我成为人类。”
“你到底打算讲什么,安德鲁?”
“我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几十年前,我的正电子脑连上了有机神经。现在,我动了最后一个手术,重新调整那个连结,让那些径路中的电位慢慢——很慢很慢地流失。”
一时之间,齐理馨密布细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后她抿了抿嘴:“你的意思是,你动手术要害死自己,安德鲁?你不能那样做,那违反第三法则。”
“不,”安德鲁说,“那要看死亡的定义。在身体的死亡与理想和欲望的死亡之间,我做了选择。如果让我的身体活着,却以更大的死亡作代价,才会是违反第三法则。”
齐理馨抓住他的手臂,仿佛要用力摇晃他,最后克制了这个冲动。“安德鲁,没有用的,把它改回来!”
“没办法,它已经造成太大的伤害。我还有……差不多一年可活,坚持到出厂两百周年的纪念日应该没问题。我没有那么坚强,坚强到可以永无休止地打这场仗。”
“这怎么值得呢?安德鲁,你是个傻瓜!”
“如果这样能为我赢得人籍,那就绝对值得。如果不能,它也将为这场艰苦的奋斗划下句点,那同样是值得的。”
齐理馨的反应连自己也无法置信——她开始默默哭泣。
〔二十二〕
说来奇怪,最后这一举竟然换来全世界的注意。安德鲁过去所做的一切从未使他们动摇,可是这一次,他为了成为人类,最后甚至愿意接受死亡,这个牺牲实在太大,令人再也无法漠视。
最后的仪式刻意定在两百周年纪念这一天。届时,世界主席将签署那份法案,从此它将正式成为法律。典礼将在全球网络上同步播出,传送地点远及月球州,甚至火星殖民地。
安德鲁坐在轮椅上。他还能走,但已走得巍巍颤颤。
在全人类的注视下,世界主席说:“五十年前,你被誉为一个一百五十岁的机器人,安德鲁。”停顿片刻,他以更庄严的语调说:“今天,我们宣布你是一位两百岁的人瑞,马丁先生。”
安德鲁带著微笑,与世界主席握了握手。
〔二十三〕
安德鲁躺在床上,意识渐渐模糊。
他拼命抓住那些意识。人!他是个人!他要这点成为他最后的意识。他要带着它终止——死亡。
他再度睁开眼睛,最后一次认出神情严肃的齐理馨。周围还有其他人,但他们只是影子,无从辨识的影子。在一片渐深的灰蒙蒙中,唯一清晰的只有齐理馨。他缓缓向她伸出手,非常模糊地感觉到被她握住。
最后一点意识溜走了,终于她也不见了。
在她完全消失前,在一切停止之前,又有最后一道飘忽的意识钻进他脑海,滞留片刻。
“小小姐……”他低声唤道,没有人听见。
《法律之争》作者:艾·阿西莫夫
蒙提·斯台恩通过妙巧的诈骗手段,窃得了十多万美元,这一点是没有疑问的。他是在过了法定期限之后某一天被逮捕的,这一点也是没有疑问的。
是他在此期间逃避逮捕的方式,使纽约州上述斯台恩一案成为划时代的案件,而且影响深远。它把法律带到了第四度空间。
因为,你瞧,在犯了诈骗罪窃取了十多万元巨款之后,斯台恩不慌不忙走进了一架时间机器——这也是他非法占有的——并且把对七年零一天的控制装置调置到未来。
斯台恩的律师的解释很简单:在时间里藏身和在空间里藏身并没有本质的不同。如果在七年限期之内警方都没有发现斯台恩,那是他们活该倒霉。
地方检查官指出,法定的期限不是为在法律和罪犯之间做儿戏用的。它是为保护罪犯免除惧怕被捕、无止无休地耽惊受怕而制定的仁慈的措施。对某些罪行来说,在一定时间内,恐惧中的恐惧(姑且这样说吧)可以看作是一种足够的惩罚。可是斯台恩,检察官坚持说,并没有经历过这样恐惧不安的时刻。
斯台恩的律师仍旧不为所动。法律并没有说到测定罪犯害怕和痛苦程度的问题。它只是规定了一个期限。
检查官说,斯台恩并没有度过这个期限。
辩护人声称,斯台恩现在比犯罪的时候年长了七岁,因此已经度过了这个期限。
检查官对这个说法提出疑问,辩护人出示了斯台恩的出生证。他生于二九七三年;在他犯罪的时候,即三零零四年,他三十一岁;现在是三零一一年,他三十八岁。
检查官高声叫道,斯台恩在生理上不是三十八岁,而是三十一岁。
辩护人尖锐地指出,只要认定了一个人有足够的智力,法律就承认法定年表的年龄,只需用现在的日期减去出生的日期就可求出这个年龄。
检查官吏得越来越激动,他发誓说,如果允许斯台恩消遥法外,法典上的法律条文将会有一半变为一纸空文。
那么就修订法律吧,辩护人说,把在时间中旅行写进去;不过在法律修订之前,请按现有的条文执行。
法官奈维尔·普列斯顿用了一个星期来考虑,然后下达了他的决定。这在法律史上是个转折点。
一些人怀疑,法官普列斯顿用那样的措词写下他的决定,是不是因为一时心血来潮而改变了他思考问题的方法。这实在有些令人遗憾。
因为决定的全文是:“在时间内躲避拯救了斯台恩。”①
【① 此句原文系双关语,既是“在时间内躲避”,又是“及时的躲避”。】
《繁复衍生的藤蔓》作者:'英' 西蒙·因斯
吉木 译
西蒙·因斯,英国作家,现住伦敦。著有四部科幻小说:《铁鱼之城》、《性急的人》、《高压线》和《莽汉》。他最新的作品《止痛药》是一篇主流小说,带有一点科幻的底色,时间设置为当代伦敦。其短篇曾发表在《交叉地带》和《阿西莫夫科幻小说》等著名科幻杂志上。
在这个宁静而忧伤的故事中,他再次证明了一句古老的哲言:笔比剑更锋利。
一
深秋的巴黎,多云的下午,气温比往年略高,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她身着一袭动人的红衫。想让他更难说出想说的话(他感觉到他的书写肢微微刺痛,这不适之感似该归咎于她)?也许她想要的只是体面的结束。出于自尊,她清楚地向他表明,谁也不能真正改变谁,甚至连她的头发也保持着第一天见面时的模样。
“(王)就吩咐说,拿刀来。人就拿刀来。”
他们坐在阳台上,离门远远的,这里不会有人打扰。一位传教士——这么称呼大概不够合适,他其实并不传教,只是无休止地诵读——白蜡色的眼睛不时瞟向他们这边。
他背诵的是《旧约》,洪亮的诵经声跟两个人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