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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是我,任何人。这一点是你们必须清楚的。”
“知道了。”彼得说。
“就我而言。这就意味着我不想让任何还不知道我的人知道我的存在。”他锁住彼得的目光,很深沉地看了一眼卡罗,然后又看向彼得,“如果我决定以后与你们联系的话。你们就应该让那些与我无关的人相信,从我下了你们的车以后,我们是不会再见面了。”
“我理解,别担心。”彼得点点头说道。
谢恩大笑,他的声音刺耳:“我总在担心,不这样做的话我会发疯的。现在我开始担心自己了。我得检查一下脑袋,好好想想这些了。”
的士驶过机场航站楼前长长的水泥路。停下了。坐在车外侧的彼得,开了他旁边的车门,走下车去让谢恩出来。谢恩开始跟随他的动作,又犹豫了一下,转身看了玛丽亚片刻:“我会好好考虑的。我会尽我所能把事情办好。”
的士后座角落的阴影让谢恩读不懂她的面部表情。她向他伸出一只手。他伸手握了片刻。她的手指就像清晨的米兰一样冰凉。
“我会好好考虑的,”谢恩重复了一遍,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指又匆忙松开了,走到路上,他又停下,对彼得说,“如果六个月后还没我的消息。你们就忘了我吧。”
彼得动了动唇,看上去想说点什么,又闭上了。他点了点头。
谢恩转身飞快地向航站楼走去。一进入口,他就看到了一个航站警察。他大摇大摆地走向警察。从包里拿出那个钥匙,放在手掌上,让他瞧了瞧。
“这是地球第一上校里特·安的钥匙。我是他的专用信使,我要去机场的主人区。要快!要快!很紧急!但是不要引人注意。”
警察迅速挺直了腰。从腰带上取下电话对着里面讲话。谢恩的等待时间没超过三十秒。一辆电车就穿过人群从气垫上滑过来了。谢恩跳到司机背后的乘客位置上,瞟了一眼他的表。
“去小型军用飞机的飞机棚!”犹豫了一会。他下定了决心说,“打开警笛。”
司机用曲柄开动了警笛,当他突然掉转方向的时候,人群明白了过来,纷纷让路。他们急速滑过磨光发亮的地板,穿过一条车辆通道到了停机坪入口。
一到停机坪,车子就抬高了气垫飞速驶去。他们转过机场的两侧,逼近重兵把守的银制飞机棚,里面存放着阿拉格的军用气飞船。他们在入口处的大门守卫处缓缓停下来。谢恩出示了钥匙,向在那值班的人类特殊守卫解释了他的差事。
“我们接到了你要来的通知。三号飞机棚。信使飞机由官阶三十五级的主人艾内齐·阿金驾驶。”守卫说道。
谢恩点了点头。全部听到了的司机,不需要任何进一步的命令就载着他离去了。
飞机棚里,信使飞机的形状就像一个细长的哑铃。在它两边的阿拉格战斗机是那么巨大。使它相形见绌。是的,谢恩知道,即使这些看起来巨大的飞机在阿拉格的战舰面前也是很渺小的。阿拉格真正的战斗机从来没有碰到过行星的表面。它们逗留在频繁运行的轨道上,时刻准备着。原因主要是它们降落时,地球上的机场或宇航基地难逃无妄之灾。
当车子停在信使飞机开着的入口时,谢恩跳下来跑着爬上入口的楼梯,进入了狭窄的飞机内部。本来是可以不那么拥挤的,但即使是这种设计用来送信的飞机上也装满了武器。
一个阿拉格人的宽大背影出现在飞机前面控制室三个座位中的一个上。谢恩走到座位背后站着等待。这不仅是他的职责,而且也是必需的,即使飞行员没有听到他进来。距离这么近,他都能明显闻到阿拉格人身上典型的气味了,飞行员也肯定闻到了他。过了一会儿。飞行员说话了: “牲畜,在最后面挑个座位吧。在我送你去第一上校那之前,我还得去两个地方。”这是一个成年阿拉格女人的声音。
谢恩走到后面坐下。几分钟之后,飞机起飞了,轻松地翱翔在离飞机棚地面大约十英尺的空中。它滑进了停机坪的暮色中,转变方向坡度徐缓地驶向排气垫。当它停在垫子上时,谢恩深呼了一口气,把双手放在椅子两旁的扶手上。
一时间既没声音也没动作。然后,像雷声霹雳,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压在座位上,使他很长时间不能移动。后来又突然恢复了自由和轻松,他感觉几乎可以飘出椅子了。事实上,这种感觉很夸张。他仍在重力之内。与起飞时承受的压力对比才产生了轻松的幻觉。
他通过前座观看屏看到了下面的地球表面,曲折的地平线和云朵的层层斑纹。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他离开时玛丽亚毫无表情的脸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好像她的脸此刻正漂浮在空气中。他感觉到她冰凉的手指碰着他的手指,她的声音响起,回荡在他的耳边:“难道没人愿意做点什么吗?没人吗?一个人也没有吗?”
他们都疯了。他身体止不住颤抖,他一直很聪明地与他们合作,假装他会考虑他们的建议加入到他们的反抗游戏中。一旦他们落入阿拉格人手里,就只剩折磨与死亡了。他们没有机会,一点都没有。如果他真的认真考虑加入他们的话,他肯定和他们一样疯了。
他的心跳沉重。逗留在他手指上的玛丽亚手指的冰凉触感似乎通过双臂蔓延到了全身。不,没用的。就算他们疯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没有选择。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让他没有选择,即使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即使他知道那意味着他最终的死亡,他也要去做。他会找到他们,回到他们那儿加入他们。
《独角兽的棋路》作者:罗杰·泽拉兹尼
胡纾 译
编者按: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一位编辑打算编一本跟国际象棋有关的小说集,于是力请大名鼎鼎的罗杰·泽拉兹尼来上一篇。没想到,几乎在同一时间,另外两位编辑也向泽拉兹尼提出了相似的要求:一位请他写一篇与独角兽有关的传奇小说,另一位想要一篇发生在酒吧里的故事。在征得三位编辑同意后,泽拉兹尼以同一篇小说满足了三个要求,还在这个奇幻故事里加进了环境保护的内容。
一只独角兽在一家酒吧里下国际象棋。
这是一串奇异的火与光,不断出现、消失、再出现、再消失。这种前进方式看上去非常灵活,甚至可以说充满美感;不过,也许火与光消失时的黑色更接近它的本色一一像一大股黑色灰烬般在地面腾跃向前。在它身旁,沙漠的风咆哮着吹过干枯的河床,周围废弃的建筑如同无人阅读的篇章一般,填得满满的却无比空虚;又如乐章中的休止符,平静无波却又似乎暗潮汹涌。
消失。出现。再消失。
这是一种能量吗?没错,想进入过去或者未来,都需要巨大的能量,更不用说出现在根本不属于自己的时间中了。
在这个温暖的午后,它就这么不断前进着,有时也不免在身后留下一丝痕迹,但这么点儿东西转瞬间便消失在风中。它在找一个原因。什么事都有个原因——或者好几个。
它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来这儿。
这条老街已经渐渐走到尽头,景色越来越荒芜,它推测答案应该近了。当然,它知道答案可能早已出现,也可能会出现在未来。不过,有股力量把它引向这个地方,这股力量的存在感变得如此强烈,这儿一定有什么东西。
周围的建筑破败不堪,空无一人,墙上满是尘土和缝隙,有的甚至已经坍塌。地板上长出了野草,房椽上还有小鸟筑巢。到处都有动物的粪便。它能认出所有这些动物,它们也能认出它——当然,前提是在它们能看见它的情况下。
突然,它听到左前方有什么响动。这意料之外的声音轻得几乎难以察觉,却让它愣了一愣。那时.它正从消失状态转为出现的状态,它赶紧释放臼己,使自己的轮廓像地狱中的彩虹一般猛然消失,保留下来的只有纯粹的它——它的存在。
这个无形却又强大的存在继续移动。线索近了。
暗示近了。向前,往左!一块饱经风霜的木板,上头写着褪色的“沙龙”两字:几扇活页门(其中一扇还被钉死了)。就是这儿!
它停下来,走进这间破旧的屋子。
右手边是个灰扑扑的吧台,后头还挂着一面伤痕累累的镜子。吧台上横七竖八地堆着些空酒瓶和碎瓶子,黄铜扶手已经黑得不成样子。左手边放着桌椅,看上去或多或少都需要修理一番。
一个男人背对门坐在其中最好的一张桌旁,利维牌牛仔裤、登山鞋、褪色的蓝色T恤,绿色的背包靠在他左边的墙上。
桌面上摆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棋盘,脏兮兮的,表面布满伤痕,连格子都快看不清了。
原本放棋子的抽屉还半开着。
他一看到棋盘就会不由自主地坐下来,要么复盘自己过去下出的好棋,要么思考某个公认的棋界难题。让他放弃这个习惯是不可能的,那几乎相当于要求他放弃呼吸、血液循环或者恒定的体温一样。
它靠近了些。地板上全是灰,也许它的脚印会印在上头;不过反正这儿也没别人。
它也爱下国际象棋。
只见男人正在复盘自己这辈子最得意的一盘棋,七年前世界国际象棋预选赛中的一局。那是他的黄金年代,之后他就完全不行了——其实那次比赛本身就是个奇迹,因为压力之下他总是发挥失常。所有敏感的人都爱反复回想自己生命中的重要时刻,而他最喜欢做的就是复盘这局棋:这是他的骄傲。在大概二十分钟里,谁也奈何不了他。清醒、坚定、近乎完美,他觉得自己是最棒的。
它走到男人对面,看着他复盘。男人走完这一局,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他重新摆好棋盘,站起身,从背包里拿出一罐啤酒,拉开盖子。
回到棋盘前,他发现白棋的兵移到了K4,他皱了皱眉,回头望望,酒吧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脏兮兮的镜子只照出他自己迷惑不解的表情。他又瞅了瞅桌子底下,接着喝了口啤酒,在桌前坐下。
他伸手把自己的兵移到K4,然后看见白棋的马慢慢升了起来,最后落在KB3的位置。他盯着自己对面瞧了老半天,又把自己的马推进到己方的KB4,白棋的马吃掉他的兵。在他下的那盘棋里,白棋不是这么走的。他没理会,自顾自地把兵移到Q3,白棋的马退回KB3,这时,他几乎已经忘记自己是在面对一团空气下棋了。他停下来抿了口啤酒,可他刚把啤酒罐放到桌上,罐子就飞了起来。啤酒罐飞过棋盘,给倒了个底朝天。一阵汩汩声过后,空罐子落到地上,弹了几下之后滚到一边去了。
“真抱歉。”他说着起身走到背包旁,“早知道你喜欢喝啤酒,我会给你也来上一罐的。”
他打开两罐啤酒,回到桌旁,一罐放在桌子对面,一罐放在自己的右手边。
“谢谢。”桌后传来一个柔和、清晰的声音。
啤酒罐升起来,略略倾斜,又回到桌面上。
“我叫马丁。”男人道。
“我是特里格尔,”另一个说,“我本来以为你们人类已经灭绝了呢。幸好你还活着,否则咱们就下不成这盘棋了。”
“啊?”马丁觉得有些莫明其妙,“人类不都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