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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二辑)-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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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内利回家”。他们请我来喝柠檬汁。查利和路易莎,你们也回来吧。你们应该该继续找。不找到第三层决不罢休!请你们相信我,第三层是值得你们去找的!
  纸条上的签名是萨姆。
  在我常去的那一家邮票和硬币商店里,我发现萨姆买了八佰美元的旧货币。这笔钱应该够他做干草、饲料和粮食小生意了。他过去常常说他很希望能做这样的生意。在1894年的伊利诺斯州盖尔斯伯格,他确实不能再干他的老行当了。他的老行当是什么呢?告诉你吧,萨姆就是我的那位精神病医生。





《地下通道》作者:弗·波尔

  6月15日早晨,盖伊·伯克哈特惊叫着从梦中醒来。
  他平生做梦从没有这次这么真实。狂暴的恶潮,肆虐的热浪猛然将他掀下床来;那尖厉异常、震耳欲聋的金属爆炸声,依旧在他耳畔鸣响。
  他喘息未定,忐忑不安地坐在那儿。室内悄然无声,灿烂的阳光从窗口射进来。他目瞪口呆,无法相信眼前的情景。
  他嗓音嘶哑地叫道:“玛丽!”
  他的妻子不在他旁边那张床上,铺盖乱糟糟地堆在那儿,好像她刚刚走开。恶梦难忘,拂之不去,他本能地在地板上搜寻起来:他要看看梦中爆炸是否也把她掀翻在地。
  但她没有在那儿。“当然了,”伯克哈特自言自语道,“她是不会给掀下来的。”环顾四周,梳妆台和矮脚小椅还是旧日模样,窗子也不见炸开的痕迹,墙壁完好无损。看来仅仅是一场梦。
  “盖伊,”他妻子在楼梯口问他,“盖伊,亲爱的,你没事吧?”
  他有气无力地应道:“是的。”
  稍稍停了片刻,他妻子又半信半疑地问:“早餐好了。你敢肯定你没事?我觉得我听见你在尖叫。”
  伯克哈特语气肯定些说:“我做了个恶梦,亲爱的,没事了。”
  淋浴时,他一边用力打开他喜爱的科隆香水瓶,一边自我安慰这不过是恶梦一场罢了。而做恶梦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梦到爆炸尤其平平常常。何况在过去的30年里,氢弹令人惶惶不可终日,如何会梦不到爆炸?
  意外的是玛丽也做了这样的梦,因为他一开口跟她讲梦中的情景,她便打断了他的话:“啊,天哪,我做了同样的梦!对,几乎完全相同。我实际上并没有听见什么。我梦见什么东西将我震醒,接着就是猛然砰的一声,然后有东西击中了我的头部。整个情况就是这样的。你梦中是不是也是如此?”
  伯克哈特咳嗽了一下。“噢,不。”他说。玛丽可不是勇如男人、猛似虎豹的那种妇女,没有必要将梦中细节详详尽尽地讲给她听,搞得像真的一样;没有必要去提炸成碎片的肋骨,从他嗓子眼冒出的盐味泡沫;更没有必要痛苦地承认这就意味着人生尽头。他说:“商业区说不定真的发生了爆炸。可能是我们听到了爆炸,爆炸使我们产生了梦幻。”
  玛丽凑上前来,茫然地拍拍他的手。“或许是吧,”她并不反驳,“快8点半了,亲爱的,你能快点儿吗?你不想迟到吧?”
  他匆匆吞下食物,吻了吻她,然后冲了出去——与其说是为了赶时间,不如说是为了弄清楚他的猜测是否准确。
  但泰勒顿商业区看起来还像平常一样。一进公共汽车,伯克哈特便仔细地眺望窗外,想寻觅爆炸的迹象,但毫无收获。如果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泰勒顿变得更好看了。空气清新宜人,晴空朗朗无云,楼房洁净悦目。商业区仅有的摩天大楼雾气团团——他以为,那是将康特化学公司的主要工厂设置在市郊导致的结果,阶式蒸发器散出的烟气在石头建筑上留下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
  平日的乘客车上一个没有,所以伯克哈特无法向人询问爆炸的事。等到他在第五大道和莱赫大街的拐角下车,公共汽车沉闷的蒸气发动机哼哼卿卿开动后,他便对自己说,一切都是想像中的事。
  在办公楼休息厅雪茄柜台前,他停下了脚步,但是拉夫尔并没有在柜台里边。卖给他香烟的售货员是个陌生人。
  “斯特宾施先生去哪儿了?”伯克哈特问。
  那人彬彬有礼:“病了,先生,他明天来。今天来包马林牌的?”
  “契斯特菲尔德牌的。”伯克哈特更正他说。
  “好的,先生。”那人道。但是,他从柜台后烟架上拿出的却是一种不熟悉的绿黄盒子。
  “请您品尝一下,先生,”他建议,“这种烟含有止咳素。您没有注意过,平常的香烟有时候会使您闷气吗?”
  伯克哈特半信半疑:“我从没有听说过这种牌子。”
  “当然不会了,这是种新牌子。”伯克哈特犹豫了一下,那人又劝说道:“好吧,请允许我冒险请您品尝一下。如果您不喜欢,就把空盒子送回来,我会把款退还给您的。怎么样?”
  伯克哈特耸耸肩:“那对我会有什么损失呢?那就请你再给我来包契斯特菲尔德牌的,行吗?”
  等电梯时,他从烟盒中抽出一枝,点了起来,他觉得这个牌子的还不坏。不过,对经过任何形式化学处理的香烟的功效,他都是持怀疑态度的。他倒没有考虑对拉夫尔是否有利:如果那人不论对哪个顾客都要进行高压交易,烟摊生意将会一败涂地。
  随着悠扬徐缓的音乐声,电梯门打开了,伯克哈特随着其他两三个人走了进去。电梯门关闭后,他向他们点头致意。音乐声停止。天花板上的喇叭中传出经常播送的广告。
  不,不是通常的广告。伯克哈特觉察出来。那诱惑听众的广告他每日必听,长此以往却很难留下印象。但是,这次节目中的广告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不仅仅牌子他闻所未闻,而且就是广告方式也迥然不同。
  随着铿锵有力、激昂高亢的音乐,传出的是他从未品尝过的低度酒广告。一种单独包装的块状糖广告,声音急速迅疾好似阵雨落下,听起来又好像两个年约十岁的男孩在喋喋对话,然后是一个男低音权威一般在发号施令:“赶快去,买一块可口的巧克力糖,将你的坦吉巧克力糖一下吃尽。那才叫巧克力糖!”一位女性的声音犹如低声呜咽:“我多么渴望有一台费克尔牌电冰箱!有了费克尔牌电冰箱,要我干什么都行!”伯克哈特抵达了他那一层楼,随着最后一位走出电梯。这使他有点不安。广告中并没有熟悉的牌子,所以感觉不出有什么意义,同时也并不习惯。
  不过,庆幸的是,办公室还是平日模样——但只可惜巴斯先生不在。米特金小姐在接待处微徽一笑,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他家来了电话,就是这样的。他明天才来。”
  “可能他去工厂了,就在他家附近。”
  _她露出漠不关心的神情:“是吧。”
  伯克哈特忽然记起:“今天可是6月15号啊!每季税收回票要回来——他不是要签字吗?”
  米特金小姐耸耸肩,暗示那是伯克哈特的问题,不关她的事。她仍会修剪指甲。
  伯克哈特怒不可遏地回到办公桌前。他愤愤不平地想着,他并不是不能跟巴斯一样签字,但这毕竟是他的工作,仅仅如此而已。作为康特化学公司商业区办公室的经理,这是巴斯份内的工作。
  他一会儿想到要到巴斯家去叫他,或者到工厂去找他,但很快又将这个念头打消。他对工厂的人实际上是漠不关心的,并且觉得接触越少越好。有一次,他曾同巴斯一起去过工厂,但那次经历乱纷纷的,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讲令人恐惧。除了几个干活的人和技师外,工厂中空无一人——也就是说,没有一个活人——只有机器。
  在巴斯看来,每台机器都由一种计算机控制,而计算机以其功能的强弱重造人类的实际记忆和思想。这种想法是令人不快的。巴斯大笑起来,安慰他说机器可不会像弗兰肯斯坦①那样掘坟挖墓,移植人脑。这不过是将人的习惯模式从头脑移向真空试管罢了。这并不会对人有害,也不会将机器变成鬼怪。

  【①英国著名诗人雪莱之妻、玛丽·W·雪莱(1797~1851)1818年发表的同名小说中的主人公。】

  但,这同样使伯克哈特坐卧不安。
  他将巴斯、工厂,以及其他种种叫人烦恼的事情驱出脑海,开始处理税收回票。一直干到中午,他才核对完那些数字——要是巴斯处理此事,凭着他的记忆以及他掌握的总账目,只需用10分钟便可结束。想起来颇令伯克哈特恼火。
  他将账单在信封中封好,走到米特金小姐面前。“既然巴斯先生不在,我们最好轮换着吃午餐,”他说道,“你先去吧。”
  “谢谢。”米特金小姐懒洋洋地从桌中抽屉里拿出小包,开始化妆。
  伯克哈特将信封递给她:“替我把它发了,好吗?噢——请等一下,我想我是否可以给巴斯先生打个电话问个明白。她妻子讲过没有,他能不能接电话?”
  “没说,”米特金小姐用唇膏仔仔细细涂抹着嘴唇,“不过,并不是他妻子讲的,是他女儿打来电话告诉的信儿。”
  “那个女孩?”伯克哈特皱皱眉,“我以为她已去上学了。”
  伯克哈特重新回到办公室,不耐烦地瞟了一眼放在桌上已封好的那个邮件。他不喜欢梦魇,梦魇毁了白天生活。他还不如像巴斯那样待在床上。
  在回家路上,碰到一件可笑的事情。在他通常搭乘公共汽车等车的角落出现了骚乱——有人在喊叫着什么地方有人处于冬眠状态——所以他又多走了一个街区。伯克哈特看到汽车开来,然后又疾驶而去。这时,有人在后面叫他。他回头一瞧:一个个子矮小,面带痛苦表情的人急速走到他面前。
  伯克哈特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认出他。这是一位泛泛之交,名叫斯迈逊。伯克哈特这时才注意到,汽车搭不上了,所以很不高兴。
  他打招呼:“哈罗。”
  斯迈逊流露出迫不及待的表情。“伯克哈特?”他试探性地询问着,态度热切但又有点奇怪。接着他便凝视着伯克哈特的面孔,一语不发地站在那儿,先是急切而又热烈,然后似乎抱着一丝淡淡的希望,最后渐渐化成一种悔悟的表情。伯克哈特以为,他是在寻找或等待着什么。但究竟他所想为何,伯克哈特莫名其妙。
  伯克哈特只得咳了一声,再次打招呼:“哈罗,斯迈逊。”
  斯迈逊甚至没有听见招呼声,他只是发出一阵深深的叹息。
  “毫无办法。”他嘟哝着,倒像是对自个儿讲话。他对帕克哈特心不在焉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径直扬长而去。
  伯克哈特看着他,一直到他的身影在人群中逐渐消失。他觉得,今天有点怪了,真叫人厌烦。一切都不太对头。
  搭乘另一班公共汽车回家时,他陷入了沉思。这并不是什么可怕或者灾难性的事情,这是某种他完全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你要生活,就要跟别人一样,要形成一系列的印象和反应。你能预料事物。若打开便箱,你就知道剃刀是放在第二格里;若锁上前门,你便明白要另外再轻按一下才会把它锁牢。
  生活中使人熟悉的,并不是那些准确圆满的事情,而是那些稍稍产生差错的事情——突出的小弹簧锁、楼梯上方的电灯开关需要再推一下,因为弹簧老化变松;脚下地毯无一例外的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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