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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安姨对我说父亲在房里等我,我换了鞋,脱下厚厚的大衣,推门而进。
“爸爸,怎么还没睡?”
“小絮,你跟我说实话,你跟邹亦是怎么回事,当年到底为什么分手?”
进来前我还是有点心理准备的,知道父亲会问我什么,但我实在无法启齿,难道要告诉父亲下午陪他下棋的那个男人四年前和别的女人在床上翻云覆雨被我撞见吗,以父亲的脾气估计会气得晕过去。
“爸爸,我跟邹亦就是性格不合而已,分手很正常。”
“是这样吗?”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今天人家来的时候你态度怎么那样,一直板着个脸。”
“爸爸,分手的时候毕竟闹得不愉快,他来得那么突然,我心里总归是有疙瘩的。”我说得坦然,到了都把自己诓住的地步。
从我脸上看不出什么破绽,他拉过我的手,说道:“小絮啊,年轻人总有不理智的时候,那个时候你们都不成熟,现在你们都走上社会了,能不能……能不能……”
父亲没说下去,我还是猜到了他的意思:“爸爸,过去的事我不想提了,当初是谁对谁错都好,我不想计较,现在挺好的,我不想有点改变。”
“你……”父亲突然睁大了眸子,“你不会喜欢上嬴锦廷了吧。”
他这么问的时候,我有一刻的晃神,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吗?恐怕连我自己都无法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跟嬴锦廷,注定是不可能的,他有老婆,以后也许还会有孩子,我只不过是他生命里的过客,他亦如此。
起初我对他是没什么好感,毕竟我们之间只有一场交易,但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那场交易是你情我愿的,要说唯一的感觉,那就是厌恶,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厌恶,我由着这种厌恶慢慢在我心里生根发芽,最后演变成决绝的恨意,但这些负面情绪都是冲着一个人去的,那个人就是我。
一切的一切,我痛恨鄙视的都只有我自己,无他人无关。
我没有给父亲一个安心的答复,这个问题只能用时间去回答,至少现在,待在他身边,我已没有了初时的抵触。
*
我以为那晚过后,邹亦不会再来找我,想不到没过几天,他又出现了,手里还抱着许久不见的李瑞。
那个瞬间,四年前那种脑袋轰炸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看我张着一张合不上的嘴,来不及跟我解释,简单道:“他发烧了,我需要个人照顾他。”说完,也不顾我的反应硬将我塞到了车里。
从医院回来,李瑞还处于昏睡中,烧暂时退了,原本想留院观察的,他中途醒来过一次,吵着叫着要妈妈,见了我一口一个柳老师的就是不要住院,没办法,邹亦只好将他带回家来静养。
“你是李瑞的父亲?”将孩子安置在房间里,轻掩上门,我对走到阳台边的男人道。
卷二 发疯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否认:“不是。”
我没出声,他回答得很慢,似乎是挣扎了一段时间才吐出这两个字的,但我也没怀疑。
李瑞7岁了,怎么算都是在邹亦认识我之前就出生了,邹亦这个人我是看不透,但还不至于过分到有了孩子还跟我在一起。
可我心里还是有疑惑的,此刻看他一脸疲倦地倚在栏杆旁我便没再问什么。
入了夜后我又去看了一眼睡得正沉的小家伙,摸摸他的额头,似乎没什么大碍了,起身跟邹亦告辞。
“留下来吧。”他说,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声音透着一丝疲惫:“我还有事要处理,瑞瑞不知什么时候能醒来,你留下照顾一下吧。”
我迟疑了下,倘若这里不是邹亦的家亦或是这个房子里没有邹亦,我想我是愿意留下来的,但是……
“你放心,我要去会里处理点事情,这里就你跟瑞瑞两人,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他又看了我一眼,说,“号码,还是原来那一个。”说完,也没等我答应或拒绝,身影立马消失在门后。
李瑞醒来闹着喊着着要爸爸,我告诉他邹亦工作去了,他就又吵着要妈妈,没办法,我只好带他回了原来那个家。
重新踏入这个邋遢昏暗的小区我还是有点难以置信,邹亦怎么能放任他们住在这种地方。
李瑞被我牵着,安安静静地往家走去,远远地我就看见李笑和李阿姨在争执着什么,李瑞甜甜地叫了一声“妈妈”,发丝凌乱的女子身躯一僵,回过头来。
看到我们的瞬间白了脸,冲我大喊着:“柳老师,你快走,快带瑞瑞走。”
我怔愣地看着前面纠结地扭在一起的母女,李阿姨手上那把锃亮的菜刀晃花了我的眼。
我弯下腰,对李瑞道:“瑞瑞,你在这里等着,别过来知道吗?”他似乎也被外婆发狂的样子吓坏了,呆呆地点了点头。
“滚开,我要杀了那个小杂种,杀了他……”李阿姨像疯了似地挥舞着手里的菜刀叫嚣着欲望这边冲过来,李笑拦着拖着她,满头大汗地对冲过来的我喊:“柳老师,你别过来,快走啊,快带瑞瑞走啊。”
我没理会他,冲过去,两手握上李阿姨的刀柄,气喘喘地说:“李阿姨,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
奈何,李阿姨像中了邪,猩红着眼,面目狰狞得可怕,她死死地盯着前方躲在柱子后面的小人,枯瘦的小手频频欲往下砍。
我见开拦不住她,忙对李笑说:“你快抱住她,我好把刀拿下。”
李笑见状,整个身子扑到母亲身上,死死地抱住她的腰,李阿姨的半个身子被控制住,人立刻像发了疯似的挣扎了起来,手上的菜刀被我控制着,只能小幅度的挥舞着。
我借着身高优势把主动权控制在了我手里,哪知李瑞突然喊了一声“爸爸”,李笑下意识地往匆匆赶来的男人看去,手下一松,少了腰上的束缚,李阿姨一把夺过已快被我拿下的菜刀,怒目圆睁,疯狂地嘶叫着,我心下漏了一拍,眼睁睁地看着泛起青筋的手握着菜刀向我砍来。
卷二 四年后,为什么还来动摇我
“恩!”闷哼声从耳边传来,我瞪大双眸怔怔地看着邹亦硬生生地接下了那一刀。
“邹大哥!”
“邹亦!”
“爸爸!”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
“哇”李瑞见爸爸受伤,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李笑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捂着唇看着灰色毛呢大衣上被划开的痕迹,大大的眸子里全是湿意,抬起了手又哆嗦着放下,整个人抖个不停。
“哐当”,菜刀落地的声音。
李阿姨发泄完了,这会儿倒平静了,但整个人还是恍恍惚惚的,魂不附体的样子。
“邹亦,你怎么样,要不去医院?”我问道,手也同李笑的一样,不敢去碰那破了道大长口子的风衣。
“我没事。”他说道,声音有点喑哑,“笑笑,要赶紧送阿姨去医院。”
李阿姨闻言,原本浑浊的眸子突然晶亮了起来,喊道:“不,我不去,我不去医院。”
“妈。”李笑一把拦住欲逃开的母亲,眼眶红红的,声线也有点飘忽,“妈,听邹大哥的吧,我们去医院,你的病要治。”
“我没病,我不去,我不去,笑笑啊,妈妈没病,妈妈没病。”李阿姨喃喃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整个人又变成了没魂的状态。
邹亦拨了个电话,不一会儿,120车便过来了。
李阿姨挣扎着,还是被几个医生带上了车,李笑马上带着李瑞跟了过去。
等急救车驶远,我才回过头去看身边的邹亦。
冬末,男人额上沁了一排汗,我立马低头,瞳孔微缩,说道:“邹亦,你要马上去医院。”
厚厚的灰色大衣覆盖了伤口,刚才没发现,这会儿,血渗透里面的小衫透了出来,红红的一片,看得人心惊。
“絮絮,你在关心我。”他突然岔开话题。
我心中一凛,皱眉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说这些废话干什么,快跟我去医院。”说着拉住他完好的那只手就往外带。
手臂被反拉过去,身子不受我控制地向他靠去,他靠近我,常年红润的嘴唇因痛楚变得煞白,他却毫不在意,依旧执着到:“絮絮,你还关心我,对吗?”
我气急,忍耐不住地吼道:“邹亦你丫的能不能先闭嘴,你还要不要这只手了!”
他一愣,随即笑起来,笑容竟跟四年前的一样干净:“絮絮,你还是关心我的。”丝毫不管我愈来愈黑的脸色,低下头来,贴在额迹的发丝垂下来,有几丝搭在我脸上。
他说:“絮絮,你变了,但不管你怎么变,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冲上去扇他一巴掌,狠狠质问他,既然知道我心里有他,当初为什么那样对我!四年后,又为什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说着随时会动摇我的话,做着随时会动摇我的事!
卷二 那一闪而过的东西叫“悔”
匆匆赶到医院,很巧不巧的,给邹亦包扎的还是上次的老医生。
老医生姓邵,是P市骨科的权威,也是“一院”的副院长。老人阅历丰富,挺了挺鼻梁上的眼镜,看了我们两个一眼,心下就了然。
倒是一旁的女护士,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护士甲:“那个女的不是上次被人打伤住进来的吗?”
护士乙:“对啊,怎么又换了个男的?”
护士甲:“可不?人美就是好啊,男人都争着英雄救美,哪像我们,在医院里受苦受累不说,还没个人为我们争风吃醋。”
护士乙:“不过她是什么人啊,身边的男的怎么都这么极品,这次的俊得要死,上次的有型得要死,要是我以后的男人有他们的一半,不,只要三分之一,三分之一的帅我就烧香拜佛了。”
“……”
我一边看着邹亦的手被缠上厚厚的绷带,一边满脸黑线地听着那两个嘴碎的女人八卦个不停。
在楼下拿药的时候遇见了李笑,她见了我,立马迎上来:“邹大哥怎么样了?”
“没事了,医生在给他包扎。”我瞟了一眼她手里的单子,问道,“李阿姨怎么样?怎么会突然那个样子?”
医院的长廊上,李笑拉着李瑞呆呆地坐着,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似的,脸色惨白又暗淡。
“你上次问我手上和脖子上的痕迹怎么回事,其实是我妈妈抓的。”刻意抑制的痛楚从微微颤抖的唇间溢出,“她有病,间歇性精神病,八年了,从姐姐走后。”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喉间有了哽咽,消瘦带茧的手抚上一旁乖乖坐着的小人的头。
无神的目光投向未知的一点,这个时候她的意识一定走得很远,远到早逝的姐姐,远到母亲的病,远到瑞瑞的诞生,也远到四年前的那一天。
“瑞瑞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邹亦的……”
*
邹亦的手受伤了,不好开车,我只好充当他的司机送他回家。
饮水机里的热水没开,我端着空空的玻璃杯倚在墙上看着那亮起的小红灯,脑子里开始将李笑的话颠来倒去的播放。
“柳老师,我见过你,那天在校门口遇见你,我很惊讶,没想到出来解围的人是你你看我的眼神很陌生,我就知道你一定不记得我了四年前,邹大哥宿舍里,那个女人是我”
十指慢慢地掐进了掌心里,五脏六腑又开始搅动起来。
母亲的忌日,难过,寂寞,急需发泄,邹亦,这些都不是你可以背叛我的理由。
“絮絮,水还没热吗?”男人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我曲着身子靠在墙上一动不动,心下一慌,完好的手抬起我的下巴,茶眸直视我的眼睛,”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哦,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