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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哋大陆嚟嘅?”男子问道。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陈子锟反问。
男子打量着他们,老的老,小的小,不过看起来和一般偷渡客不同,在内地应该是有身份的人,属于肥鱼。
“边个系领头嘅?”男子问。
“有什么事和我说。”陈子锟道。
“每人五千港币。”男子道,一双狡黠的眼睛盯着陈子锟,等待他哭穷,讨价还价。
“你给我?”陈子锟淡定质问。
男子有些纳闷,对方居然这么横,他强压怒火道:“呢度系我嘅地盘,住在这里就要交钱,不然我一个电话,把你们全部送差馆,遣返大陆。”
果然是当地流氓敲诈勒索来了,这种事情是避免不了的,陈子锟早有准备,一个眼色丢过去,陈寿关上了门,盖龙泉和王三柳抱着膀子横眉冷目,在内地束手束脚也就罢了,毕竟不敢对抗无产阶级专政,到了香港这种资本主义地方,这帮老土匪还有啥顾忌的。
男子还没觉察到危险,有意无意亮出自己的纹身来,威慑这帮大陆来的土包子。
盖龙泉看不下去了,把褂子一扒,露出满身九条飞龙的纹身来:“妈了个逼的,敲竹杠敲到你盖大王头上了,不想活了是吧。”
男子眼睛一瞪就要说话,盖龙泉一个耳刮子就扇了过去,紧接着又是六七个大嘴巴,全是脆的,打得那人晕头转向,满嘴流血。
另一人见势不妙夺路而逃,被守在门口的陈寿一脚绊倒,照着脑袋踢了一脚,当场就晕死过去。
“不要打了,有话好讲。”男子口鼻流血,知道怕了。
阎肃搬了把椅子,陈子锟大马金刀的坐下,阎肃手持纸扇站在身后,一如当年督军官邸里的派头。
“你叫什么名字,混哪个堂口的,老大是哪个?”陈子锟问道。
“我叫丧彪,新义安的,老大向前先生。”丧彪说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就挺起了胸膛。
“哦,潮州帮啊,向前不是1953年就被递解出境了么,他能认识你这样的矮骡子?”陈子锟嘲笑道。
陈寿一巴掌打过去:“还他妈拉大旗作虎皮,当爷爷们是吓大的?”
丧彪一听,人家门清的很,这帮大陆客不是凡人啊。
“大佬,我是新义安下面大好彩的草鞋,不知道大佬怎么称呼?”
陈子锟道:“别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让你们坐馆拿一万港币来赎人。”
另一名晕倒的流氓被冷水浇醒,骂了几句撵回去要钱了。
小流氓匆匆下楼,楼下打牌的老头问道:“彪哥怎么没下来?”
小流氓也不答话,飞一般跑了。
楼上房间内,陈子锟道:“兄弟们,有啥想法没?”
盖龙泉道:“讹到老子们头上了,当俺们大青山绺子是肥羊啊。”
曾蛟摩拳擦掌道:“干,憋了快二十年了,终于又可以像当年一样痛快的干他娘的了。”
阎肃沉吟道:“香港是个好地方啊,只是我们都老了。”
陈子锟道:“不到八十岁,谈什么老,陈寿,拿剩下的钱去附近杂货铺,买几十把西瓜刀来,有用。”
陈寿拿了钱颠颠出去,将附近杂货铺里仅剩下的十八把西瓜刀全部包圆,乐呵呵抱着就回来了。
旅店楼下四个打麻将的老头看着陈寿抱着十几把雪亮的西瓜刀上楼,都看傻了,嘴里的烟卷落地都不知道。
第六章 九龙城寨
二十分钟后,一群古惑仔杀到丽晶大宾馆楼下,从汗衫下拿出西瓜刀、链子锁,蜂拥上楼,踩得楼梯砰砰响,直掉灰,四个打麻将的老家伙彼此对视,都幸灾乐祸的笑了。
预料中的哭天喊地惨叫连连并没有出现,而是忽忽的刀风,利刃入肉的噗噗声,然后是栏杆被撞断,玻璃被打碎,人都楼上摔下来的声音。
三十多个古惑仔,被砍的丢盔卸甲,血流成河,抱头鼠窜,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双手持着卷刃的西瓜刀从楼上下来,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血从楼梯上淌下来,踩着都打滑,丽晶大宾馆内弥漫着血腥气,留下打牌的四个老头都是见惯腥风血雨的黑道人士了,但从没见过如此凌厉短促的搏杀,不过几分钟而已,就结束了战斗,今天来的是过江龙啊。
陈子锟等人并未追杀出去,收刀回了房间,旅社内空间狭窄,适合近身肉搏,虽然多年没练过这个了,但宝刀不老,对付一帮古惑仔不成问题。
不过这帮老家伙激斗一场也累得不轻,年龄不饶人,砍杀的时候肾上腺素急剧分泌不觉得累和疼,一放松下来,浑身酸疼,一个个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互相包扎着伤口。
丧彪都看傻了,大陆客都是武林高手啊,而且出手很有分寸,看的是肉多的地方,或者用刀背砸脑袋,别看血流了一地,基本上不会出人命,老江湖啊。
香港地产的西瓜刀质量不佳,砍得卷刃,陈子锟丢下砍刀坐下休息,问丧彪:“大好彩有多少人马?”
“刚才全来了。”丧彪道。
“就这几个?”陈子锟有些失望。
阎肃低声道:“对方还会来报复,要不要家眷先躲一躲?”
陈子锟道:“不用,这里人生地不熟,到处是他们的眼线,躲出去反而容易被抓,要死大家也死在一块,不过也没这个危险了,我相信本地帮会也是讲道理的。”
果然,过了十分钟,一辆汽车来到楼下,下来一个光头老者,四五十岁年纪,中式拷绸裤褂,身边从人服装整洁,戴着墨镜,层次比低级古惑仔高了许多。
光头一进丽晶大宾馆,那几位打麻将的赶紧站起来招呼:“成哥。”
成哥点点头,踩着血迹上楼,来到陈子锟门前拱手道:“新义安大好彩坐馆大头成前来拜访。”
陈寿上前一抱拳:“请!”
大头成走进来,陈子锟一摆手:“看座。”
大头成坐下,也不废话,从马仔手中接过一个信封递过来:“一万港币,请笑纳。”
陈子锟道:“不用了,只是想请成哥来坐坐,打听一些事情。”
大头成也不客气,收回钞票道:“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陈子锟道:“我姓田,田锟。”
古时候陈田同音,陈子锟不想暴露真实身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信口编了个化名。
阎肃在一旁道:“田爷是上海滩青帮通字辈老头子,三枪会长老。”
大头成站了起来,再次抱拳:“失敬,锟叔,原来是道上的前辈。”
香港这边的黑道以三合会居多,三合会就是以前的洪门,而上海滩的黑道则是青帮,道不同,但都是混江湖的,大头成身为坐馆,江湖上的各种历史轶事人物还是晓得的,青帮通字辈身份极为尊崇,基本上和已经去世的杜月笙一个级别,而三枪会也是当年上海滩响当当的一号组织。对方果然很有来头。
陈子锟道:“初来乍到,打伤了你的弟兄,不好意思了。”
大头成道:“锟叔手下留情,是他们的运气。”
客气一番后,陈子锟道:“我们刚从大陆过来,无意抢成哥你的生意,只因寻亲不到才投宿此处。”
大头成松了一口气,道:“锟叔的亲戚叫什么名字,或许我可以帮着寻找一下。”
陈子锟把地址报了出来,大头成皱起眉头:“那个房子,现在是旺角华探长韩森的别业,住着他的一个妾室,以前住的什么人倒是没印象,不过我可以打听一下,给我一天时间就好。”
大头成做事雷厉风行,话讲完就告辞,丧彪自然由他带回,陈子锟很有礼数的送他下楼,握手而别,打麻将的四个老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陈子锟回头看看他们,过来拉了张板凳坐下,拿出一包被海水泡过又晒干的江北产红旗牌卷烟,弹出几支请他们抽。
“随便聊聊?”陈子锟道。
“好,好。”四人忙不迭的点头。
聊了两个钟头,陈子锟差不多对香港的形势有所了解,黑道主要有十四K,新义安,潮州帮等,前两个都有国民党背景,不过论起香港最大的黑社会组织,非警察莫属。
香港警察和黑社会沆瀣一气,贪污腐化,赌博卖淫毒品都在警察的保护伞下运行,最著名的是四大华探长,个个都是只手遮天的狠角色,当然鬼佬警官也不是省油的灯,收起贿赂来比中国人还黑。
……
一天后,大头成果然派丧彪送来消息,原住户是两个老妪,一个六十多岁,一个九十岁,将房屋卖给韩森后迁居九龙城寨。
提到九龙城寨四个字,丧彪竟然有些忌惮,陈子锟询问起来,才知道这地方地处九龙,原属清朝飞地,现在依然是中国不管、港英不管的黑色地带,住在里面的人都是没身份的难民、黑道成员、逃犯之流,连警察都不敢涉足此处,实乃九龙繁华之地上生长的一颗毒瘤,犯罪分子的天堂福地。
姚依蕾和岳母竟然搬到这样恶劣的住处,陈子锟不由心急如焚,让丧彪带自己去找,丧彪一口答应,但也提出一个条件:“锟叔,我想拜您为师,跟您学功夫。”
若在以往,陈子锟肯定不会收这种下三滥的徒弟,但今非昔比,正是用人之际,便道:“阿彪,那就看你怎么表现了。”
丧彪心领神会,立刻招呼了三五个马仔,领着陈子锟等人前往九龙城寨,途径繁华大街,香港左派力量依然在和警察大战,左派投掷燃烧瓶,镪水瓶袭击公交车、警车,警察已催泪瓦斯还击,双方打得热闹,一行人避开战场,直奔九龙城寨。
来到城寨附近,所有人都叹为观止,远远看去,是一座庞大而杂乱无章的建筑群,密密麻麻伸出许多晾衣杆,电线如同乱麻,建筑材料也是五花八门,石棉瓦,塑料布,木板砖石,胡搭乱建,建筑物之间密不可分,难以想象城寨中间是什么模样。
城寨无人管理,谁都可以进入,门口坐着一群闲散老头,穿着污渍斑斑的老头衫,听着收音机里的粤剧,抬头睁开昏花的眼睛看着这帮生面孔进入,悄悄晃了晃身旁的细绳。
陈子锟等人在城寨里慢慢走着,身旁穿梭的寨民麻木的看着他们,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奇怪的味道,屎尿臭气和饭菜气味混合在一起,还有鸦片烟独特的香味,小孩哭声,女人惨叫,以及奇怪的呻吟声不绝于耳,人们淡定如常的继续着自己的事情。
忽然几个穿背心露出纹身的年轻人冒了出来,拦住去路道:“大好彩点到呢度嚟了,你哋捞过界了。”
丧彪摆出一副很牛逼的样子,但是抱起来的膀子也表示他很惧怕这些人。
“我哋系嚟揾人嘅,唔系嚟惹事嘅。”
一番交涉后,对方愿意领他们去找人,在迷宫一般的城寨里转了许多弯子,陈子锟留意到对方嘴角的冷笑,暗暗戒备起来。
来到一扇门前,对方道:“就系呢度,进去吧。”
丧彪似乎也察觉到危险,迟疑着不敢进去。
陈子锟推门进去,里面漆黑一团,就听到耳畔啪嗒一声,是左轮枪击锤掰开的声音,黑洞洞的枪管就在身侧。
陈子锟手一抬就捏住了手枪,虎口正掐在击锤位置,即便开枪子弹也打不出来,顺手一带,左轮枪拽了过来,在手指上转了一圈,抖开弹巢,将六发子弹倒了出来。
电灯亮了,屋里站着四个年轻人,手举利刃,杀气弥漫。
丧彪等人虽然害怕,但为了面子还是冲了上去,色厉内荏的指着对方叫骂。
陈子锟道:“劫财你们找错人了,要钱没有,要命就有。”
对方喝道:“呢度冇你要揾嘅人,走啊。”
陈子锟觉得有些蹊跷,竟然有人阻止自己寻找妻子下落,难不成姚依蕾已经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