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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们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说话。
郑杰夫和陈实面面相觑。
……
39000部队院内,DC…3运输机的引擎已经安装完毕,正在进行地面试车,汽油是从空军油库直接调拨来的,这全托叶雪峰帮忙,如今这里的后勤全部由省军区负责,吃喝不愁,物资器械签个字就能领取。
两台1200马力的引擎喷出一股股蓝烟,开始转动,液压系统和操纵系统分别进行调试,试车成功!
陈北从驾驶舱下来,满脸兴奋,要求上天飞一圈,却被陈子锟拒绝:“现在还不行,每一滴都非常汽油珍贵,飞一圈几千加仑没了,浪费不得。”
既然不能试飞,就要在地面上多测试几次,陈北正要上机,忽然有江北打来的电报,让他速归。
“兴许是家里出事了,我来之前,造反派就掌控了厂里的局势,春花一直是中高层干部,这回怕是要倒霉了。”陈北捏着电报叹气道。
“你赶快回去一趟,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现在是非常时期,千万不可意气用事,乱了大局。”陈子锟道。
“我懂,处理好家里的事我立刻回来。”陈北点点头。
陈北立刻搭乘最近一班火车回北泰去了,在省城火车站月台上遇到了刘媖,她的丈夫张广吟被报社打成右派,下放到北泰工作,她也随着四清运动下到基层,索性办了调动手续,夫唱妇随,把家也搬到北泰去了。
两人是旧相识,又是亲戚,自然相见甚欢,在火车上和别的旅客换了座位,调到一起,说说笑笑一路倒也不寂寞。
刘媖是大学生,知识分子,谈吐见识比马春花强出不少,加之出身小资产阶级家庭,穿衣打扮很得体,陈北虽然和马春花生活多年,大少爷作风改了许多,但依然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两人坐在一起,和刘媖坐在一起,倒被旅客认为是两口子。
“你爱人个头真高啊。”一个妇女这样对刘媖说。
刘媖呵呵笑道:“我们不是两口子,论起来他还得喊我一声小姨呢。”
旅客们都笑了,陈北也笑了,看了一眼刘媖,心中暗想如果不是当初种种阴差阳错,自己娶的不是马春花而是刘媖,不晓得日子会过成什么样。
一路说说笑笑,四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结束了,列车抵达北泰火车站,两人在出站口各自上了公交车。
“有空带孩子来家坐坐,还有你那口子。”刘媖发出邀请。
“一定去。”陈北爽快答应。
回到高土坡家里,门是上锁的,锅灶是冷的,小光在邻居家趴在板凳上写作业,看见父亲回来撒欢的扑过来:“爸爸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你妈呢?”陈北摸着儿子的脑袋问道。
“妈这几天都不大回家,我在王叔叔家吃的饭。”陈光道。
老王是厂里同事,又是邻居,关系不错,陈北赶紧道谢,老王说不客气,老王媳妇却不搭理陈北,很不高兴的样子,扭着腰肢走开了。
陈北递上一支烟,问道:“老王,这几天厂里怎么样了?”
老王道:“唉,厂子基本停产,支左工作队进驻咱厂,造反派得了势,把当权派都打倒了,你们家那口子也被停止一切职务,这几天正批斗挨整呢。”
陈北勃然色变:“这不欺负人么!”
老王道:“你别冲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去厂里,造反派一帮人正到处找你呢,要揍你。”
陈北撸起袖子道:“他敢!”
话虽这样说,陈北还是没去厂里,他怕自己性子激,和造反派干起仗来,小不忍则乱大谋,自己万一被扣,飞机缺了副驾驶,那就连累了一大批人。
回到家里,儿子说:“爸爸,我饿。”
陈北奇道:“不是在王叔叔家吃过了么?”
陈光道:“没吃饱,王婶只让我吃一碗饭。”
陈北沉默了,他并不生气,这年头谁家都不宽裕,老王只是普通工人,他老婆是临时工,两人工资加起来也没多少,能让儿子跟着吃几顿饭已经很仁义了,再说马春花也倒台了,人家没落井下石已经很好了。
“走,爸爸带你吃馆子去。”陈北带着儿子到街上寻了一家饭馆,坐下之后问儿子:“想吃什么?”
“吃肉!红烧肉,排骨,大鱼。”陈光说的自己口水都流出来了。
陈北摆出当年大少爷的派头道:“服务员,点菜。”
服务员嗑着瓜子,头也不抬:“先买票再点菜。”
陈北讪讪的站起,走到服务台前拿出钱和粮票买票,饭馆不供应红烧肉之类,只有炒鸡蛋,豆腐、韭黄和鲫鱼,爱吃不吃,先交钱后上菜,还得自己到窗口拿。
“不过了,菜都上双份的,三碗米饭,再来一瓶大曲酒。”陈北将钱拍在柜台上,豪气万丈。
这顿饭吃的真饱,虽然菜味不咋地,吃完了还打包带走,因为没带饭盒,付押金租了饭馆的一口锅,把剩菜剩饭端回去,热了冷,冷了又热,直到夜里十一点马春花才回来。
马春花精神状态很差,陈北问她什么,也不愿意说,坐在桌旁吃饭,吃着吃着眼泪就啪嗒啪嗒的落进碗里。
“他们批斗我,让我承认自己是反革命,走资派,天地良心,我马春花出身贫苦,一心向党,为革命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怎么就成了反革命了?”马春花困惑又愤懑。
陈北叹口气:“春花,想开点,不光是你,连国家主席都成了叛徒内奸工贼,还有啥好说的,对了,部队工作组什么态度?”
马春花道:“工作组拉偏架,和他们是一伙的,厂里领导全部打倒,要进学习班,我过一会还得回去。”
陈北道:“咱不去受那个罪。”
马春花道:“不行,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党员,组织的决定不能违抗,我相信党不会被坏人蒙蔽的,总有一天光明会来到。”
任凭陈北怎么劝,马春花就是坚持要去学习班,她说:“这是一次考验,我不能屈服,不能逃避,不能让坏人得逞,我要和他们坚决斗争。”
陈北道:“那我陪你去。”
马春花道:“不行,你的保卫处副处长也被撸了,你以前得罪的人多,现在那帮人正打算报复你呢,对了,省城那边怎么样,公爹的病好点了么?”
陈北去省城用的借口是父亲生病,此时只能随口敷衍:“还躺着呢。”
马春花道:“我这边不用担心,毕竟工作组在,不会像以前那样往死里批斗,你还是去省城避一避吧,反正你一贯落后,旷工十几天也是常事,就是小光不好弄。”
忽然陈北想到刘媖的孩子和陈光差不多大,便道:“不如让小光去他姨奶奶那里住几天。”
“哪个姨奶奶?”马春花狐疑道。
第八十三章 倒计时
得知刘媖这门亲戚之后,马春花嘀咕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你们家真乱。”话虽这样说,她还是同意了,毕竟是不算远的亲戚,高土坡的这些邻居虽然也能帮忙,但马春花一贯心性高,不愿连累人家。
马春花收拾了一包衣服,连夜回厂参加学习班去了,所谓的学习班,就是牛棚,禁锢人身自由的所在,和看守所监狱只是大小区别,从十八岁参加游击队开始,马春花的人生就风光无限,平步青云,如今落得这步田地,心理落差之大,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
但陈北完全理解妻子的境遇,因为他何尝不是如此,天之骄子王牌飞行员,名门贵胄之后,又生的英俊潇洒,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突然变成瘸子,工厂里的保卫干事,还娶了个俗不可耐的村姑,他也曾经一度痛不欲生,但最终还是熬过来了。
“春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陈北将妻子送到厂门口,郑重的说了一句。
“知道了,你回吧。”马春花道,随即快步走进厂门,遥望过去,厂里到处悬挂巨幅标语口号,房屋顶端竖着毛主席像,本该二十四小时机器声隆隆的车间却寂静无声,黑洞洞一片。
陈北叹口气往回走,正遇到四五个人迎面过来,都是厂里的二流子,因盗窃物资被保卫处罚过,如今都戴上了红袖章,成了造反派,马春花说的有人想对付自己,想必就是这些人。
狭路相逢,陈北没有躲避,而是点燃一支烟,毫无惧色的迎了上去,那帮造反派倒有些吃惊,很快就将陈北包围起来,摘下武装带拎在手里,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意思。
陈北道:“听说你们几个在找我?啥事,说吧。”
造反派道:“陈北,你少耍横,你的处长已经给撸了。”
又一人道:“陈北,有种就把枪下了,空手和咱们练。”
陈北冷笑一声,撩起褂子:“看清楚,没带枪,对付你们几个,还用得着枪?”
造反派们虽然人多势众,但都是些怂包,见陈北摆出玩命的架势,不敢和他正面冲突,狠狠撂下一句话:“行,有种,下回俺们就没这么客气了。”一帮人匆匆离去。
陈北啐了一口,扬长而去。
回到家里,儿子还在熟睡,陈北上床躺下,辗转反侧,一夜不眠。
第二天一早,马春花竟然回来了,她说军代表是好人,很通情理,准了自己的假,有半天时间料理家事。
于是,两口子一起送儿子去刘媖家,到地方才发现原来彼此都认识,刘媖的丈夫张广吟在厂宣传科做美工,为人很低调,是个不起眼的角色,这次学习班他也有份,相同的境遇让两家人的关系迅速拉近。
刘媖在区委工作,基层党组织瘫痪,她没什么事干,正好照顾孩子,反正陈光已经十四岁了,又不是五六岁的娃娃,一天管他三顿饭就行,也不用盯着看着。
马春花拿了一些粮票给刘媖,却被推了回来:“自家亲戚,客气什么。”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你家俩孩子,生活也不宽裕,应该的。”马春花坚持。
陈北道:“收下吧。”
刘媖这才收下。
然后大人在一起说话,马春花心事重重没心思聊天,张广吟也是个内向人,就见陈北和刘媖两人喋喋不休说个没完。
忽然马春花觉得,丈夫和刘媖坐在一起还蛮般配的。
她立刻将这个想法赶出脑海。
安排好孩子的吃住问题后,马春花和张广吟回厂参加学习班,陈北再赴省城,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
得知儿媳妇被打倒之后,陈子锟道:“春花是受了家庭的牵连,如果她不是找了你,凭她的出身和资历,再怎么动乱也动不到她头上。”
陈北道:“她被批斗了未必是坏事,本来我还担心不好和她说这事儿,现在好了,估计能说通。”
陈子锟道:“还是尽量保密吧,你这些叔叔大爷们,都没敢告诉家里人,这年头老婆孩子都靠不住,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吐露。”
陈北点点头:“明白。”
天气很好,适合试飞,DC…3被卡车拖出了机棚,来到跑道上,跑道缝隙里的野草都被除尽,笔直的柏油跑道直通远方。
陈子锟父子登上飞机,启动引擎,慢慢滑行,电子机械设备操作良好无故障,可以起飞。
飞机升上天空的一刹那,陈北感觉手都在发抖,肾上腺素急剧分泌,时隔十八年,终于又重新飞上了天空!
燃油有限,在做完必要的测试后,飞机降落,机械师们欢呼着围上来,每个人都很激动,他们将一架报废的飞机重新送上天空,为党和国家做出了重大的贡献,自豪之情可想而知。
假如他们知道这架飞机将飞往境外,不知道该作何感想,陈子锟暗想。
飞机修好了,计划进入最后阶段,首先是这些机械师的去留,陈子锟制作了一些嘉奖令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