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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炉里的火——真美!”凯萝尔叹了口气说,“皮特,我们干嘛不生火呢?做个火炉大概不难。”
“几百年前,”马克斯威尔说,几乎是每家每户至少有一只火炉,有的有几只。当然,喜欢在野地里生火是种返祖现象,是对把火作为温暖的传播者和保卫者的那个时代的追念,但我们终究超脱了这种感情。”
“我不这样认为。我们不过是走向另一方面,背朝着我们过去的岁月,我们仍然有对火的需要,也可能纯粹是心理上的需要。我今天还相信这点。火是这样引人,这样富有迷惑力!可能这也是原始的特性,但我们身上应该保留一些原始的特性。”
“奥普没有火就不能生活,”马克斯威尔说,“考察队把他送到这儿来时,没有火使他最为惊讶。一上来对他当然象对俘虏一般——不仅关着,而且严加看管。但是等到,比方说吧,他一旦获得自由,他就在城外寻找了一处合适的地方搭建了茅舍,按照他的心愿建了一间原始的茅舍。当然有火炉,还有菜园,您得看看他的菜园。食物可以栽种出来,对他来说纯粹是种新概念,他那个时代谁也想不到这个。钉子、锯子、锤子和木板对他来说也是新闻,其他种种物品也是如此,但他有一种惊人的机灵,轻易地就掌握了各种新工具和新概念。您什么都不会使他惊讶了。他用锯、锤、钉、木板搭建了茅舍。但是说到底,我总觉得,使他惊奇的该是菜园——吃食不靠猎取而是栽种出来。也许您也能看出,列现在他内心深处对于可以享用如此丰富的食物还不能完全习惯。”
“还有饮料!”凯萝尔补充说。
马克斯威尔笑了起来。
“这新玩意儿他一下子就适应了。几乎成了他的癖好,甚而至于他把机器搁在屋里,酿造劣质白酒,毒性惊人的饮料。”
“但他不用酒待客,”凯萝尔说,“我们刚喝的是威士忌。”
“他为最要好的朋友制备白酒。他从地窖里拿出来的那个玻璃罐……”
“我还想,他干嘛把它们藏在那里。我以为玻璃罐全是空的。”
“两只罐里装满透明的白酒。”
“您说先前他被当作俘虏,那现在呢?他跟时间学院是什么关系?”
“他被当作你们学院的被保护人。顺便说一句,这样他就不用承担什么责任,但他不管怎样也不会跟学院分手,他甚至比您对学院还忠心。”
“那么鬼魂呢?他住在超自然现象系的宿舍里吗?也算是被保护人吗?”
“喔——不!鬼魂是只到处游荡的猫。他到处鬼窜,想到哪儿就到哪儿。他在星球上的天涯海角都有朋友。据我所知,他在喜马拉雅山宗教比较史学院有一份重要工作。然而一有机会就窜上这儿来。超自然现象系刚和他联系上,他跟奥普一下子就变成莫逆之交。”
“皮特,您称他是鬼魂,但实际上它是个什么呢?”
“鬼魂嘛,还会是别的吗?”
“但灵魂又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据我所知,谁也不知道。”
“但您是位超自然现象学家!”
“是的,但我一向研究的是侏儒,专门研究戈勃林,虽然我对其他的各种生物也有兴趣,甚至对班什,尽管很难设想比他们更狡猾更隐蔽的生物,我也感到兴趣。”
“那么,另有研究灵魂的专家?他们有些什么说法呢?”
“大概众说纷坛,描述幽灵、幻影的专著就有很多,可我始终没空去研究这些。我知道,古代有种说法,仿佛无论是谁,死后都会变成鬼魂,但现在,就我所知,这一说法被否定了。灵魂之产生是由于一种特殊的情况,至于是怎样一种特殊情况,我就一无所知了。”
“您知道,”凯萝尔说,“那鬼魂的脸虽然可能属于阴间的脸型,但却异常有吸引力,我忍不住看了看它。那是裹在白布尸衣里的一团阴影,当然,那根本不是白布尸衣。我有时偷偷看一下那双眼睛,眼睛象是小小的火花,也许这只是我的一种想象?”
“不,有时我也仿佛看到这种形象。”
“劳您驾,揪着这个笨货的脖颈把它拖过来一点,”凯萝尔请求说,“它一不当心就滑到高速带上去了。嘿,简直没办法!不论什么地方,不论什么时候它想睡就睡了。它除了吃和睡,根本就不会想到别的事。”
马克斯威尔弯下腰,将西尔韦斯特拽回原来的地方。西尔韦斯特睡眼朦胧地发出怨声。
马克斯威尔倒向椅背,向天空望去。
“您瞧星星”他说,“无论哪儿也看不到地球上空的这种天景,我能回来,心里很高兴。”
“但是往后您打算干什么呢?”
“送您回家,拿箱子回奥普茅舍,他会开一瓶自酿白酒,我们就慢慢儿地吸饮他的毒汁,聊到天明。然后我再躺到他供来客用的床上睡一觉。他自己就缩身到一堆树叶里……”
“我在屋角落里看到过这些树叶,当时我很想知道它们放在那儿干什么用,但没有问。”
“他睡在这上面。睡床上他觉得不舒服,说到底,多少年来一堆树叶对他来说就是奢侈的享受了……”
“瞧,您又在笑话我了。”
“根本没有,”马克斯威尔说,“我说的是真话。”
“但我只是随便谈谈,并没问您,今晚打算干什么。已是死者了。也许您忘了这点?”
“我要解释的,”马克斯威尔说,“没完没了的解释。不管我到哪里,都会有人这样问。他们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还会进行正式的侦查。我希望少来这一套,但制度是制度。”
“我很遗憾,”凯萝尔说,“但也很高兴。您一分为二,多崭!”
“如果运输部门能查清这当中的圈套,”马克斯威尔指出,“他们就是为自己控制了金矿。我们大家都可以在灾难临头时把自己的复制件存放到别处去。”
“这没有什么意思,”凯萝尔反对说,“从每个当事者来说。另一位皮特·马克斯威尔是完全独立存在的人物,并且……不,我搞不清了。要搞清楚这样复杂的事情,钟点太晚了。但我深相,您的想法是实现不了的。”
“是的,”马克斯威尔表示同意,“也许如此。那是我愚蠢的想法。”
“夜晚过得多美好,”凯萝尔说,“谢谢,我感到很愉快。”
“西尔韦斯特也得到了一块大煎牛肉排。”
“当然啰。它不会忘记您的。它喜欢那些请它吃煎牛排的人。嘴馋得真惊人!”
“我想问您件事,”马克斯威尔说,“您没有告诉我们,谁要买阿尔杰法克特。”
“我不知道,我只晓得有人提过这个建议。据我了解,价钱开得很大,好像时间学院真的动心,我偶然听到了不该我听的几句话。这关连着什么事吗?”
“很可能。”马克斯威尔说。
“我现在回想起来了,提到过一个名字,但不是买主,我觉得,不过是一个与这事有关的人。我到现在才想起——有个姓邱吉尔的人。这能向您说明什么问题吗?”
第八章
马克斯威尔拖着箱子回来时,奥普坐在炉子前用一把大折叠刀修脚趾甲,这个尼安德人用刀口指着床说:“把箱子放那里。你坐到我旁边来。我刚添了两块劈柴。还有罐子里东西够两人受用的,再说,我还藏着两瓶。”
“鬼魂在哪儿?”马克斯威尔问。
“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他从不告诉我,不过,很快会回来的。他历来都不会失踪很久的。”
马克斯威尔把箱子放到床上,回到炉子旁坐下,靠在粗糙的炉石上。
“今天你装傻甚至比平常装得更来劲,”他说,“为什么?”
“为了她的一双大眼睛。”奥普得意地微笑着答道,“对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姑娘少不得要冒犯一点。请原谅,皮特,我实在忍不住。”
“讲什么人吃人和撑得吐出来的话,”马克斯威尔说,“不太过份了吗?”
“嗨,我大概真有点儿被迷住了,”奥普承认说,“你要知道,人们恰恰想在我这个野蛮的尼安德人身上见识到这些。”
“可她根本不是笨人,”马克斯威尔指出,“她在闲谈中十分巧妙池透露了关于阿尔杰法克特的事。”
“巧妙?”
“当然。难道你以为,她会是无意中说漏了嘴的吗?”
“我还没有想这事,”奥普说,“也可能她是故意的。但为什么她在这种场合下要象你所说的那样做呢?”
“比方说吧,她不想人家把阿尔杰法克特卖掉,于是她决定,如果遇到象你这样多嘴的人在场便提一提此事,于是很快就满城风雨。她指望,这样的谈论会把出售的事搞垮。”
“你是知道的,皮特,我压根儿不好多嘴。”
“我是知道的,但你也得想想你今天的举止。”
奥普把刀拢起塞到口袋里,拿起罐子递给马克斯威尔。
马克斯威尔喝了一大口。火辣辣的液体象刀一样割着喉咙,不由呛了起来。
“嘿,等我缓过气来,即使再沾一沾这杯东西的边,我也不干!”他好歹把酒咽下了肚,一面暗想,气喘了好半天。
“烈货,”奥普说,“我好久都没有搞成这上好的—批酒。你看,象泪水一样纯净。”
马克斯威尔讲不出话来,仅点点头。
奥普也照样捧起罐子,贴近唇边,头一仰,罐子里的酒一下子就浅了一英寸多。然后他亲热地将酒罐紧贴在多毛的胸口,重重地吐了口气,以致炉火都飘忽起来。他用空着的一只手抚摸着罐子。
“上等饮料。”说着他用手把嘴一擦,默默地望了一会火。
“不用说,她是不会把你当作多嘴的人,”奥普终于开了口,“我发现,今儿晚上你自个也围绕着这真理起劲地折腾呢。”
“也许是,我自个也说不清,这真理是什么,该怎么对待它,”马克斯威尔若有所思地说,“你可有心思听我说说吗?”
“听便,”奥普说,“如果你想讲就讲,不然,什么都可以不对我讲,我们照样儿是朋友。你知道的,我们可以根本不谈这事,我们可以找个另外的话题。”
马克斯威尔摇摇头。
“不,奥普,找一定得跟人谈谈这一切。但我信很过的只有你。我单独一个人应付不了。”
“喂,再喝一口吧,”奥普说着把罐子递给他,“只要你愿意就请讲。我有一点不懂:运输部门怎么会出这样的毛病。我不相信这会是他们的失误,我看,其中定有名堂。”
“说得不错,”马克斯威尔说,“大概有这么个行星,依我看,距离不太远,是颗自由运转的行星,与太阳不发生任何联系。虽然就我所理解的,它在随时都能加入到被它看中的那个星系中去。”
“这可就够复杂的了!行星系的正常运行轨道要被搞乱了套。”
“不一定,”马克斯威尔另有看法,“上面说的那颗行星可以在另一平面上自选轨道,它的出现实际上便不会影响行星系。”
他捧起酒罐,眯起眼来喝了一大口。他把罐子从嘴边挪开后,又偎向粗糙的炉石上。烟囱里风声呼呼,烦躁的声响发生在板墙外。炉灶里的一块木头迸裂成许多烧红的小炭块。火舌晃动,整个房间闪现出摇曳不定的影子。
奥普从马克斯威尔手中拿过罐子,但并不喝,把它夹在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