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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个和平英雄更难能可贵,亲爱的。”伊万杰琳娜接过话头说。
“但在仆人的眼里,没有一个男子称得上英雄,”金挖苦似的说,同时又笑着看了约翰逊一眼,“男人在妻子眼里也成不了英雄,”金紧接着又说,并对伊万杰琳娜瞧了瞧。“同样的道理,父亲在女儿眼里也算不上英雄。”金继续说道,而且把自己的目光从伊万杰琳娜转向安琪尔。
三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受委屈的样子,但都不愿意用否认对金钦慕的方式来承认自己受委屈的心情。在他们看来,好像克制住自己的自然情绪冲动,他们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否认他伤害他们的能力。
“不管怎么讲,”金继续说道,“这些都是说说而已。我这人不适宜从政。竞选活动、做出允诺、向别人让步,还有与对手达成妥协……”
“那就为过去的好日子干杯吧!”道格又一次举起杯子对金说。
“过去什么好日子?”约翰逊不解地问。
“你知道——当事情都恰当地干成的时候……”道格开始向约翰逊解释。
“住嘴,道格!”杰茜嘉说。
“比尔记不得过去的那段好日子了,”金说,“事实上,过去的任何日子,他都记不得了。这是他的迷人之处……”
有一次,约翰逊被邀去参加金一家人的晚餐。那次道格也在,所以约翰逊认为,他之所以被邀请,也许是为了使餐桌上的人数凑成一个双数。餐桌上的交谈是个奇怪的混合体。有的时候,弦外之音强烈明显;有的时候,表述含蓄,暗示巧妙。金在谈论政治问题时,总喜欢习惯性地逗乐自己的妻子与女儿,使得政治话题与这些玩笑混为一体。金对妻子与女儿的冷酷同他对约翰逊的和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同样的道理,金对杰茜嘉的谨慎小心和直截了当也使他对妻女的态度形成了一种反差。至于道格,金只是把他作为下属对待,任意对他指东指西。金与其他人进行的政治讨论,约翰逊无法听懂,因为他们看上去在对各候选人评头论足,但他们的话语之间常常蕴含着含沙射影之意,所以约翰逊听了也不知所措。
有那么一次,当其他人都在聚精会神地进行交谈时,坐在约翰逊旁边的伊万杰琳娜斜过身子轻声地对他说:“你知道,阿特真的很想做总统。”
“为什么?”
她朝看坐在桌子另一端的丈夫看了一眼,目光中夹杂着骄傲、爱慕和迷惑的神色。“他能给予那么多的东西,而这个世界又如此需要这些东西,如领导、方向……”说到这里,她的话音逐渐轻了下来。
“什么方向?”
“我不知道,”她说,“他不同我谈论这些问题。”
“亲爱的,”金随意地从桌子的另一端对自己的妻子说,“试图勾引约翰逊是无济于事的。他早已证明,你的美貌对他不起作用。”
伊万杰琳娜看上去心情痛苦,但她紧缩下巴,像是在克制自己,不作回应。
“不管怎么讲,”金继续说,“你在向一个事情过后就记不得你的人调情、求爱。想想看,这对你的自尊心该是多么残酷的打击。”说完,金咯咯地笑了起来,而餐桌上的其他人也跟着他笑,似乎想要用这笑声来冲散金的话语中所表露出的尖刻嘲讽。
之后,大家都离开了餐厅。约翰逊来到金的卧室,帮他做就寝准备工作。当他拉上窗帘,用它把夜幕和卧室隔离开时,金转过身对约翰逊说:“这个世界处在一片可悲的混乱之中。”边说边丁当摇了摇手中杯子里的冰块。
“是的,先生,”约翰逊回答说,“我想,这个世界上许多事情都不对劲。”
“不仅仅是经济上有问题,”金继续说,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经济只不过是一种症状而已。问题很多,如政治、失去信仰、价值观混乱,以及各种各样的悲观论调等。”他还引用他人的话语说:“美国‘社会处在分崩离析的状态’。”
“‘社会中心已支撑不起这样散了架的社会’。”约翰逊接过金的引用语,也跟着引用了一句他人的话。
“你记得那些话了?”金问。
“近来,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了一些东西,”约翰逊说,“我从你的图书室里借了一些书。我希望你对此不介意。”
金挥了挥手,好像早已把那事给忘了。“有的情况下,软弱的政府可以使世界受益,因为那样的话,领袖们会自然而然的产生,并根据自己的能力不断发展壮大。同时,软弱的政府执行放任自由的政策,使经济得以增长,使百姓得以富裕。但有的时候,譬如当互为争执的历史理论试图沿着这一或那一发展途径,把世界引入未来时,坚强的领导就显得至关重要。”
“但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我们需要这样一个领袖:他愿意以更强大的暴力对付暴力,愿意号召人民为高于自己私利的事业服务效劳,愿意以坚定、坚强、自信和大胆的姿态出现在民众之前。然而,现在的领导人心地狭窄,鼠目寸光,胸无大志。他们只知道为自己或选民们获取蝇头小利,而对重大的问题却熟视无睹,任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过去。”
“你来做领袖怎么样,先生?”约翰逊问。
金耸了耸肩膀。“一个人能做什么?”
“但你有被提名去做总统的机会。做了总统,你肯定可以把你的理论付诸于行动。”
金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那只酒杯及酒杯里的冰块。“你想过没有,推动政府这一庞然大物有多大困难?我们的国会、我们那些根基牢固的官僚机构,以及司法部门,都很难推动。你知道这些吗?在它们面前,很少有人能把任何东西付诸于行动。对政府这一庞然大物,一个人所能做的,只能是以这种或那种方式,一点一点地去推动它工作。”
“应该有避开繁文缛节的办法吧?绕开政府这一庞然大物怎么样?”约翰逊像是自问似的说。
金朝约翰逊瞥了一眼:“你能保密吗?”
约翰逊笑着说:“这是我最擅长的方面。”
“是的,当然是的,”金说,然后又朝手中的威士忌酒杯底部看了看,好像这酒杯是一只透明的水晶球似的,“是有一个办法。这个办法将使我们的统治方式发生根本的变化,至少是在危机时期如此。具体来说,暂时把权力授予行政部门,并暂时限制司法部门的权力。”
约翰逊沉思地看着金说:“那样做不危险吗?”
“是危险的。”金同意约翰逊的看法。随后,金向后斜靠在书桌上继续说下去,“但是,不采取行动也是危险的,也许更危险。你必须相信总统:相信他治理政府就如同管理一家企业那样治理有方、能力非凡;相信他从上至下的统治方式,相信他能做出正确的决策,相信他能妥善地授权给有关方面,相信他会负责设法使他的命令得以贯彻执行,相信他会让那些愿意执行他的命令的人取代那些愚蠢和无能的人。事实上,这样的情况有先例可寻。你知道,战争时期就是这样的,而我们现在的情形也类似于战争。也许,我们现在的情形比战争更急迫地需要做出这种权力安排。”
“假如你说的这种方法不行怎么办?”约翰逊问,“假如最高行政长官失败了怎么办?”
“那样的话我们会糟糕到哪里去呢?不过,最高行政长官不会失败。如果他是个聪明的人,知道必须做什么,又知道怎样去做,那么,他就不会失败。”讲到这里,金的脸上平添一股生气,他的声音也听上去格外兴奋。
“假如他取得了成功,”约翰逊又问道,“但他看到了一个又一个新问题,而这些新问题又需要他非凡的能力和特别的权力,那该怎么办?当事情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时,他会放弃控制局势的权力吗?我们还会有民主政体吗?”
在这间宽大、舒适的卧室里,俩人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压低着嗓子说话。
“人们必须对他们的领导人具有信心,”金说,“乔治·华盛顿原可以做国王,但他连做官服用的服饰都不要。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民主并不存在于体制之中,而存在于民众之中。只要人民相信民主,它就会继续存在下去。危险的是人民失去信念。假如证明是信念不足的话……”他的声音轻了下来,直到停止说话。最后,他加了一句:“这些都是假设性的。”
“明天你打算拒绝接受总统提名,是吗?”
金诡秘地笑了笑。“以后你就知道了,就像所有的其他人一样。比尔,你是我的私人助手,我在与你开玩笑。我喜欢你。与你交谈很轻松,我敢打赌,人们都喜欢向你倾述。”
“我想是的。”
“就像与牧师谈话一样。”金轻声地说。他然后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约翰逊的脸。“人们喜欢与你交谈,因为你不把这些东西说出去,况且,你把这些东西忘记的可能性又很大。”
“‘长得多么粗野的畜生,它的时刻终于到来了。’”约翰逊又在引用书上读到的句子。“‘它无精打采地朝伯利恒爬去,是不是为了获得生命?’”
“你那些也记得?”
“是的,先生,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今晚没有了,”金疲倦不堪地说,他看上去很累,“‘多么粗野的畜生’,”他低声地自语道,并把自己的手掌向上翻转,仔细地端详了一阵,似乎要在自己的手掌上找到神圣的伤痕一样。
图书室里挤满了人,堆满了电视设备。除了那张大书桌和它后面的那张椅子,屋里的所有其他家具都被搬了出去。通向大厅的门,以及通向金卧室的门都敞开着,人们在大厅和图书室之间穿梭往来,进进出出,但没有一个人跨过另一扇门的门坎,进入金的卧室。金和杰茜嘉此刻正坐在里面密谋商讨着什么。
电视工作人员中,有一个名叫罗伯特·司各特的人。他身穿金国际集团的工作服,灰色领口的工作服上面,显露着一张冷峻、僵硬、毫无表情的脸。他正在摆弄着控制板,抬起头来时,他看到了约翰逊。约翰逊正要朝司各特走去时,金走了出来,站在卧室门口,对约翰逊说:“比尔,帮这些电视工作人员弄些啤酒和软饮料。干这活很热。”
“好的,先生。”约翰逊回答说,电视工作人员们交头接耳地说了几句,对金的周到考虑表示赞赏。
走过司各特身边时,约翰逊向他示意,让他跟他走。约翰逊走在前面,穿过过道,来到楼梯口,随后走下楼梯,进入厨房。他向厨房工作人员重复了一下上面需要饮料的指令,然后快步沿着走廊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当他走进房间时,他示意司各特别出声。随后,他走向电梯,打开门,并用手势叫司各特与他一起乘电梯。司各特通常情况下冷漠的脸部表情现在看上去充满好奇心。他用劲挤进电梯,站在约翰逊的旁边。约翰逊揿了一下朝下的电梯按钮。
他俩坐了不少时间电梯才停下来。电梯门开启后,他们眼前出现了一间宽大的混凝土房间。在房间的尽头,是一条走廊,其两边是一扇扇打开着的门。这个地方使人感到像是一座远离地面的地堡,只是它保护得不错,不同于一般的地堡。它的地面铺着地砖,一尘不染。它的天花板上安置着通风槽,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