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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檀记-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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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日子吗?老周没过过苦日子吗?可他们是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杀人的,相反,他们倒是会为了素不相识的人的好生活去献出自己的生命,他们做的那些我不大懂,我一向是个没什么大理想的小女子,可即便是这样,我也是有良知懂是非的,我也知道,毕庆堂,你做的那些天理难容!你不晓得悔改,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想你早就疯了,你在错的那条路上越走越远,谁都救不了你了。”

雨夜,毕庆堂在漆黑的屋里影影绰绰的看见谭央脸上的伤心与绝望,楼下大厅里的座钟敲响了午夜的钟声,声音回荡在毕公馆里有凄厉的味道,毕庆堂将脸深深埋在膝间的手上,他的喉咙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来,他像是被判了死刑的犯人,不晓得哪天会被处决,可是会有那么一天,毫无征兆的到来,他被一枪毙命,这一天来得太快,他竟回转不来,等了十来年,这一天来得还是太匆忙,他与她还有那么多的事要做。

“小妹,我不后悔我做的,我只是有些怕,怕让你知道,像今天这样知道,”他无力的解释着。“你做的那些事,将我置于何地,将你自己置于何地,又将囡囡置于何地啊?你果然是歹毒的,是对别人,更是对我们。”“我知你不会宽宥我,我只想告诉你,小妹,我对你却是真心的,你该知道。”谭央听罢无奈的笑了,“真心?若没有苦难佛,你毕老板怎会来认得我,怎会有什么机会说什么真心。我知你付出真心,难道我没有付出真心吗?你在什么都知道的情况下付出真心你都觉得委屈,我被你骗了这些年,我付出的真心不是更冤枉?在父亲、表叔、许伯伯、还有许伯伯的傻儿子、马叔叔,在这些血淋淋的人命里咱们去奢谈咱们那点儿小小的真心,你不觉得可笑吗?毕庆堂!”

沉默片刻,毕庆堂忽然站起来语无伦次的说,“你父亲?你父亲的人命?你父亲的死和我没关系,小妹你不要听信老马胡乱猜测,你父亲救过我父亲的命,在山东谭叔叔对我那样照拂,我与他亲如父子,我怎么会去害他?我敬他老人家,我甚至都不愿劫你去要挟他,我会下得去手杀他?退一万步说,我们找到他两年后他才死,我做事情从不拖泥带水,这也不是我杀人害命的做派!”

其实说谭央的父亲被毕庆堂害死也是老马的猜测,如今看毕庆堂这么说,谭央竟也是信了大半,相信之后,谭央竟然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还有那更微小的一丝庆幸。可这些,于大局帮助不大,也只能说事情没有变得更坏罢了。

谭央在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离开了毕公馆,她离去时毕庆堂没有挽留,不是不想,是没有理由,也知是留不住。谭央打开大门前毕庆堂在她身后大声说,“小妹,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你带不走,包括女儿!”谭央听到便有了万念俱灰的感觉,她回过头,凄凄凉凉的说,“毕庆堂,我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的钱,婚前不图你的钱,婚后没有,以后也更不会,你是没必要担心这些的。我以为这十年了只是我没看懂你而已,却原来你也是没看懂我的,你这样看低我,我……”谭央说到这里哭的尤其伤心,竟不知怎么说了,片刻后她又坚定的说,“我不要你的钱,可我一定会要回我的女儿!”

说罢,谭央转身决然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夜里,望着她的背影,毕庆堂直挺挺的站在门口讷讷的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叫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有错字,太晚了,明日抓虫,我真的没有伪更,只是偶尔抓虫,汗一个……

53(51)苦厄

狂风暴雨中离开毕公馆;谭央徒步走回了表叔在上海的老房子;当她打开那吱吱扭扭的旧大门的时候;已经东方破晓了。房子太久没人住了;到处都是灰尘;谭央心中万般的悲苦难过;也是毫无睡意,索性脱掉了高跟鞋;赤着脚挽起袖子打扫起老房子的卫生来。

等到干完活已是第二日中午,谭央筋疲力尽,趴在床上便睡着了,再醒来已是深夜,胃饿得一阵阵抽搐的疼;她才惊觉自己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厨房里什么都没有,这么晚了也没地方去买,谭央打了井水放在炉上烧,她坐在门槛上,正是初夏,深夜里依旧凉气透骨,不知谁家院中开的花,稀稀疏疏的香飘过来,是幽幽的愁绪,前些天下的雨水积在院中的洼地里,小小的水面映着惨淡的月光,叫人心头一阵寥落。

谭央告诉自己,要接受,要面对,要勇敢的生活下去。她立定了决心要用自己的本领在这个世界立足,她要凭借自己为女儿取得好的生活。有时候,不是不伤心,是形势所迫由不得你伤心。因为首先,你要填饱自己的肚子,活下去!

谭央身后的水开了,在水壶里发出突突的声音,她连忙转身拎起水壶,把水倒在碗里,轻轻地吹,慢慢的喝……

这个时候的毕公馆灯火通明,仆人们蹑手蹑脚的不敢出声,书房里,言覃从下午起就躲在谭央经常看书写字的大写字台下面,怎么哄都不肯出来,怀里还可怜兮兮的抱着那只小白猫。

毕庆堂蹲在写字台前,手里拿着花瓷小碗,细声慢语的哄着,“囡囡,咱们吃一点儿好不好?来,爸爸喂你。”说着,他将饭勺送到女儿嘴边,言覃将小脸扭开,气呼呼的说,“不嘛,我要妈妈!”毕庆堂听到这两个字,心虚了起来,虚得后背都冒冷汗,他强打着精神说,“妈妈这些天要去看病人,过段时间才能回来。”毕庆堂又把饭勺移到女儿嘴旁,可言覃伸手将饭勺打掉,勺子掉在毕庆堂的皮鞋上,饭粒洒了一地,毕庆堂心中烦闷不已,强压着怒火,低声训斥,“你这孩子!越大越不懂事了!”

言覃委屈的撇了撇嘴,带着哭腔的说,“你骗人,妈妈今天不出诊,不用看病人,妈妈答应我今天带我出去玩,”顿了顿,言覃小手往外一指,“阿珍她们说,昨晚你把妈妈从家里撵走了!”说着,言覃难过的呜呜哭了起来。毕庆堂听罢猛的站起来回过身,恶狠狠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女仆,那两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早就吓得瑟瑟发抖了,一旁的陈叔将她们推搡出门,毕庆堂咬牙切齿的说,“给我扒了她们的皮!”

毕庆堂喘着粗气,低下头却看见那只小白猫从桌子下面蹭出来,眯着眼,一口一口的舔着地上的饭粒,毕庆堂抬起脚将小猫扒拉到一边,小猫吃不到东西,急得喵呜喵呜的叫着。“爸爸,你让它吃呀!”言覃带着哭腔的说。毕庆堂弯下腰拎起小猫的后脖子,把它拉得更远,“你不吃,它也不要吃!”言覃听见,哭得更凶了。

毕庆堂叫人又盛来一碗饭,不由分说的去喂言覃,言覃一边哭一边吃,吃得急了,呛得直咳嗽,越是咳就越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看着嘴里含着饭哭到抽搐的女儿,毕庆堂的心像被生生撕开一般,里面鲜血淋淋痛楚万分的写着对她对这个家无法伸张的爱。他抚着孩子的胸口替她顺着气,女儿终于好些了,他却把头狠狠的磕在桌沿上,震得桌上的台灯都是一跳……

待哄着言覃把碗里的饭吃完,已是半夜十二点了,毕庆堂狼狈的坐在地上,他看着女儿那挂着泪的脸,又看了看手中的空碗,恍惚了起来,心道,也不知你今天都吃了什么。

毕庆堂正在怔忡中,陈叔却拍了拍他的后背,毕庆堂扭过头,陈叔指了指旁边茶几上的碗筷,“少爷,我叫人下了碗面,您这一天,水米都没沾牙!”毕庆堂把手里的空碗塞给陈叔,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陈叔皱着眉,无奈道,“你看看小小姐啊,离不开人,你身体要是垮了,小小姐可怎么办啊?”陈叔歇了口气,颤着声音说,“少爷你不能任性,你已经是做父亲的人了,由不得你任性啊!”

陈叔的话让毕庆堂鼻头一酸,他看着蜷在写字台下的女儿那小小的身影,长长叹了口气,站起来拿起茶几上的碗,唏哩呼噜的吃起来……

少不更事时,和恋人吵架了,我们动不动就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后来啊,结了婚,有了小孩,感情上遇到再大的挫折,哪怕是离异甚至死别,我们还是要照样吃饭睡觉工作生活。不是我们变得坚强,也不是我们不再伤心,只是我们明白我们身上有了更多的责任……

第二天一早,谭央早早的出门,在巷口吃了些早点就去了医院,她没有叫黄包车,走了一个来小时才走到医院,因为身边的钱不多,离下个月开薪水还有段日子,她要省着花。

医院的病人依旧很多,谭央的诊室里挤着很多抱孩子看病的人,谭央一一耐心的询问病情,查体,开处方。快到中午的时候,医院里姓马的副院长来找谭央,宝隆医院的大院长是德国人,不常在医院,日常事务都是由这位马院长负责。

“毕太太,和你说点儿事!”“马院长,您看我这儿病人这么多,您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在这儿说吧。”马院长颇为踌躇,半天才说,“医院最近财力很有些吃紧,聘不起这么多医生了,毕太太,真是抱歉的很。”谭央难以置信的看着马院长,看得马院长自己都窘迫起来,半晌后,谭央点头,“明白了,”然后埋头开起处方,写完后将处方交给患儿的家长,细致的嘱咐着,之后她又叫来另一个病人,头也不回的对马院长说,“我把我的病人看完再走。”

马院长顿觉无地自容,他搓了搓手,又看了看腕上的表,为难道,“那,那您要快些了,下午一点前要离开,您看,毕太太,真是对不住……”

谭央收拾东西离开诊室,临走前看了看桌子上的那管钢笔,想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很大决心一般把笔放到兜里,她告诫自己,她只是用惯了那只笔而已,那支,她用了十二年的笔。

谭央搬着东西走出了好一段路,后面马院长上气不接下气的追了出来,“毕太太,你是个好医生,我们,真是对不住,我是不得已,你不要怪我。”谭央低垂着眼帘,看着路边草丛里那小朵的不知名的野花,并不吭声。“毕太太,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私下里来找我,一定不要见外!”谭央想说我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没有工作没有钱,可当她抬头看见马院长那真诚的眼神,倒是把话咽回去了,她点头,对着马院长勉力的笑了一笑。

接下来的几天,谭央跑遍了上海大大小小的西医院,屡屡碰壁,全都被拒之门外。看着钱越剩越少,谭央实在没办法,就找了个德国人开的洋行去做翻译,可她只上了两天班就被解雇了,接下来谭央找工作也是这样,不是找不到就是做不长。就这样蹉跎了大半个月,面对快要见底的米缸,谭央不由得哀从衷来,她还心心念念的想要回女儿,可眼前,她连自己都养不活了。

谭央活了二十六年,如今,头一次尝到了忍饥挨饿的滋味,头一次品尝到世道的艰辛,不再有人为她遮风挡雨,她要独自将苦水一一咽下。谭央告诫自己,做母亲的女人是要坚强的,她要把女儿接来身边的话,那么首先,她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好好的活下去……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赵绫也不等人进去通报,便气势汹汹的推开了毕庆堂办公室的大门,用她讲惯了课的高嗓门质问,“毕庆堂,你们到底是怎么了?你和我讲清楚。”毕庆堂恼怒的瞪了她一眼,侧过身拍了拍椅子上的女儿。赵绫这才看清了屋里的情形,言覃睡在毕庆堂平日办公的大转椅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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