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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又坐下去。他说:“不是你的命,就是他的命。要是你告诉我们他藏在哪里,我们就饶了你的命。”
这两个带着马鞭穿着马靴的家伙,总有一天也要死的。
比我晚一点,但是不会晚得太久。现在他们却忙着在那堆皱褶的文件上寻找人名,他们追索着他人,然后拘捕或枪决他们;他们在西班牙的将来以及其他的事情上,都有他们的看法。
他们那狭小的活动在我看来是可厌而好笑的;我觉得他们都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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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了。
那小矮个子还一直盯着我,一边拿着马鞭抽着他的马靴。
他那一切的举动都是有用心的,为使他看来象一个凶猛的野兽。
“怎么样?你懂了吗?”
我不知道雷蒙在哪里,我回答说。
“我想他在马德里。”
那一个军官懒洋洋地举起他苍白的手。这种懒洋洋的样子也是做作出来的。我看穿他们的这一套小花样,我很奇怪还有人会把这些耍得自鸣得意。
“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去考虑,”
他慢吞吞地说。
“把他带到洗衣间去,十五分钟之后带回来。如果他还不招,马上就枪毙他。”
他们很清楚他们所做的事:我在等待中过了一夜;然后,当他们枪毙汤姆和璜时,他们又让我在地窖里等了一小时,而现在他们又把我锁在洗衣间;他们一定在前一夜就预备好了这一手。他们想,一个人的神经终究会疲乏的,那时我就可以任他们摆布了。
他们可想错了。在洗衣间,我感到很虚弱,我就坐在一张凳子上,开始思索起来。并不是考虑他们的提议。当然我知道在哪里,他正躲在他的表兄弟家里,离城有四公里。我也知道我不会说出他躲藏的地方,除非他们用刑逼我(可是他们好象并没有想到用这种方法)。这一切都已经决定了的。
我不再留意这些事。只是我倒想了解我的行为的理由。我宁可死,也不愿出卖葛里斯。为什么?我已经不再喜欢雷蒙。
葛里斯了。我对他的友情,和我对康恰的爱以及我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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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欲望,已经在今天天亮以前,一起消失了。当然我还是尊重他:他很坚强。但是我并不是为了这个理由而愿意替他去死;他的生命并不比我的更有价值;在死亡面前,任何生命都没有价值了。他们把一个人推到墙边,开枪射击,一直到他死去,无论是我,是葛里斯,或是其他的人,都没有什么不同。我知道,对于西班牙,他比我有用,可是现在我也管不得什么西班牙和无政府了;什么都不重要了。然而我在这里,我可以遗弃葛里斯来救我自己的命,但我不愿这样做。
我觉得有点滑稽;这是固执。我想,“我必须固执!”一种莫名的快感侵占了我。
他们来提我,把我带回那个军官面前。一只老鼠从我的脚下窜出去,我觉得满好玩儿的。我转过来对其中的一个政工军官说:“你看到那只老鼠吗?”
他不回话。他是阴沉沉的,摆着严肃的面孔。我很想笑,但是我忍住了,因为我怕我一旦笑出来就收不住了。那个政工留了一把胡子。我还对他说:“你该刮胡子了,傻瓜。”我觉得他让胡子长满了一脸,样子很可笑。
他顺脚踢了我一下,我就闭嘴了。
“喂,”那矮胖的军官说:“你想通了吗?”
我好奇地望望他,好象他们是稀有的昆虫似的。我告诉他们,“我知道他在哪里。他躲在墓地里,不是在地下藏骨所就是在坟场工人的小屋子里。”
这是开玩笑的。我要看到他们站起来,绑上腰带,匆忙地发命令。
他们跳了起来。
“走!
毛利斯,你去罗贝斯中尉那里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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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十五个士兵。“那矮胖子说:”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就让你走,要是你跟我们开玩笑,我就要你的命。“
他们在慌乱中走了,我却平静地在那几个政工的看守下等候着。我一想到他们搜索时的那种表情,我就想笑。我感到自己昏乱而狡猾。我想象他们把墓石一块块地抬起来,然后又把藏骨所的门一个个地打开。我想象这种情景,好象自己是另外的一个人;我这死囚却成了主角,这些留着胡须的政工,和这些在坟墓间奔跑着的穿制服的军人;这一切都富有戏剧性。一个半小时以后,那小矮胖子一个人回来了。我想他要下命令枪决我。其他的人一定还留在墓地里。
他看着我,脸上却没有一丝受愚弄的表情。
“把他带到大院子里去,和那些人放在一起,”他说。
“等到军事演习过后,法庭会决定他的命运。”
“那么他们不……不枪毙我了?……”
“现在不了,以后的事,不管我的。”
我仍然不明白,我问说:“但是为什么……?”
他耸耸肩,并不回答,于是士兵就把我带走。在大院子里,有一百来个囚徒,女人,小孩,和几个老年人。我开始绕着中间的那块草地走,我感到迷糊。中午,他们让我们在餐厅吃饭。有二、三个人问着我。我一定认识他们,但是我没有回话;甚至干我还不知道我在那里。
傍晚,他们又送了十来个新囚徒到院子里来,我认得加西亚,他是个烘面包的师傅。他说,“你运气真好,没想到你还活着。”
“他们判了我死刑,”我说,“然而他们又改变主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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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在下午两点钟时逮住我的。”加西亚告诉我。
“为什么?”加西亚并没有从事于政治活动。
“我不知道,”
他说。
“他们把所有想法不一样的人都抓起来。”他放低声音说,“他们逮住了葛里斯。”
“我抖了起来。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他变傻了。他在星期二离开了他表兄弟家,因为他们发生了争论。
很多人要留藏他,但他不愿麻烦别人。
他说,‘我想躲到伊比达家,但是他们都被捕了,所以我就躲到墓地里去’。“
“到墓地里去?”
一切东西都在旋转着,我发觉自己坐在地上:我笑得这么厉害,眼泪都笑出来了。
(二)
“自我蒙骗”
1。自我蒙骗和撒谎。。。。。。。
人类不仅是诸负元①由之向世界显露的存在物(being)
,并且能够在有关于他自己的事情上采取否定性的(negative)
态度。在导论上我们曾界定意识为“一种存在物,它的本性乃是去质询其本身的存在,这个存在包含着一种异于它自己本身的存在。”现在我们已经审查过“质询”的意义,因之我
①Négatités,沙特用语,意指那些掺合着负面性与正面性的人类经验,如缺如,改变,他人,厌拒,懊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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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可以代以这样的公式:“意识是一种存在物,它的本性是去意识它自己的是之非是。”
譬如说:用某种禁止或否决的方式,人类可以把一项未来的超越否决。然而,这种否决,是无法核定证明的。我的意识并未被限定只去思考一项负元。它在自己的本质中,将自己建立为对某种可能性之灭除,而这种可能性又可能是其他人类实体将之做为它的可能性而加以投射的。为了这种原因,世界上必然产生出一种“否”
(Not)
;奴隶对主人的第一项认识,就是把他视为“否”
,一个想逃跑的囚犯,看到监视他的狱卒时所感到的也是同样情况。甚至有些人(譬如看门人,工头,守狱)的社会实在性就独特地是这种否,他们从生到死,在世界上就仅是做为一个否。另外某些人,为了将这个否做为他们主体一部分,就把他们的人格建立为一种永久的否定。这乃是席勒(Scheler)所称之为“恼怒的人”的意义与作用——恼怒的人,实质上,即是否。然而仍旧有更为微妙的一些行为,对它们的描绘,可以引导我们更深远地进入意识的内里。讽刺即是其中之一。在讽刺之中,讽刺者消除他在同一行为中所确立的东西;他让我们相信以便不相信;他用肯定来否定,用否定来肯定;他创造一个正面性的东西,然而这个正面性的东西除却它的否定之外什么也不是。如此一种对于自我的否定态度,使我们可以提出一个新的问题:对于一个有可能性否定其自身的人,其天性我们究竟应该怎么说呢?然而,普遍地讨论“自我否定 态度是离题的,可列入这个标题之下的行为种类过于分歧多端,我们只能试图守住它们的抽象形式。我们最好能选择并审查一个已经被确定的态度,它对于人性实况具有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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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义,并且它具有如此性质,就是,意识不但不把它的否定向外面导引,反而转向它自己。这一种态度,在我看来,就是自我蒙骗(mauvaise
foi)。
人们时常把这种态度同欺诈混为一谈。我们说某人显示出自我蒙骗的征记,或说他对自己谎骗,犹似这两者毫无区别。我们会很甘愿承认自我蒙骗就是一种对自己的谎骗——而我们仅将自欺及欺人加以区别。谎骗是一种否定态度,这是我们都会同意的。然而这个否定并不是朝向意识自身;它仅是标向超越。谎骗的本质,意含谎骗者实际上完全具有它所隐瞒之物的真象。一个人对于他自己所不知的事物不会谎骗;当他散播一项错误,而他自己是这项错误的受骗人之际,他并非在谎骗;当他自己把事物弄错之际他并不是在谎骗。
谎骗是一种愚弄性的意识,在谎骗者自身之内肯定着事物的真象,在语言上却否定它,并且否认这种否定。这种双重否定态度是立足于超越;它所表白的事实是超越的,因为它不存在,而第一重否定乃是立足于真象;这即是说,立足于一种特殊形态的超越。相应于自己对事物之真象之肯定,我所使之发生的内在否定,乃是立足于言辞;即是说,立足于世界上的一种事素(event)。
更且,谎骗者的内在意向是肯定性的;它可以作为判断的对象。谎骗者意图欺骗,并且不想向自己隐瞒这种意图,也不掩饰意识的半透明性;相反地,当须决定从属行为的时候,还要求助于它。对所有的态度,他显然用着一种校准控制。至于他夸示诉说真象的意图(“我绝不想欺骗你,这是真的!我发誓!”)——这一切,当然,只是内部否定的目标,谎骗者自知这并不是他的意图,这个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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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被表演,被模仿,它是他在疑问者的眼前所表演的角色的意图,然而这一个角色,正因为是不存在的,乃是一种超越。如此,谎骗并不把当前的意识之内部结构演示出来;它的一切否定都朝向外在目标,而后者由于此一事实,就被移开了当前意识。因之谎骗无需特别的本体论上的基础,而一般对否定所做的解释,在谎骗的情况中是无需改变而真实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