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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有过如此遭遇都会性情大变,可那女子只是沉默了两日便露出开朗的笑颜,毫不在意体内蛊毒未袪。她的身体也在起着变化,只短短十几日,便肌肤丰盈白嫩,一张绝色面容让云澜与香文盛不敢直视。如此美人,究竟是谁会下了狠手,而且是氏羌人最擅长的蛊毒!关于这一点净彩圣姑却闭口不提,她的性子本带着些外族特有的爽朗,说话百无禁忌,但一提此事便眸中伤痛,显是对过去受过的苦楚未能全忘。
香文盛自她醒来便搬到另一间房,她边与云澜商讨病情,边谈天说地,打听外界的事,只是问的事全是十几年前到如今的。原来她竟已被人关了十几年,日日受蛊毒侵害着。只是她本身便是用蛊的行家,中蛊之初便拼尽全力给自己另下一蛊与之相抗衡,十多年来受尽折磨,近两年才支撑不住,只等着死后魂魄回归故里,没想到今生还能再见天日。
而关了她十几年的人显然并不打算放过她,还派了人一路追杀到海上,香家的商船便是因此被烧毁沉没,救了净彩圣姑的香文盛也生死不明,他是为何救人,他与氏羌族有什么样的关系也成了一桩谜案。
“净彩圣姑……”至此阮梦华终于确定了召召并非是对幼年的自己下手之人,若记忆没有骗她,那么在她被下蛊之时,召召早已遭遇不测且被关了起来,不可能是那个疯狂的女子。
刚刚她几次欲打断他的讲述,都被他以眼神制止,如今待他讲完,她却低头叹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云澜轻轻握起她的手,柔声道:“你想说什么?”
阮梦华皱皱鼻子把手抽回来,轻轻哼了一声:“云大夫,神医把脉可用不了两只手。”
“你不怕?”他刚刚说的那些全是真的,蛊毒,圣女,包括她身中奇毒,至今还未有解救之法,她一脸平静,象是早已知道这些。
“我早说过,我怕得要死。”阮梦华长长吐出一口气,她终于确认那些回忆和猜测并非是臆想,而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子夜宫里的遭遇让她不寒而栗,女人们之间也有血与火的斗争,只不过身不在其中看不到硝烟,她充其量只是个小小的牺牲品,从六岁起她就被种下了蛊毒,其间就是做些噩梦,没伤没痛地多活了十年,上天实在太厚待她了。
“我曾私下与南华商量过,他说过我非是病体缠身,氏羌族之事,也是他告诉我的,你说这些不过是证实了我们的猜测,云神医,既然你早知道这一切,为何偏要瞒着我呢?”这些日子她一如常人,且不再心口疼痛,心中奢望着毒啊蛊的全是自己在乱想,原来并非好了,而是暂时没事。
一时间她突然后悔追问得这么清楚,从前恨他故作神秘,今夜突然全数告诉她,倒叫她有些接受不了。已再次确认她活不长,这让她无比沮丧,云澜以前并没有做错,他瞒得好,如果能一直瞒下去未尝不是好事。只是召召的身份让她意外,真的会有这么巧吗?
“我不是瞒着你,而是瞒着所有人,依我看来,你中蛊时间颇久,很有可能是幼年便已中蛊,什么人会对一个年幼的孩子下此毒手?自然是与风华夫人有隙,且怨毒已极。”
他说得八九不离十,阮梦华暗暗心惊,心想你不知我已中毒整整十年了。只听他继续道:“皇上对你极为疼爱,正欲加封你为公主,此事若是翻查起来,必定会掀起泫然□,极有可能下蛊之人的目的正是如此,故万不可轻易说出去,我只得暗中托人查探,有些事情太过久远,一时半会儿查不出什么来,眼下为你解了身上的蛊毒要紧。”
毒当然要解,不然她不会离家时与南华说好在沧浪会面,一起去寻找那个古老山族,这下好了,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心中一动,想告诉他自己的遭遇,宫中秘道,疯狂的女人,无一不直指子夜宫,可她却不能说出这个线索,一说就得全说,有些事她羞于启齿。
云澜直觉她有所隐瞒,却也不追问,只是淡淡地道:“南华倒有些见识,不愧是沧浪名家之后。”
且不说南华的身世,阮梦华并没有太多心思去理会这些,而是犹疑地问:“你猜我还能如现时一般多久?”
“别怕,我说过会一定会护你周全,相信我。”
“相信你?云澜……”她试着叫出他的名字,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哽咽不已:“我真的很害怕!”
云澜将她轻轻揽入怀中,由着她流泪不止,好容易才哄得她困意上涌,扶了她回床睡下,轻轻替她盖好被子,又细心地关好窗户才离开。
夜深人静,过道里一片漆黑,云澜轻轻将阮梦华的房门拉上关好,转身道:“什么时辰了,怎地召召姑娘还不去歇息?”
门外黑暗中站着的正是召召,她一身宝缎闪着朦胧的衣影,捂嘴吃吃一笑:“是啊,什么时辰了,你怎地会在梦华的房中?想不到云公子会有如《奇》此柔情的一面,我实在《书》不懂,你看上这个《网》小姑娘哪里?”
他一直对净彩圣姑为自己起的这个名字心存疑惑,召召,谁会起这种名字,有种别致的婉转,也象是意有所指,不过却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这个不劳你费心,说吧,什么事。”
“没什么,我等了大半夜,看来那些人是真的不敢来了。”她话虽无聊,却透着股杀意,显然昨夜和今日杀的那些人未能泄心头之恨,但她只能先回沧浪绝地,任幕后之人逍遥快活。
刚刚她在外面听了半天,知道里面的女子同自己一样中了蛊毒,心中微叹,若是换作以前,她随手可解,只是如今她也毫无办法。
云澜陪了阮梦华大半夜,已不愿再多说话,懒懒地道:“你大显神威不就是想逼退他们吗?”
“话是如此,眼看就要离开子夜国了,今后还不知道能再来不能。”她还记得初入子夜国时正值青春年少,如今容颜依旧,却不再是那么回事,惆怅之意顿生。
云澜想到她的遭遇,心中一动:“前辈若是有未了心愿,可交托给在下,定不负所托!”
“叫什么前辈,真是无趣,你这么正经八百,我想当这十多年是场噩梦也不行。”说是说,她还是很感激云澜有此心意,淡淡地道:“也没什么,只是日后有机会,请替我杀一个人,他的名字叫邵镜尘。”
云澜心中咯噔一声,竟是姓邵的,看来与邵之思脱不了干系。
第二日却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在东明城雇下的马车夫竟趁着半夜跑得没影,此人被吓破了胆,连车钱也不要便跑了。
缘来同是悲秋人(三)
事儿不大,却挺麻烦,阮梦华与召召皆是女子,眼光自然而然全看向了云澜。
他自觉责任重大,苦笑道:“不要看我,这种小镇哪里会有什么象样的马车,不如我去找客栈里的客人们碰碰运气。”
他出门去想办法,剩阮梦华和召召在屋中相对。
客栈伙计送上了他们要的干粮,只是些寻常之吃食,阮梦华没有半点胃。大概是睡得晚了些,今晨起床时头有些晕沉,休息了一晚后反不如昨日精神好。
召召也安静地坐着,偏头沉思。她容貌惊人,昨日进客栈时便引来众多惊叹的目光,这会儿日光透过窗格照进来,道道亮光似在她白玉般的脸上飞舞,为她添了层艳光。在她面前,自己的那美丽的母亲风华夫人,还有阿姊,全都算不得什么,阮梦华看着看着竟有些犯痴,会否氏羌族的女子个个如此美丽?她对氏羌这个神秘山族无比好奇,照云澜的说法,召召在短短几天恢复原貌,青春如昔,如此不可思议之事,居然就发生在她身边,真是令人无法想像。她更想像不出来召召是如何被蛊毒禁锢了十几年,相比之下,自己遭的那些罪真算不得什么。也许是同病相怜,之前她一直看不惯召召,如今却极为顺眼,尤其是自己身上的蛊毒还得召召来化解。同为女人,差别却如此之大,阮梦华不禁惭愧。
不过她倒是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她们两人的蛊毒会是同一个人下的手吗?她在心里猜来猜去。幼年的事她实在记不起来多少,想一想,都说氏羌人善蛊,没准儿那个宫中女子定是与召召有莫大的关系。她一定知道那女子是谁!想到这儿,她呼吸有些急促,有心问个明白却又不知该如何问出口。还是召召发觉她的不对劲,问道:“你脸色潮红,是否哪里不舒服?”
“是吗?”她抬起手摸了摸脸,并不觉得发烫,只有些喘不过气。恍惚间想起一事,心如刀割般巨痛——距上回在府中昏迷才几个月,难道又开始了吗?
召召只当她是为了云澜片刻不在便魂不守舍,待要取笑她,忽然改了念头,哄她道:“不错,我也懂些医理,不如让我为你把脉。”
若是昨日之前,阮梦华是绝对不会允许她为自己把脉的,如今情形不同,她乐意听这位氏羌族的净彩圣姑的话。
召召握起阮梦华的手腕,不由感叹了句:“这么瘦,定是吃了不少苦。”
阮梦华低下头,好像从来没有人觉得她受苦,都以为她比金枝玉叶还要金贵。
她淡淡地道:“没什么,养回来便是了。”
养回来?说得轻巧,她体内那股力量在慢慢侵蚀她的生机,除非真正化解掉,否则永远也养不回来。这话召召自然不会说出来,她装模作样地把了半天脉,却不说话,反而顺手将她的袖子捋起一大截,仔细看了会,又在阮梦华脸上摸了摸,轻轻抚过脖子,跟着来到衣襟领口,大有扒开细瞧之意。
把脉需要这样吗?阮梦华待要出声反对,云澜已从外面回来,推开门正好看到这一幕,轻轻咳了一声:“召召姑娘在做什么?”
召召面不改色地收回手道:“她有些不舒服,要我瞧瞧,怎么,难不成还怕我染指你的小情人?”
她说话太露骨,阮梦华面上飞红,把脸扭过一旁。云澜知她向来如此,因为并不在意,笑道:“可曾看出些什么?”
她紧锁眉头默然不语,阮梦华心中自凉了几分,难道竟是没救了嘛?好半会儿才听她道:“我又不会把脉,有病自然是要看大夫。”
不会把脉?阮梦华不由气结,明明是她自己说略通医理,这会儿居然矢口否认,刚才又是做什么?
然则召召心中却在惊疑,云澜在船上向她提出条件时,她便猜到是与他同行的阮梦华身中蛊毒。阮梦华的身子孱弱,不似正常人那般康健,云澜又那般在意要拉她同行,至于是何人下手何种蛊毒,她却没有深究。
蛊也称巫蛊,从前并未加上毒字,只因太过诡异,世间人并不明白其中奥秘,而那些中蛊之人多半下城凄惨,比中了剧毒还要恐怖,故世人也称蛊为蛊毒。氏羌族人早已避世而居,已许多年未曾出现在世人面前,直至如今,尚有些人打着蛊术来蒙蔽世人,其实不过是下三滥的行为,只是无人揭穿罢了。
若不是云澜医术高明,由他口中说出,她甚至不信阮梦华小小年纪便已中蛊,早先她刚见到阮梦华时曾借口握住阮梦华双手想要窥探一番,岂料人家却不领情,将自己甩了开去。今日哄着她好好瞧了瞧,才知她所中蛊毒甚是麻烦。
别人不知,召召却是明白的。阮梦华所中的蚀心蛊,确实是她门中秘术,这世间除了氏羌族,只有曾骗她害她之人会用此蛊。下蛊之人当真恶毒,居然用在一个幼女身上,只是她如何拖了这么久,早该发作的蛊毒并未发挥最大的作用。那个看似娇滴滴的女人下手极为恶毒,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