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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米可麻
【由文,】
第一章尹家有女初长成
老人们总说,癸巳年和庚寅年,相遇即是大凶。二者流年纳音虽为相生,可惜本命癸巳,其地支与流年太岁庚寅,地支为寅巳,相害。
命书上亦云:六害之人不可交,杀害父母与同袍。看看,相害的严重性竟至于此!同时,寅巳又为一种相刑之势,刑字不用说,听上去也无善意。
尹曜灵的父亲尹度,正是癸巳蛇年生人,而他的死期,亦正是庚寅年五月。去农庄上收花时,一场意外的大火,卷走了他和夫人的性命。只留下女儿,和他苦心经营的,京城里最出名的胭脂铺,采薇庄。
所以说,老人的话,不可不信。
那天的后半夜,一队黑衣人回到皇宫里。皇上久病,其实并不理国事,皇后面上贤淑,却于暗中把持朝政,这列黑衣人,去得正是皇后的寝宫。
“李公公,人回来了?”皇后坐在梳妆台前,冲着镜子里人的倒影,淡淡问道。
李公公是皇后身边的总管太监,皇后的事,不论大事小事,从不瞒他。
“回皇后娘娘的话,都回来了。”李公公垂手敛袖,恭敬地回道。
皇后听后沉默,知道事已经完了,心里竟有些轻松过头的不安。
于是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倒是依旧年轻得很,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上头随意的戴着描龙画凤的珠翠,珍珠都有龙眼大,翡翠呢?堪比御花园里的池水,碧中带着逼人的寒气。
因此时已到寝时,身上已换上白色的亵衣,上头用了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百花和栖枝飞莺,刺绣处,又缀上千万颗水晶,烛光下,闪如星光。
一切都显出自己的身份,富贵已极,权倾天下。
皇后的目光,最后落在自己如花似玉的脸庞上,好颜色,好容貌,如春光,似晓花。
只是这一切,很快就要被冰雪掩盖了吧?年轻又如何?一裘孝衣,什么都掩埋得进去。
沉默良久,皇后终于开口:“去回过太后了么?她老人家怎么说?”
李公公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着皇后镜子里的神情,然后缓缓回道:“才刚人一到,奴才即刻就传人去回了太后。太后,”他有些犹豫,可皇后一抬头的犀利眼神,叫他不得不把话说了下去:“太后先没说话,后来,后来只说知道了。”
皇后默默垂首,半晌,挥了挥手,示意李公公出去。
通往权力顶端的道路上,从来不是风平浪静的,皇后心里有些发慌,可还是在竭力安慰自己,太后都不在乎,自己又操什么心呢?
再说,自己也是母亲,不能不为儿子考虑。想到这里,皇后的心定了,她平静下来了,困意上头,她骤然间想睡了。
次日,这个国家失去了主君。巧在也是五月,正是尹度死后的第二天,宫中昭告天下,皇上驾崩。
后来人们才发现,原来皇帝也是癸巳年出生之人,老人们的智慧,又一次得到证明。
一夜之间,七月的天地间,如同被雪覆盖,皑皑之间,处处皎洁。
邻居们说,尹度也算运气,全天下可谓也在为他和尹夫人守孝,不幸之中,也算时运。
尹曜灵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父母双亡之际,尹曜灵四岁,已经知事,却不晓事的年纪。她知道唯一的亲人走了,却不明白对自己来说这意味着什么。
好在老奴何干还在身边,他本是采薇庄的二掌柜,也是尹度最信任的人,一生从未成家,当采薇庄和尹家就是自己唯一归宿。
于是何干顺理成章地接替了父亲的位置,曜灵便在他一路呵护下长大。国孝家孝同时压在她身上,曜灵足足守了三年,三年之内,她不知笑为何物。
其实她心里只有父母,那个远在皇宫里的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又凭什么为他戴孝?她守着的,只是父母。
三年之后,尹曜灵方才换上素面鲜色的衣裳,此时她七岁。
尹度走时,全天下的女子心都碎了,上哪儿再去寻那么完美适宜的胭脂呢?她们的梳妆台上,从此缺少色彩。
好在,尹曜灵长大了。
这三年里,何干早将一切他所掌握的,全数教给了曜灵,不过有一件事是他教不来也无需教的。
尹曜灵跟她父亲尹度一样,天赋异禀,有着极为出众的嗅觉,和极为敏锐的,辨别颜色的本领才能。
因此采薇庄的胭脂才名震天下。
尹曜灵七岁,这一年,她接过了掌柜的权杖,不管别人信不信,服不服,她,尹曜灵,正式掌管采薇庄的胭脂粉料制造。站起来还不到伙计的肩膀,小脸再板得严,看上去也只是个孩子罢了。
可是孩子跟孩子是不一样的,曜灵自小便学会独立,而生来就会的本领,亦让她站在采薇庄众人面前,虽不及人高,声音亦不如人响,却有着一言九鼎的决断力量。
其实半年前她就开始准备,跟着何干,亲自去农庄收花,每一片入妆的花瓣,都经她眼睛里走过一遍。好不好,她一看一闻,尽然皆知。
胭脂棉,赤金箔,真珠,红珊瑚,血珀,冰片药物,凡采薇庄制胭脂所需用品用具,无一样不经过尹曜灵之手,她看过,检查过,认可了,方可以绢素封固,以待出货。
何干亦早早就命人放出风去,因此待到秋天采薇新上胭脂时,京城里已人人皆知,尹家后人,已顺利承业。
胭脂自上柜就卖了个满堂彩,三年里衰退的业绩,一夜之间,涨了回来。
尹曜灵并不因此感到欣喜,这早是她意料中事。
有什么可高兴的?她在心里想,无论做得怎样好,父亲母亲,都看不到了。
何干将这一切看在眼中,除了欣慰,更有心酸。苦难令这个孩子一夜间长大,三年之后,更以飞快的速度,成人了。
现在是时候么?夜深人静之际,何干常常问自己。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她?他觉得自己将秘密守得太久,已经憋得有些焦心了。
第二章学成出师
算了,还是再等等吧!话到口边,何干又犹豫了。灵儿虽看着成人,别的孩子还在父母膝下承欢呢,她却已经要开始掌管整个采薇庄了。
还是太早了,何干对自己说,真相对她来说,实在太过残酷,三年也不算长,她才刚刚从父母从亡的伤痛中走出来,再告诉她这个秘密?太残忍了。
那么,就再等等吧,反正自己身子也还硬郎,那个秘密,也就还算安全。
三年又三年,六年之后,尹家有女初长成,曜灵十三岁了。
此时何干已将一切经营之道倾囊以授,曜灵用心揣摩,亦可算学成出师。因此一年前,曜灵十二岁时,何干将店里印章和账本,正式交到了她的手上。
采薇庄本来名气就大,生意好,掌柜的又是那样一个人。怎么样呢?年纪轻轻,行出事来,却从不叫人看轻。京城里无人不知,尹曜灵人小本事大,将个采薇庄,上上下下几十号人,调理得整整齐齐,生意?亦蒸蒸日上,越做越大。
除此之外,尹家这个十三岁的女儿,还有一项名声,亦是传遍了京城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尹家女儿什么样?有诗为证:
梦来秋水化作神,求得琼瑶竟作骨。何殊洛浦惊鸿姿,袅娜飞燕妍媚容。
自十岁开始,尹曜灵便每天在店堂的柜台上坐镇,一来看着店里生意,二来么,有她在,生生就是个活广告,门口伙计的吆喝也可以省了。她尹曜灵就是采薇庄的金字招牌。
外乡人来京里,有不知道采薇庄的名头的,只问为什么这家的胭脂这样好卖?每每去迟了就看不到现货。
“你这人是傻的!”回答的人老道地笑曰:“你长眼睛做什么用的?没看见那掌柜的?看人家那小脸,雪肤桃腮的,粉嫩又滑腻,若不是用了自家的胭脂水粉,哪有这样娇艳的颜色?”
一句话,直解了许多人的惑,是啊,看看尹曜灵就知道了,肩若削成,腰如束素,常爱穿一套缟素衣裳;时样梳妆,挽一个轻盈鬟髻,并无多余珠钗环饰,只因玉貌妖娆,芳容窈窕,他物累饰,反坏了天生的好颜色。
何干的身子越来越差了。自过了年后,他就总觉得精神不济,人也瘦了许多,起风就头疼,下雨便腰酸,喉中时时有痰,口中常常闷苦。请医问药,吃了多少汤药补剂下去,总也无法根治。
何干知道,这是自己的时间到了。自己倒不怕死,人总有一死,可是,自己守了近十年的这个秘密,不能跟着自己入土,那样对尹家不公,更对灵儿不公。
这一日,采薇庄关门之后,何干将尹曜灵叫进自己屋里。他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何爹,”自父母去世外,曜灵便这样叫何干,“哪里又觉得不好?头还疼么?要不要灵儿替何爹按一按?”说着,尹曜灵便灵巧地走去何干身后,欲伸手来替他按摩。
何干微笑拦住曜灵:“灵儿乖,何爹不疼。你先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曜灵坐在何干对面,一双猫一样精灵有神的眼睛,默默看着何干。其实她进来便知道,对方一定有要事吩咐,她刚才的话,不过是看何干紧张,有意要缓和下气氛罢了。
何干犹豫再三,终于开口,不想出来的,竟是句闲话:“灵儿,晚饭吃了么?”
曜灵忍不住抿起小嘴来,微微一笑,又嗔道:“何爹,这算是玩笑么?灵儿半个时辰前,才陪着何爹一齐用的清粥小菜,何爹这么快就忘了?”
何干这才想起来,确实,曜灵每日必在晚饭时陪自己一起进食,因怕自己病中没有胃口,因此才陪着说话,想叫自己多吃一些。
“何爹老了,记性也坏了,看看,半个时辰前的事,现在竟会忘了!”何干有意笑得大声些,想要自己给自己放松。
他确实有些紧张,既紧张自己要说出口的那个秘密,又紧张于曜灵听到后的反应。正烦闷时,喉咙又痒了起来,何干一阵猛咳,倒趁机替自己解了围。
尹曜灵见他咳嗽,立即身轻如燕地从凳子上一跃而起,走到墙角的柜子里,取出个甜白釉的小瓷罐子来,又拿个小钟盏,由罐子里倒出一盏琥珀色的黏稠汁水出来。
“何爹,快喝了这钟琵琶玉露膏!”曜灵飞快回过身来,将钟盏递去了何干嘴边。
何干就她手里一饮而尽,曜灵放下空盏,又不住地用手替他抚着后背,慢慢地,方将咳嗽止住了。
“灵儿,你应该多笑笑。十几岁的小丫头,不笑哪像个样儿?整日板起个脸来,将来没有婆家肯要哦!”何干能说得出话了,不想一开口,还是句笑话。
尹曜灵心里明白,今日这事,必是极为重要了。要不然,何干也不止于几次欲言,总也说不出口。
“何爹!又拿我取笑!我本来就不想什么婆家,一辈子守着采薇庄,守着何爹不好么?”
何干沉默了。这是个好机会,他想,再不开口,可就晚了。
“灵儿,何爹老了。本来,这件事,”何干嘴又开始发苦,连带着心也一齐苦了起来,“这件事本来该由你爹娘亲口说于你知道,如今,何爹。。。”
曜灵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爹娘?她已经快忘了的疼,又开始慢慢在心尖上锥刺起来。
“其实,”何干说得极为艰难,“你爹他,他本是。。。”
这天晚上,采薇庄的伙计们看见曜灵从何干屋里出来时,脸色已不成人样。白得碜人的素面上,通红着一双大眼睛,里头像是烧过头了的火,虽有热辣辣的温度,却只留下一片灰烬。没有生气,只有死寂。
据看见她的伙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