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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香槟的酒精度不高，喝一两口不碍事，这种时候，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太孤单。”他朝方若绮举举自己的酒杯。
方若绮拿起桌上的酒杯碰了碰他的杯身，轻啜一口，气泡在嘴里轻促碎裂，香甜的滋味爬满味蕾。她抿去唇上残留的香甜，放下酒杯。
高明权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不必事事如此克制，偶尔也可以放下防备，这样会轻松许多。”
方若绮不置可否地笑，桌上的香槟却没有再碰。
一群人闹得很晚也不见有要散去的意思。氤氲酒精的空气微醺，方若绮独自坐在角落与困意挣扎，恍恍惚惚，骤然想起什么，抓起手袋一阵乱翻。果然，收工时走得急，记事本落在了录音室，心下一惊，顿时清醒。本子上写的不过是些琐琐碎碎的心情，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总归是不想让他人看到。
见其他人把酒言欢，无人注意到自己，匆匆溜回公司，反正也只是在隔壁，被发现自己中途离场，顶多推说是去了洗手间。
四下无人亦不敢太过张扬，摸黑在录音室里搜寻。录音室本就不大，一眼扫过就几乎尽收眼底，搜遍沙发四周，也不见踪影，只得悻悻而归。
回来时气氛仍旧热烈，她便若无其事地坐回自己的位子，心里却打着鼓，怎样都是忐忑，仿佛埋下个炸弹，随时惊她一身冷汗。
******
到深夜，众人还意犹未尽，周映彤发话，你们明天休息，黎华高明权他们都还有工作，不能再耽误他们休息了，大家这才不甘不愿地散场。
黎华要开车回去，方若绮执意要代他开车，虽然他喝得不多，但若要真有什么事，天王酒后驾车非同小可，还是小心为好。
周映彤自是保护黎华，亦坚持要方若绮开车送他，黎华只好应允。
闹腾了许久清静下来，便享受这静谧时光。深夜马路空旷路灯昏黄，汽车行驶平稳，徐徐凉风从半开的窗户灌进来，清凉惬意。
“刚才你去哪里了？”黎华一手支颐看着窗外风景随意地问。
方若绮却心虚，含糊地咕哝一声：“嗯？”
“刚刚你离开了很久。”他转过脸，笑得狡黠，仿佛拆穿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般。
“啊，想起记事本落在公司了，回去拿。”她没料到黎华作为杀青宴的主角，竟会注意到自己中途离场，于是不敢再欺瞒。
“哦，”他的声音慵懒，似是微醺，没有再继续追问，只缓缓说，“公司有几间公寓免费租给表现出色的员工，我已经跟周映彤说过，等从威尼斯回来就给你安排一间。”
她愕然，除了谢谢，再无其他可说。
他调了调坐姿，坐正些，语气也肃起几分：“方若绮，在工作之外，你认为我是怎样的人？”
她想黎华大概以为自己向高明权抱怨，所以有些气她，遂答得小心翼翼：“优雅从容，待人得体。”
“我要听实话。”言语间是有些霸道的。
“……”她犹豫了一下，坦诚，“你看起来对每个人都友好，可是我从来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即使每天在你身边一起工作，还是觉得你很神秘。”
黎华沉吟道：“所以因此无法信任我吗？”
方若绮急急解释：“不，不是的。昨天我打不到车，高先生送我回家，觉得我住在那样的地方有失你的身份，暗示我该换一个住处，我并没有向他抱怨什么，如果让你生气了，真的很抱歉。”
“我没有生气，只是我的助理的事却由其他人来告诉我，这种感觉真是意外地糟糕。”黎华的嘴角动了动，窗外明明灭灭的灯火从他俊朗的脸上一一晃过，淡倦的神情透着动人的迷离。
也许是因为他极少流露这样的低落，强烈的愧疚感袭上方若绮的心头，诚恳地说：“真的很对不起，以后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告诉你。”
“我无意打探你的隐私，但是我希望身边的人是可以信任的，也是可以同样信任我的。”
“我明白了。”
静默中，方若绮无端地想起方才高明权讲她太过戒备。
其实最有防备的人，正是此时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叹息桥下
要说演艺圈有谁是古大小姐摆不平的，王瑞恩便是其中一个。没有在机场见到古芊菁的身影，方若绮着实松了口气。
黎华和方若绮走进VIP候机室时，女主角徐心宁正坐在角落的沙发上闭目养神，觉察到有人进来，她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又面无表情地重新阖上。
黎华表情淡淡，安静地在她旁边的沙发坐下来，示意方若绮将剧本给他。
方若绮自觉地坐在离他稍远的沙发上等待登机。候机室里异常宁静，仿佛能听到每个人浅浅的呼吸声。秋日和煦的阳光洒进来，在地上落下斑斑驳驳的碎影。似乎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方若绮的心才会真正地平静下来。心情不错的她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关古威：
“你说过很想去威尼斯吧？我现在在机场，没想到可以比你先去。”
他回复来得很快：“你就别气我了！我忙得快要死掉了！快来救我！”
方若绮失笑，回：“小天王你还是认命吧，不如说说想要什么礼物？”
“送我个机器人替我工作吧！好啦，映彤姐要骂人了，我要进去录音了，不用给我买礼物了，照顾好自己哦！”
方若绮放下手机，唇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这个阳光爽朗的大男孩，就是有这样的能力用自己的快乐感染身边的人。
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方若绮无奈地打开短信，暗自猜测他又会说出怎样的俏皮话，却对着那条短信愣了半晌：
“心情很好？”发件人：黎华。
从脸颊烧到耳根，方若绮窘迫万分，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他，他却低着头支着下巴全神贯注地看剧本。
她能够想象，他发短信时嘴角流露出的笑意，狡黠而又带着些许天真。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徘徊，写了删删了写，却还是什么也没有留下。
王瑞恩进来通知大家登机，深沉的目光掠过方若绮，极轻地朝她点头示意。方若绮难堪地避过，假装认真地确认自己的物品。上一次在片场的经历，对她而言是莫大的耻辱，她对王瑞恩心存芥蒂，也觉自己无地自容。
徐心宁从位子上站起来，旁若无人地走出候机室，她的助理急急忙忙地拎着她的行李跟在她身后。
即使没有古芊菁在，这一趟旅程也不那么好过。
******
其实威尼斯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浪漫，至少在方若绮眼中是如此。城市破旧，河道污浊，人声鼎沸，哪里有人们口口相传的雅致与风情？
或许只是自己骨子里少了这样一份浪漫情怀吧，方若绮这样想。
照例，到达的第一天没有拍摄任务，方若绮便独自出去闲逛。
漫无目的地沿着蜿蜒的河道走走停停，沿途不断有船夫用陌生的语言吆喝她乘坐贡多拉，她只能不停地礼貌地摆手。
走累了，她便坐在河道旁的一处长凳上小憩。
肆意的阳光渐渐淡去，漫天的蓝晕上暖色，临近黄昏，络绎的游人也开始散去。渐起的秋风吹散她额前的发，涌动的人潮里唯有她那般淡静，如那斑斓的第一缕晚霞，是威尼斯街头最静好的景。
而她的眼中，却盛着另一段风景。
目光的彼端，贡多拉在轻盈的碧波上飘飘摇摇，船上的人那样熟悉，他总是优雅，笑意清浅，目光专注，而此刻，他的眼里只容得下一个人，一贯冷若冰霜的徐心宁反常地脸色微红，定是夕阳太美，柔和了她的冷漠。
他颀长的手指捏着她小巧的下巴，然后俯身亲吻她。他们吻得动情而投入，温柔的霞光静静绽放，时光仿佛就此定格成一帧隽永的画面，叹息桥伫立在遥远的背景里，见证他们的天长地久。
黎华，你可知这承诺的期限近乎永恒？
晚风好像有些刺骨，方若绮起身离去。
独自漫步在黄昏的水城里，看到古朴的墙壁上奇奇怪怪的涂鸦，走过的地方有形状各异的路灯渐次点亮，从餐馆和街边的餐车里飘出食物的香气刺激食欲。
走到圣马可广场时，已是夜色旖旎。夜晚的圣马可广场一派宁静，全然没有白天的熙攘，周围灯火幽幽，来自咖啡店和酒吧的音乐影影绰绰，雾气般缭绕。
在这里，方若绮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这座欧洲城市骨子里的浪漫，就如那空气里缱绻交织的淡淡酒精与咖啡香气，似有若无，却令人心驰神往，未酒已醺。
“嗨。”
此时此地，男人刚毅的声音在这般夜色中显得迷离。方若绮转过身，迎上那对深邃的黑眸，慌了神。
“王导演。”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发虚。
王瑞恩走近她，眉眼间尽是温和，全然没有在片场时的严厉：“我记得你是叫方若绮？”
“是的。”对于他能准确说出自己的名字，方若绮心里是有些意外的。
“一个人来逛逛吗？”
“嗯。王导演也是？”
“是啊，下午把明天拍摄的准备工作完成了，就出来走走。”
“哦。”她再无什么话可说，只好以微笑缓解尴尬。
“我请你吃晚饭吧？”他突然说。
“不用了……”她下意识地拒绝，在脑海里搜寻可行的理由。
“不用客气，难得在这里遇到，走吧。”他大大方方地说。
方若绮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跟着王瑞恩走进了一家餐厅。
他点完菜，抬头，见到她仓促敛起目光，饶有兴味地笑起来：“方若绮，你很怕我？”
“怎么会。”她本能地矢口否认。
“虽然拍戏时我会很严格，但私下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食古不化。”他语气平和。
她略有歉意地扯了扯嘴角，并不怀疑他的话，只是心中仍耿耿于怀。
“很想当演员吗？”
方若绮一怔，坚定地摇头：“不想。”
答应大概出乎了王瑞恩的意料，她看到他的表情里晃过惊讶，然后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笑得敷衍，显然并不十分相信。但她也不在乎，未再过多解释。
餐厅里轮换着一首又一首意大利歌曲，清冽的，优雅的。
他们断断续续地说话，聊的内容大都中规中矩毫无新意，方若绮很快就忘记了。但心中耿耿于怀的事，他始终没有提及，反倒令她诚惶诚恐。
他要了一大张披萨，来意大利似乎必须如此。绅士地切出一块放进她的盘子里，请她随意。
她小口小口地咀嚼着，浓郁的芝士味溢满口腔。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异乡的夜晚，在曼哈顿的披萨店里大快朵颐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