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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菲脸色一僵,一口汤差点呛住。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不然人家说我搞特殊,多不好?”
“不好?”叶于琛有些不悦,难道叶太太的名衔,是她的负担吗?而她自然也是看出来了他脸色在那一瞬间的凝固,连忙放下手中的汤勺,摇了摇他的手臂,“我好久没有看到熊晓壮,董园园他们了,你让我明天自己去,顺道去看看她们吧。”
他的神色终是缓和了下来,宠溺地将汤勺重新递回她手中,“先喝汤,多吃一点,我就同意你去。”
“好。”
她乖巧地应了一句,然后将头埋低,开始专心吃着眼前的食物。
虽然没有胃口,但是必须吃。
她这样告诉自己。
二哥,还等着你去照顾呢,凌菲。
☆、都不要变(1月15日二更)
翌日。
“二哥。。。。。。”
凌菲提着食物,小心翼翼地走进这间她以前曾经住过的出租屋,不忘将门反锁。
可是并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她连忙将手中的东西全部放在地上,匆忙上前推开卧室那扇虚掩着的门。
还好。
凌柏凡还在。
虽然和衣倒在床上,虽然面色非常苍白,虽然一口未动她早上熬的粥。
但是人还在。
只是处于一种昏睡的状态。
她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暗暗松了松,又熬过了一天。
距离她带凌柏凡来这里,已经是第三天了。
这三天以来,他发狂过,绝食过,哀求过,但最终都冷静了下来。
凌菲心里产生一股自信。
二哥一定会好起来。
她默默地用嘴型悄无声息地对床上的凌柏凡再说了一次这句她三天以来重复过无数次的话,然后转身,轻手轻脚地走向客厅,拿过塑料袋里面的葡萄糖水,兑成需要的比例,然后回到卧室,熟练地挂到凌柏凡一旁的架子上,然后顺了顺塑料管子,再拿起一旁的压脉带,熟练地系在凌柏凡的手臂上,最后才拿起那枚小小针头,扎进他淡蓝色的血管里面。
这个时候,她真的无比庆幸自己的专业以及以前在医院打工的经历。
将点滴调到合适的速度,她再一次猫着腰走出了卧室,拎起地上的各色蔬菜肉类,走进了狭小而简陋的厨房。
虽然吃不下,但是也得做。
只希望凌柏凡能吃下一点,然后再吃一点。
这样也好过胃里空空的强。
刚刚把炖汤的材料放进锅里,就听得卧室传来砰地一声巨响,想也不想,她抬步就冲了进去。
凌柏凡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愣愣地看着被自己一时发狂扫在地上的输液瓶。
看着那破碎的瓶身,以及流了一地的液体。
“二哥!”
凌菲赶忙跑上前去,想要看看他被针头划破的手,却发现凌柏凡闪躲着自己,然后颤抖着往床脚缩去,还想要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凌菲心里咯噔一声,连忙上前用力和凌柏凡抢那床被子,不让他盖住自己。
他的脸色又开始僵白,剧烈地喘息着,嘴里却还得不停地打着哈欠,眼里的泪顺着眼角一直流淌着。
又来了。。。。。。
她放弃争夺那床被子,转而更加靠近他,“二哥,不要怕,我在,凌菲在这里陪着你。”
凌柏凡艰难地咬住不停打颤的牙关,用枯瘦的手颤抖地挡住凌菲靠近自己的步伐,“你走。。。。。。走!走!!!”
然后用自己的后脑勺拼命撞击着自己身后的墙壁。
一下,再一下。
无休无止。
年久失修的墙壁上,有白色的石灰开始因为他这样的撞击,簌簌地往下落着,落到他头上,肩上,颈上。
但凌柏凡却浑然未觉。
“二哥!”
凌菲不顾他的阻拦,死命抓住凌柏凡的臂膀,望进他干涩的眸子,“二哥,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我知道你难受,我知道!我全部都明白!你要是哪里疼,”她腾出一只手,递到他面前,“你就咬我!但是千万,千万不要伤害你自己!”
眼泪蜂拥而出,而她却无暇顾及,只能任凭它布满了自己整张脸。
而凌柏凡在看到面前那段白皙如嫩藕的小臂的时候,几乎是没有犹豫,直接抬手便咬了上去。
不留一丝余力地咬了上去。
尖利的牙齿刺破皮肉的声音,贯穿了凌菲的耳膜,像一头小兽,钻进了她的大脑,将里面搅得一塌糊涂。
眼泪流得更凶。
仿佛都感觉不到疼了。
直到口腔里弥漫起一股血腥味,凌柏凡才缓缓平静下来,终是松了口。
然后就这样,用布满血丝,肿如灯泡的眼,愣愣地看着那道伤口。
血红的伤口,在她的手臂上,尤其地触目惊心。
“我看到她了,她在对我笑。。。。。。”他喃喃道,然后抬头看着凌菲,“我看到张悦然了。”
“只是幻觉!我保证。”
顾不得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凌菲趁他安静下来之后,连忙拉过他的手,查看手背上的伤。
还好。
没有划伤血管。
凌菲松了一口气,从床头的抽屉里翻出碘酒,一点点地擦到凌柏凡的伤口上,还不忘一边呵气,嘴里像哄孩子一样道,“我相信二哥一定可以的,二哥,你忘了,你是我的英雄,以前都是你帮我打败梦里的魔鬼的,这一次,我来帮你。二哥,凌菲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永远支持你。”
想要戒毒,任何辅助手段,都是徒劳。
只能靠戒毒人的意志力。
但是凌菲却觉得,这对她来说,也是无比残酷的考验。
有什么事情比看着自己的亲人身处炼狱,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不能哭,不能求助,不能在他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有什么事情,比这样更残忍?
她不知道凌柏凡染上毒瘾的时间有多长。
但是根据他发作的频繁度,以及吸食的方式,还有痛苦持续的程度,再结合这几天她一直查询的资料来看,想要戒掉,不难。
只要熬过头几个星期,她的二哥,便可。。。。。。便可再世为人。
凌柏凡死命地抬起头,死命地盯着眼前的凌菲,然后死命地开口,“凌菲,我记得,你是学医学管理的,你能不能。。。。。。能不能。。。。。。”
凌菲浑身一颤,一股凉意从她的脚底窜起,然后将她浑身冻得冰凉。
“不能,二哥,不能!”
她拼命摇头。
“不不,我知道你有办法的,你是叶于琛的妻子,不行的话,让他帮你,他每年缉毒,一定知道哪里有毒品,”凌柏凡抓住她的衣袖,双眼空洞无神地开口,“求求你。。。。。。”
凌菲将下唇咬出血来,却还是摇头。
“一点点,就一点点。”
凌柏凡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微小的距离,“凌菲,二哥以前很疼你的,是不是?你也疼一疼二哥,好不好?”
“不好!”“我知道你能办到,你一定可以!”凌柏凡突然发狂,死命揪住凌菲的手臂,将她捏得生疼,“你不肯帮我,你也不要二哥了!是不是?是不是?!”
然后他从床上跌跌撞撞地起身,扑通跪倒在凌菲面前,“二哥求你了,只要给我一点点,你就还是二哥的好妹妹,好不好?”
凌菲拼命地别过脸,拼命地不去看凌柏凡,“很快就好了,二哥,快的话一个月。但是我觉得,只要你能坚持下来,我们三个星期也能搞定了。已经过了快三天了,是不是?你前两天表现都很好,都很好。我们继续,我们坚持!”
“我不。。。。。。”
凌柏凡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将凌菲抓得更紧。
然后突然发了狂一样抓住眼前能抓住的所有东西,被子,枕头,甚至床头的台灯,直接往凌菲身上丢去,“不给我就别叫我二哥,给我滚!”
“二哥,我也求求你。。。。。,你不为自己想,不为其他任何人想,都没有关系,但是妈呢?大哥已经去世了,你再这样,你让她怎么活?!如果你再这样,我就告诉妈!”凌菲泣不成声,摇摇欲坠的身体暗示着她也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凌柏凡突然安静了下来。
然后朝墙角爬去,一边颤抖,一边打呵欠。
眼神再无焦距。
像根本看不到眼前的凌菲一样。
她知道,他又熬过去一次了。
很好。
凌菲心里拼命地暗示自己,再坚持几次,凌柏凡就会戒毒成功了。
她抹了一把眼泪,捡起地上的被子,用尽量轻快的步调走到凌柏凡身边,为他盖上被子,柔声地道,“二哥,你先坐一会儿,等我炖好汤,拿进来给你喝。”
颤抖着地滴下的眼泪,成了这盅汤里唯一的佐料。
几乎是半哄着半强制,凌柏凡才将那小半碗汤喝完,然后又是和衣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而此时,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
凌菲检查一遍所有的门窗,又关闭掉天然气和所有的电源之后,才将门反锁好,走出了惠民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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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尚品,迎接她的是一道从卧室门底透出来的,温暖的橘色灯光。
凌菲突然又想哭了。
天知道她多么想奔进卧室,奔进叶于琛怀里,把自己这几天所经历的事,悉数都告诉他,请求他的帮助,他的庇护。
那她就再也不用害怕心里那个因为恐惧而生成的黑洞,那个好像随时要将自己吞噬进去的黑洞了。
门突然被打开了。
他就那么长身玉立地,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发呆的她。
穿着睡衣,还是该死地成熟而迷人。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要不是想着她第一天去学校,他几乎又要以为她被人给掳走了。
凌菲讪讪一笑,有些尴尬地弯腰,拿起自己的拖鞋换上,然后走到叶于琛面前,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很久没见到同学了,就聊得久了一点。”
原谅我,于琛。
原谅我对你撒谎了。
你有你想要保护的人,我也有我想要守护的人。
“唔——”,他低头吻了吻她的眉脚,“先去洗澡?水已经放好了,一直在等你回来。”
“好。”
她太累了。
或许泡个澡,就能驱散这一天噩梦一样的回忆。
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子,她走进浴室。
脱光衣服之后,任由自己沉入了那一池温水之中。
却忘了手上的伤口。
在没入水中的那一刹那,她疼得嘶了一声。
连忙将手拿出水面,借着浴室的灯光,她这才将那排牙印看仔细。
凌柏凡咬得极深,像是最绝望的兽,发出最后最沉重的一击,以示对命运反抗,对生命最后的纪念。
经过一天的时间,牙印已经开始有些微微发紫,周边的皮肤也红肿起来,红得发亮了。
将手摆成一个轻松的姿势,她终于得以将自己全部的身体,每一个毛孔,都浸泡在了水中。
那丝丝缕缕的温暖,也终于得以穿过她的肌肤,轻轻撩拨在她的骨头上,为她驱散了寒意。
“手怎么了?!”耳畔突然传来叶于琛询问的声音,他的手指已经随着他的询问,覆上了她的伤口。
“没什么,”凌菲有些心虚地看着浴缸中的自己。
“谁咬的?”
他突然十分在意起来,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像某些初识情爱的小伙子那样急切,生怕从自己心爱的姑娘嘴里,听到残酷的答案。
凌菲一愣。
是啊,自己倒是忘了,这是齿痕。
她转头,对他尽量随意地一笑,“还不是熊晓壮吗?这么久没看到我了,说我没良心,所以就惩罚我一下了!”
叶于琛拧眉,脑子立刻出现那个五大三粗的边陲小镇来的姑娘的样子,“那她的嘴可真够大的。”
“